五十九章 李密誘殺翟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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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廟一哲徐懋功!
    魏公李密召集軍機會議,商議決戰洛陽城王世充。徐懋功提議利用寒冬小陽春。誘戰官軍遠離洛陽城,李密連連叫好。
    李密環視在坐諸位將領說“誘敵可是一門恰到好處的戰術。兵鋒剛強,敵軍不敢遠程追擊。兵鋒太弱,敵軍看不上眼,同樣不會遠程追擊。既要打得敵軍癢而不痛,又必須敗退而不潰散,不被敵軍所乘。我遊曆中原山東幾十路義軍,唯有瓦崗軍能夠擊而不潰,敗而不散。上次翟寨主誘敵百勝將張須陀,恰到好處圍殲了張須陀。年初攻取洛口倉的第三天,與洛陽兵大戰,也是翟公誘敵成功,終至我軍大捷。這次邀戰王世充,還需司徒翟公出馬誘敵。”
    愛聽美言,是人之本性。翟讓站起身說“承蒙魏公厚愛,翟某義不容辭。”
    十一月中有短暫的陽春天,天氣特暖和,翟讓領軍西去挑戰洛陽軍。敵軍兵臨城下,主帥王世充倍覺沒麵子,必須要把敵軍驅逐出境。
    王世充領軍出城迎戰翟讓,雙方一陣箭戰之後,翟讓軍步步退卻。王世充揮軍追擊,兩軍一退一進纏鬥半天。官軍離城五十裏,到了洛陽與洛口的中間地帶。王世充的偵騎報告,東南西北一舍地之內沒有敵方伏兵。王世充傳令豎柵挖塹壕,安營紮寨。
    第二天,即十一月初九丙辰曰,翟讓又率軍挑戰王世充。兩軍交戰,翟讓又是緩緩退卻,距離洛陽城越來越遠。
    李密傳令王伯當、裴仁基領兵出擊。王世充四望戰場一馬平川,沒有埋伏突襲的危險。王世充正想找李密決戰,仗著自己兵強馬壯,來吧,李密,今日決一死戰,不分勝負不罷休。
    李密率軍忽戰忽離,雙方都沒有太大的傷亡。兩軍塵戰大半天,忽然西天烏雲密布,寒風呼嘯。李密揮軍奮戰,王世充收縮戰場,訓練有素的官軍結陣自守,步步退兵回洛陽城。
    李密以騎兵繞陣截阻洛陽兵,遲緩王世充的退兵速度。冬天日子短,太陽早下山,李密鳴鑼退兵回營。
    可憐洛陽兵,距離洛陽城三舍地。昨天出兵溫暖如春,今夜驟然降溫冰封大地。朔風勁吹,撒尿成冰。將士們凍得上天無門,下地無洞。狂奔一夜夢回洛陽城,遠裘不能暖身。一路都是凍硬僵屍,慘不忍睹。
    魏公李密軍大勝洛陽兵,戰後評功擺好,按功獎賞。成立元帥府以前,由翟讓考校將士的功績。如今物是人非,都由元帥府長史司馬、記室錄事考核功績,由魏公李密授賞,全不把翟讓當回事兒。
    翟讓的兄長翟弘、侄兒翟摩候大為不滿,口出怨言。這也難怪,瓦崗寨這麽多老部屬,除了善於阿諛逢迎的邴元真入職元帥府,其它人與元帥府不搭界。翟讓薦舉翟摩候、王儒信,徐懋功薦舉張亮,單雄信薦舉……李密婉言相拒。
    翟弘父子對翟讓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請看宴席杯中酒,端杯先敬富貴人。天子應該自個兒做,為何讓位給別人?瓦崗軍是翟家的,你不願當主子,我來當主子。”
    翟弘父子這麽說,翟讓哂笑而已,隻當笑話,不以為意。可是傳到李密耳中,引起李密的警惕,是否有搶班奪權之嫌?。
    各郡各縣官員貢獻的好貨,都被元帥府留下了。翟讓的司徒府成了清水衙門,翟讓不免有些怨言,議論李密忘恩負義。
    翟讓兄弟侄兒對李密不屑之言傳入元帥府,好事之人又添枝加葉,李密對翟讓有了戒心。
    翟讓的司馬王儒信,同僚邴元真被李密錄用為長史,自己被冷落,心中有怨氣。王儒信對翟讓說“按曆代朝政體製,元帥府是管軍事的,司徒管理朝政。現在李密的元帥府軍事與朝政一把抓。郡縣的官職任免應該由大宰相執掌,司徒行使或兼職大宰相,總統百官事務。”
    軍與政分權,李密絕不願意。但是軍政分權又是曆朝曆代的常規,這種倡議會被多數文臣武將讚同。這可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長史房彥藻及元帥府內幾個知己人都認定翟讓貪愎不仁,有反主之心,圖之於未萌,慮之於未有。毒蛇螫手,壯士斷腕,方得保全身生。他若先得手,悔之無及。
    這次大敗洛陽軍可謂大捷,元帥府評功論賞。翟讓自謂瓦崗軍舊部誘敵成功,應為首功。為此與元帥府的長史司馬多辯了幾句,李密圓場說“此事好說,就按翟司徒之意行事。前日大捷,昨天清理戰場繳獲物資。今日犒勞將士,咱們也得慶功宴會。”
    十一月初九日大捷,間隔一天是十一月十一日。李密宴請翟讓、翟弘、翟摩候、單雄信、徐懋功、裴仁基、郭孝德……等人在元帥府正廳聚宴。
    元帥府是軍機重地,專人守衛,來人隨身兵器不能帶入門內。門外廊下有兵器架,來人把隨身兵器解下放到兵器架上。帶來的衛士在門外廊簷下等待。
    李密說“今日是達官貴人宴飲,涉及談論機密事,不須太多的人伺候。”
    房彥藻說“今日天氣寒冷,各位大人的衛士立於廊簷下挨凍,到廂房飲食酒肴暖和暖和。”
    翟讓爽快發話“好的,簷廊太冷,去廂房享用酒醪熱食。”
    天冷宜吃熱食,等待熱酒菜肴烹飪的時刻,貴客們高談闊論。
    李密說“我得到了一張桑木胎好弓,木紋一絲到梢,木質烏紅發亮,弓背內襯是水牛角薄片,鰾膠粘合,外纏金絲圈,中間把手上紫檀鑲珍珠。該弓製作精良,請翟司徒鑒賞。若司徒看得上眼,以此弓相贈。”
    但凡習武之人聽說好弓,當然一睹為快。翟讓說“如哇,開開眼界。”
    李密高聲喚“上寶弓。”
    李密的衛士分抬兩隻托盤,一隻托盤上平放一張鑲金嵌玉的寶弓,另一托盤平放一隻五彩斑斕的弓壺。
    眾人一看都說好弓寶弓,同時另有侍衛端來熱酒熱菜肴。李密以示尊重,雙手平托寶弓遞給翟讓。
    侍衛不能擋在主人貴客麵前,自然而然移身到客人側後。
    翟讓雙手接弓,細細品鑒,拉弦開弓試試弓力如何,所有賓客都注視著翟讓試寶弓。翟讓滿弓如月,口中叫好。侍衛蔡建德拔刀斫脖,翟讓一聲吼,頸斷頭垂身倒地。與此同時,其他三侍衛分別斫殺翟弘、翟摩侯、王儒信。
    單雄信習慣伸手摸腰刀,一摸空空,方想起刀在門口兵器架上。單雄信就勢下跪,口呼主公大宏大德。
    徐懋功一步竄向廳外,門檻外守衛迎麵一刀斫來。徐懋功本能揮臂揚掌格擊,格中對方手腕,對方腰刀脫手。另一側衛士拔刀欲上,在院中監守的王伯當大喝停手。
    王伯當急奔幾步護住徐懋功,一看頸脖子流血,襟袍血跡斑斑。急忙替徐懋功壓迫止血。
    左右廂房的將士文吏發現主廳發生格殺事件,眾人驚慌失措。李密高呼“眾位同仁起義軍,為的是除暴安良。翟讓倚勢逞強,欺淩同僚,導致殺身之禍。這是翟讓一家人的事,與其他人無關聯,請諸位安心。”元帥府大院內所有人都默默無語,生怕禍從口出,安心喝酒吃飯飽肚子。
    李密回到廳內,親手為徐懋功敷藥包紮傷口。
    徐懋功說“魏公啊,如此之事,可別鬧成大亂子。瓦崗寨老兵如何能夠安定不鬧事呢?”
    李密說“翟讓的直係部眾交給你統屬,如何?”
    徐懋功擺擺手說“不行,我道行淺不壓眾,由二寨主單雄信統領吧。”
    單雄信心想這是塊燙舌頭的烤肉,難以下咽入喉。當著主人麵,又不能拒絕。單雄信搖搖頭說“懋弟,瓦崗寨三家,我隻是其一,各領其中一部吧。”
    李密聽倆人之言,心裏明白這倆人沒有大的貪欲,還能留而用之。
    徐懋功說“我也領三分之一分,餘下的直屬元帥府吧。”
    “好,餘下一部由王伯當將軍統領。”李密對翟讓的直屬人馬分而治之感到滿意。
    徐懋功說“魏公,我想要翟讓家鄉子弟兵那一部人馬。”
    “唔,為啥?”
    “我想把其中翟讓親近的人遣返回瓦崗寨農耕,以免惑亂軍心。”
    李密點點頭說“這也行,待你頸脖子傷好了一點再行動。”
    “我頸脖子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脈,兩天就結痂皮。我擔心的是大伓山倉城。魏公你曾經發函竇建德,要他領兵來洛川會戰王世充。竇建德說北境有敵情,就沒有領兵來洛川。我擔心大伓山糧倉落入他人之手。”
    李密沉思片刻說“懋功將軍,你傷勢好轉之後,即去鎮守黎陽”
    徐懋功點頭應承。李密導致這場內亂,表麵上趨於安定,是否有暗流湧動?天曉得。
    單雄信來探望徐懋功傷勢,懋功說“阿兄,放心吧,這點皮肉傷無所謂的。隻是心靈傷痕何時能愈合。”
    單雄信仰頭望天,緩緩而道“我單雄信行走在江湖,以為江湖水深水混,其實不然。軍事朝政權力之爭,才是真正的萬丈深淵。”
    “阿兄,如果心酸藏不住,那就裝作很瀟灑。反正也沒人在乎,何必向別人訴苦。”徐懋功擠出一絲苦笑。
    單雄信說“翟寨主的靈柩已經齊備,為了避免嫌疑,我就不為你送行。”
    “我的頸脖子皮結痂了,明天就去向魏公李密辭行。我讓翟讓的鄉人們將靈柩送回瓦崗寨。待我到了黎陽城,再向你報平安。阿兄,保重。”
    單雄信緊握徐懋功雙手,四目對視,流了兩滴眼淚。倆人同時搖搖頭,轉而仰天大笑。倆人齊聲說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