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小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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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戍旌歌!
    小海過了接近一個月的東躲西藏的日子,自己住的破廟已經被官府翻了七八遍了,哥哥也不知去向。他隻能在各個狐朋狗友家鬼混,養傷,然後再繼續逃竄,今日躲到廢屋裏,明日再尋下一個破廟,有時候就幹脆睡在露天地裏,隻要是四通八達,可以隨時跑路,他都可以睡。
    就這樣,身上的傷養的差不多了。
    後來他找到阿牛,阿牛告訴他大海已經去南粵尋他了,於是小海也踏上了他期待已久的南粵之行。
    這個招工人是小海很早就聯絡過的,介紹費比刀疤要便宜一半,小海當時心中竊喜,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本來要找刀疤去一同跑船的幾個人,他從中間收取了一點好處費。
    小海這次再找來,本來心中是有顧慮的,畢竟自己打傷縣令公子的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不過好在他們不在乎這些,讓小海當天晚上就出發。
    聽到馬車的門被鎖上,小海的心裏打起了鼓。一個月前這夥招工的人還是一副熱情好客的樣子,等大家都交了介紹費,上了車,對方卻是換上了冷酷無情的嘴臉。
    小海因為這段時間的耽擱,錯過了之前一起要去南粵闖蕩的相熟的玩伴們,現在這一車上有十多人,他卻連一個都不認識,隻能是幹坐著等待到了南粵,再去找尋那些兄弟們了。
    盡管如此,小海還是高興的,南粵的新世界正在向他招手。海上的波濤洶湧,海外的奇珍異寶,南粵的繁花似錦,前途的寬闊平坦,一切聽來的或者是小海自己想象出來的美好和未知對於他都充滿魔力般的吸引。小海向往著。
    可是馬車行駛了不到一夜,就停下了,起初大家還都在酣睡,沒有意識到車子已經在原地停留一會兒了,等大家反應過來,就是趕車的車夫打開車門讓他們都下車來。
    “到哪兒了?”
    “這什麽地方啊?樹林子啊?在這裏下車幹什麽?”
    人們七嘴八舌的問趕車人,趕車的也是一臉疑惑,說自己收到的錢就是把車趕到這裏,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裏,那夥兒給錢的人早就騎著馬跑遠了。
    這話讓人群炸開了鍋。
    “什麽?就送到這裏?這不是騙人嘛?這是哪兒啊?”憤怒的人們揪住趕車人不放。
    “你們問我也沒有用啊,我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啊,我收錢的時候就說是把車趕到這裏啊。”趕車人怕這群人發瘋了自己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嚇得趕緊跪下了。
    “要不,我這錢不要了,都還給各位,求大家不要為難我,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啊,出來趕車就是掙個全家糊口的錢。”說著就從懷裏掏出幾個散碎的銀兩。
    小海抬頭望向四周,雖然是夜裏,但是多年露宿在外的經驗告訴他不對勁兒。他上前一把抓住趕車人的衣領,惡狠狠的瞪著他的眼睛問“你老實告訴我,我們現在是往什麽方向來了?”
    “西北,少俠饒命。給錢的人說你們是去西北山上打野味的獵人,所以我們出城就往西北來了,說是跑到齊州邊上的小樹林子裏,你們自會找到上山的路。”趕車人一五一十的交待到。
    “上當了,”小海放下趕車人,順手拿過了那幾顆銀錢,“我們上當了,他們不是招工的,就是騙我們中介費的,現在大家商量商量該怎麽辦吧。”
    “啊?上當了?那怎麽辦?那讓他再給我們拉回去吧。”雖都是男人,可有的已經慌的亂了陣腳。
    “誰說你們是上當了?”隻聽得樹林深處走來一群人。
    領頭的人穿著一身白色錦緞,一看就是非富即貴。身後跟著四個身著灰布衫的跟班,個個都是膀大腰圓,絕非善類。
    “各位可是要去南粵跑船啊?”白衣人問道。
    “是啊,你是誰啊?你是來接應我們的嗎?”人群中又開始七嘴八舌起來。
    “誰說一定要去跑船才能掙到錢啊,海上變幻莫測凶險的很,跑船的出去十個能回來六七個就不錯了,太凶險了,各位不妨跟我走,我給大夥兒介紹一處賺錢的好地方,去礦上做工,一樣可以豐衣足食,金銀滿貫啊。”白衣人回答。
    “礦工?什麽礦工?”有人好奇的問道。
    小海心裏已經明白這夥人跟招工的一樣都是騙子了,但是無奈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其他人可以坐馬車原路返回,無非是損失一點介紹費,但是自己要是回去就是死路一條,那縣令即使是過幾日就要調離,但是也絕對不會放過打瞎他兒子一隻眼的自己,所以小海隻能硬著頭皮聽下去,看看有沒有別的出路可以走的。
    “各位兄弟們,大家也都是趕了半宿的路了,我給大家帶了些酒菜,大家一邊吃喝,一邊聽我講講咱們礦上是怎麽賺錢的,好不好?”說著就命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搬出了一些酒菜。
    確實是餓了,但是這來曆不明的酒菜和素昧相識的客套,卻讓小海心生疑惑,但是看著大家吃飽喝足都昏昏的睡去,他也假裝睡著了。
    他感到雙手被牢牢的捆綁,粗糙的麻繩就像要嵌入骨頭裏一樣,他們被人像死去了豬羊一樣扔到馬車裏。
    一段陡峭的漫長的上坡路,一段猛烈的崎嶇的下坡路,車門打開,被拖出來。
    小海心裏開始發慌,他不知道自己落入了什麽人之手,是不是要命喪於此,他膽戰心驚,卻努力的裝好一個昏睡過去的人。
    待那些人走後,小海睜開了眼睛。
    一股酸臭的味道,一個漆黑的茅屋。
    剛才坐同一輛馬車的人都昏睡過去,隻有小海自己的清醒的,可是他也不敢輕舉妄動。黑夜裏,他想起了哥哥,不知道哥哥現在怎麽樣了?哥哥一定很著急,他還等著去南粵跟哥哥團聚。
    第二天清晨,門被打開了,幾個拿著鞭子的打手模樣的人將他們一一叫起來,有迷藥迷的厲害沒有醒的,打手上去就是幾鞭子,然後在那人身上潑上幾瓢冷水,人立刻就清醒了。
    他們依次站在門口,四周望去,高岩絕壁之下,沒有任何出路,山窪裏靠邊蓋著一些茅草屋,每個茅草屋前頭都是一群跟自己這一群一模一樣的人。每一個都低著頭,麵無表情。
    四個皮膚黝黑的家夥,看上去年輕力壯,他們瞪著機警的眼睛,手中揮舞著鞭子,在小海這一群人身邊毫無節奏的拍打著。小海不敢抬頭跟他們對望,因為他發現那麽做會讓他忘記呼吸。
    接下來,小海就過上了跟每一個礦奴一樣悲慘的暗無天日的日子,清晨排隊吃飯,上工,在看守的鞭子底下掙紮,下工,勞累的望著無休止的黑暗。
    他時常想起哥哥,他以為自己會想起來海棠或者其他狐朋狗友,但是很少,除非刻意的去想,但是對於哥哥的想念,就像是會攀爬的藤蔓一樣,不用滋養,它自己就能蜿蜒向上。
    日子對於小海來講本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但年輕富有生機的生命,怎能讓老天放棄玩弄,於是直到那一天,一個女人,一輛失控的馬車,又一次的改寫了小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