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春日遲遲夫妻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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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時分,天氣要比早前暖和,又不會有夏季那麽炎熱,到處一片繁花綠樹,景致迷人,正是適宜出行的好時節。
秦寶珠坐在窗前,單手托著腮怔怔地看著外頭出神。她輕歎一口氣,再過幾日便是樂水啟程前往璃國出嫁的日子,從此以後,她和這個難得的閨中密友天各一方,此生恐怕不會有再見之日。可是她卻因為自己的身份而不能出府相送,又叫她怎能不傷感?
“給水姐兒的添妝是否薄了一點?”秦寶珠皺著眉喃喃自語。樂水嫌棄阿堵之物俗氣,是以當初她給準備的添妝,是湊了蘭陵笑笑生的風月話本的首版一整套,又從王府庫房翻出前朝書法大家的一幅名作,以及一套皇家貢品的珍稀筆墨紙硯。由豆沙代她送過去後,回來替水姐兒傳話道是她收到的最合心意的添妝。秦寶珠當時聽了,很是高興,可現在越想,又越覺得不能見上一麵,甚為遺憾。
她正胡思亂想著,門外忽然傳來行禮的聲音。抬眼望去,隻見明慎湜行將進來,他頭戴軟翅紗巾,一身水色的纏枝葡萄暗紋道袍,腰係暗綠絛白玉環,腳蹬大紅綴綠雲頭履,雖是尋常士子的打扮,卻俊雅飄逸,當真是說不盡的文士風流,把秦寶珠都看呆了。
明慎湜見到她眼底的癡迷之色,不知為何,往日裏在其他女子眼裏見到這令他極為厭惡的東西,此刻卻使得他整個人沒來由地雀躍起來,就連步伐也輕快了不少。
走到她身邊坐下,他才出聲喚她:“阿寶。”
秦寶珠回過神來,發覺自個的失態,不自在地別開雙眼,羞窘得不敢直視他。豈料明慎湜居然拉過她的手,明知故問:“阿寶臉上怎麽紅彤彤的?”
秦寶珠羞惱地想要抽回自個的手,哪知他握得緊,這麽一下子竟抽不出來。“殿下,你……你先放開……”
明慎湜原想逗逗她的,此刻見她小女兒情態畢露,更是別有一番風情,心下一蕩,抓過秦寶珠的手湊到嘴邊,落下輕輕一吻。秦寶珠心頭一顫,如同被羽毛輕輕拂過一般,她嗔怪地看向明慎湜,卻見他含笑看著她。這難得的笑容差點讓秦寶珠把持不住,她清清嗓子,找回一絲清明,問道:“殿下今個兒來得如此之早,可是有要事?”
“沒事就不能回卿正殿了?”明慎湜依舊抓著她的手不放,另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她滑膩的手背上摩挲,“不過今個兒確實是有事,阿寶,你先換身尋常的衣裳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秦寶珠疑惑地看著明慎湜。隻是明慎湜搖搖頭,沒有給她解惑。但是看模樣他是要帶她微服出府,她心懷雀躍地起身到內室去,不多久出來時,果然是尋常小媳婦的打扮了:臉上淡敷薄粉;頭上隻戴了個烏紗的髻,也沒有多餘的發飾,不過是在一側簪了細細密密的一簇燈草花;雙耳則分別綴著一粒丁香兒。她的上身兒是一件琵琶袖的淡雪青色交領襖子,隻在左肩處繡著疏朗的幾枝小花,下身兒係著玉色的八幅裙,走動間那妃色的錦鞋若隱若現,整個人嫩得幾乎能掐出水來。
明慎湜忽覺得有些渴,咽了咽口水,順手抄起旁邊案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秦寶珠見了連忙阻止道:“殿下,那是我方才喝過的……”可仍是遲了一步。明慎湜聽她如此一說,倒是更覺口幹舌燥了。
“你跟我來。”明慎湜上前拉住秦寶珠的手往府外走去。在卿正殿外候著的來寶一看到他們緊握的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哎呀,這可了不得。尋常男子在外頭拉著女子的手已經是出格,萬想不到有生之年也能看到冷情冷心的世子殿下這柔情蜜意的一麵。但他跟著明慎湜多年,自然心有城府,心裏雖已經驚濤駭浪,麵兒上已經迅速收斂了驚訝的表情,隻當做是看不見。
靜王府垂花門外已經有一輛馬車在候著了,從外頭看不甚打眼,也沒有任何標識,無論去到哪裏,給人看到了也隻會以為是普通官宦人家的馬車。秦寶珠倒覺得那車把式看著有些麵熟,不免多看兩眼,想著許是什麽時候在府裏見過一兩麵,便也沒再深思。
待被明慎湜扶上馬車,秦寶珠才發現車廂裏另有乾坤。木料名貴自不必說,外頭看著普通隻是因為裹著一層尋常木料做的殼子罷了。車廂裏頭用厚厚的錦緞褥子鋪了一層,坐上去既不會太軟,又不會太硬,入手摸起來甚為軟滑。這種料子秦寶珠曾在靜王府庫房裏見過,聽來寶介紹說是皇家貢品,極費織工,織造時還摻入少量撚金線,因此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金光。因織造繁瑣、用料奢靡,每年進貢也不過數十匹,在宮中也隻有帝後及太後、太皇太後才分得一點,而明慎湜居然奢侈到用它來做墊坐的褥子。
車廂裏雖大,來寶和椰絲卻沒跟進來,他倆另坐一車跟在後頭。明慎湜見秦寶珠坐定,便吩咐外頭車把式:“阿邵,走吧!”
車把式馬鞭一甩,馬車便轔轔出了靜王府。明慎湜的手往旁邊一按,居然從車廂中間升起一個小小的桌子。秦寶珠驚訝地看著他變戲法似的,從那粗粗看去渾然一體的車壁一拉,裏頭竟是一排格子,每一個格子都滿滿當當塞滿了杯碟茶壺等物,還有個稍大的格子裏,裝著個精巧的染爐,配著一套溫碗。染爐為精銅鑄造,主體便是一個炭爐,最下麵墊著一個接灰盤,上麵則是一口小鍋,隻要燃起炭火,把吃食放在小鍋上,就可以方便地加熱。而溫碗則是帶有夾層的碗,碗口有孔,隻要通過此小孔注入熱水,便可給吃食保溫,端的是心思巧妙。
明慎湜從格子裏取出染爐和一套鐵鑄的茶具,倒了兩杯茶放在小桌子上,隨手就把茶壺擱在點了炭火的染爐上。秦寶珠發現那茶居然還冒著嫋嫋的白煙,而茶杯在桌子上立得穩穩當當,顯然桌子雖用木造,裏頭大約是挖空了,放了磁石進去,因此鐵製的茶杯被緊緊吸住了。
隨後,他又從格子裏拎出一個食盒,從裏麵取出一碟子粉的桃花酥、一碟子豌豆黃、一碟子青團,以及一碟酥油泡螺,粉、黃、綠、白四個色湊在一起,煞是漂亮。
“那地兒有些遠,你先吃吃香茶和果子。”明慎湜把酥油泡螺往秦寶珠方向推了推。秦寶珠抿嘴一笑,從善如流拈起一個放進嘴裏,這泡螺甜味清淡、奶香濃鬱、口感細膩,就跟她出閣前慣常吃的口味一模一樣,她越是品味,心裏頭就越是甜絲絲。
馬車出了城,走上官道,原本很平穩的,卻突然顛簸起來。秦寶珠見狀,悄悄抓住桌角,又行了一會兒,見馬車逐漸恢複平穩,便放開手,剛喝了口茶,正要拿起一塊桃花酥,那馬車突然從一個大坑正中急駛而過,她一個不察,一頭倒進明慎湜的懷裏!鬧了好大一個紅臉後,她趕緊掙紮著要坐起來,豈料這馬車也不知怎的,連連顛簸幾下,她也是有心無力,起不了身,不由自主窩在明慎湜懷裏。明慎湜順手從後頭抱住她,將頭擱在她的肩上,在她耳邊道:“這段路不好走,你可別磕傷了。”說話間,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上,撓得她心尖兒癢癢的,砰砰狂跳。秦寶珠紅著臉,不自在地想要挪開,卻被他抱得無法動彈。
“好阿寶,別動!”明慎湜啞聲說著,雙手收得更緊了,秦寶珠隻得乖乖偎依在他懷中。明慎湜溫香軟玉在懷,心裏頭直道阿邵有眼色,這一招實在妙絕。被明慎湜念叨的阿邵打了個噴嚏,心裏頭不無得意得想,這下世子殿下可滿意了吧!眼瞅著前頭路麵又一個大坑,阿邵馬鞭一甩,直直往那裏衝去。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秦寶珠慌忙從明慎湜的懷裏掙紮出來。明慎湜意猶未盡,深深看她一眼,率先下了去。秦寶珠跟在後頭,卻見他站在一旁,朝她伸出手。她略扭捏了一下,瞧見周圍伺候的下人都低著頭,才放心地將右手放在他寬大修長的手裏,被他扶著下馬車。
這時秦寶珠抬頭一看,不由心裏頭咦了一聲,這個莊子她可來過。當年她被秦真珠強拉著到郊外赴屈柳素的宴會,不料遇上急雨,她們一行人便是跑到這個莊子來借地方避雨的。後來屈柳素她們扔下她一個走了個幹淨,她還在這個莊子巧遇明慎湜。這事兒她之所以記得甚為清楚,皆因她不久後又趕巧買了這裏隔壁的小莊子,跟明慎湜做了鄰居。
進了莊子,沿路所見,一如記憶中雖無皇親國戚的富貴奢靡之氣,但樸實又利落,收拾得齊整幹淨,別有一番風味。到了內院,秦寶珠想起往事,撲哧一聲笑出來,惹得明慎湜好奇問她:“怎麽了?”
秦寶珠搖搖頭,跟他說起當年自個想要借用茅房,卻因要路過內院而被拒絕的往事來。“當初真想不到,我居然還能住進這個內院呢,當真是世事無常。”秦寶珠最後感歎道。
明慎湜握住她的手,眼裏帶著笑意道:“這分明是緣分,是命中注定。”
秦寶珠臉上一熱,不敢看他,這個明慎湜,以前分明是半天也不說一句話的冷清性子,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如此會說甜言蜜語了?她左顧而又言其他道:“這一路風塵仆仆的,我還是洗漱一下。”說著,就要叫椰絲,明慎湜止住她道:“莊子裏有一眼溫泉,這邊特特開辟了一個小院子引進來做成一個泡澡的池子,就在隔壁,不過幾步的路程,我帶你去。雖說天氣已經不冷了,可泡一泡還是很舒爽的。”
秦寶珠聞言不由雀躍。兩輩子合起來她都沒泡過溫泉,早就心向往之。先前她在這兒隔壁買下那個小莊子的時候,就聽聞有溫泉了,可惜一直沒尋著機會來泡一泡。如今既然已經來了,焉有不試一番的道理。
說那院子在隔壁,果然出了正屋,沿著屋廊不過走數十步,穿過一個寶瓶門就到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花木後麵的一垣粉牆,不知是新造還是新粉刷過的,比別個都要新的模樣,秦寶珠不由多看兩眼,才注意到粉牆後頭隱約有些屋宇的簷角,那分明是她的那個小莊子。她突然想起來,自個莊子的建築風格,似乎跟明慎湜這個莊子一脈相承,就像是同時建造的一樣。
明慎湜拉著秦寶珠從小院子的正屋進去,隻見麵闊三間的屋子,盡數被打通,右邊的池子,幾乎占了一間屋子的位置還要多,透過放下的層層薄絲綃幔帳,裏頭是什麽模樣的看不清。左邊則簡單地放了些櫃子和一套八仙桌,還有一張雕花美人榻。掀開幔帳走進去,裏頭是一個潔白大理石砌成的碩大池子,池上霧氣氤氳,莫說是泡澡,便是遊泳也使得。池子旁邊則設著屏風、花架、落地衣裳架子、落地西洋鏡子以及幾張矮幾,上頭放著衣裳、巾子、香胰子、香爐、銅盆、插花、茶壺茶杯、小碟點心等物。
“你比旁的人更要怕冷,溫泉水暖,正好適合你沐浴。”明慎湜看著秦寶珠,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柔情蜜意。不過秦寶珠卻沒看見,她正打量著這布置得貼心舒適的浴室,臉上現出歡喜的神情。隻是聽得他這般說,心裏也甚為熨帖,便點點頭,真心道謝道:“勞世子殿下費心了。”
明慎湜眼神一黯:“你我夫妻,何必這麽客氣?”
秦寶珠不好意思地應了一聲,與明慎湜成親也好些日子了,可她總下意識地將他當成外人,對於這個時代的男子,她的心牆不可謂不厚。光是想到王府院子裏那幾個小妾,即便明慎湜從不見她們,她也無法毫無芥蒂。
等了片刻,不見明慎湜有避開的意思,秦寶珠便委婉道:“殿下,我……要沐浴了。”
“我知道了,阿寶不必害羞的。”明慎湜直直望著她。
秦寶珠心裏打個突,猶豫問道:“殿下該不會也……”
明慎湜倒是毫無掩飾地點頭:“正是,咱們一起沐浴吧。”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就如同在說“今個兒天氣真好”似的,如此自然而然。
秦寶珠愕然看著他,大白天鴛鴦浴什麽的,也太放開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