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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邊的黃金黎明!
“你叫彩鳳?”白小奉忽然來了一句。
“啊。”彩鳳也沒想到他和自己說話,“我是彩鳳。”
然後,……,那個人抱著照片就進屋了。
彩鳳媽出來,手中拎著肉,還有一捆子大蔥,“彩鳳,傻戳著做啥,走啊!”
“……,哦!”
蘇彩鳳被她娘拉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啥,但是就是想要回頭看看。
“媽,你說,剛才咱們進去的時候他們還鬧成那樣,怎麽小七媽一開口就認了那個兒子,我怎麽記得她不是吃這種虧的女人?”
“她還能怎麽辦?離婚?”彩鳳媽也輕輕歎口氣,“孩子都這麽大了,人也老了,為了這點破事離婚,值嗎?再說,這都是多少年的陳穀子爛芝麻的破事兒,二頭年輕時候做的孽,現在折騰什麽啊?勳老爺子明顯是想要孫子,小七媽攔得住她公爹?還不如順個水,讓老爺子麵上過去了,什麽事情什麽賬,以後再說。”
“哦。”彩鳳抓了抓頭發,“媽,咱家要是哪天鬧出個便宜兒子來,你認嗎?”
“認個屁!你爸要是敢怎麽幹,老娘弄死他!”彩鳳媽罵了一聲,“再說,勳家那是多大的產業,咱家有嗎?沒有錢,哪個大姑娘跟他,以為他是香餑餑呢!”
其實,蘇家就彩鳳一個閨女,這些年在燕子村裏沒少閑話。
剛開始所有人說彩鳳下不出金蛋來,讓老蘇家絕了後,彩鳳媽年輕時候潑的和老泡菜的辣椒一樣,誰說閑話她就拎著洗衣服的棒槌堵人家門口罵,誰也罵不過她,想要打人又怕彩鳳媽娘家的3個哥,那3個哥在鄰村是禍害,跑運輸包山頭到城裏攬房子,打起架來不要命,沒有老實人敢惹,於是,一來二去的,人們就都老實了。
再往後,彩鳳爸蘇喚朝覺得養一個閨女也挺好,每天抱著女兒就不撒手,再加上他是鎮上小學的老師,工作太忙,沒空整天晚上搗騰孩子,日子就這麽過下來了。
蘇彩鳳也很爭氣,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高考愣是考出了蘋果鎮第一名,安寧縣第五名的好成績,上了省裏唯一一個985大學,燕城的刀橋大學,人們說來說起,頂多就來一句
——一個丫頭片子,上什麽大學,花那麽多錢,老蘇家真是吃飽了撐的!
彩鳳媽直接把這話當做這些人對她的羨慕嫉妒恨,聽多了,不但不生氣,反而開始享受起來。
彩鳳娘倆回家的時候,發現是她娘家三姑來了,彩鳳媽趕緊去做飯。
廚房裏麵的東西都是全的,上午她去勳家看熱鬧的時候都準備好了菜碼,就是打鹵麵。她讓彩鳳到院子後麵抱柴火過來,燒熱了直接放在灶上的大鍋,放水,下麵。
他們家的廚房還是挺先進的。
前一陣子彩鳳爸弄了一套太陽能灶過來,就支在院子中央,大太陽下麵,放一個小鍋剛好炒菜打鹵。
彩鳳端了一盆子剛摘的葡萄進屋,發現她媽的三姑正在哭。
蘇喚朝在一旁坐著,臉色別提多奇怪了,就像是她媽昨天發麵放酵母放多了,麵團變酸了以後的樣子。
“大根兒(彩鳳爸爸的小名),你說說,這日子,還怎麽過啊!”說完,彩鳳媽的三姑又是哭。
彩鳳趕緊把葡萄盆子端過去,“三姑姥姥,您吃葡萄。這是我爺爺去年從縣裏帶回來的品種,又大又圓又甜,可好吃!”
沒人吃葡萄。
彩鳳,“怎麽了?”
“小孩子,多什麽嘴?”
蘇喚朝大聲說了一句,就衝著閨女扭臉,讓她走,彩鳳沒看懂她爹的臉色,因為她爹現在的臉色好像南方做的發酵過的糍粑,上麵都是各種益生菌,都綠了。
結果,彩鳳沒走成,彩鳳媽的三姑開始嚎,“我孫女秀草這是什麽命啊?!原先後糖村那邊張木匠的兒子來提親,三間大瓦房蓋好了,買了摩托車,還能給10萬塊的彩禮,我、她爹媽都願意,可是她不願意,非說人家張木匠的兒子是餅子臉,整天跟著他爹做木工,不讀書,沒檔次,她非要自己搞對象。這不,她自己搞了一個在城裏肯啥雞打工的,說是洋飯店,有前途,這女婿還會說幾國英語,她爹媽拗不過姑娘,就讓她們結婚。這還不到一年啊,就出這事兒,我們秀草還坐月子呢,這讓我們老王家的臉往哪兒擱?”
彩鳳見三姑姥姥哭的這樣淒慘,以為秀草表姐出了什麽大事,可是聽著她嚎,好像表姐也還安好,究竟這是咋了?
彩鳳媽端著一鍋麵條過來,彩鳳趕緊去院子裏,把鹵子的鍋也端過來。
彩鳳媽勸那位嚎叫的老太太,“快,三姑,先吃飯,有什麽事情吃飽了再說。鳳兒啊,快,拿著大碗給你爺爺盛碗麵,多澆點鹵子,放著,老爺子一會兒回來吃。”
“哦。”
估計爺爺可能又到七舅老爺家下象棋去了。
彩鳳爸自己盛了碗麵,澆了鹵子,開始剝蒜。
彩鳳媽給三姑麵前擺了一個大碗,放了酸辣,三姑開始邊哭邊吃,她哭的氣息深厚,吃的到也不慢。
彩鳳也吃,差點就沒她吃的麵條了。
彩鳳媽寬慰老太太,“三姑,你也別太擔心,這種事情真是不能著急。再說,你來找我們家老蘇能做什麽,老蘇他就是鎮上一個小學老師,他又不認識什麽能人,做不了什麽的。”
“彩鳳媽。”三姑姥姥從碗中抬頭,“我知道你心疼老蘇,但是老蘇好歹吃皇糧,上次我們家柱子還看見他和派出所的一起喝酒呢。我知道,這這種事是我們家孫女婿沒臉,在外麵好的不學,非去學城裏人唱什麽k。你說,唱k就唱k吧,還不老實,叫了幾個小姑娘在一起,他們就是一起喝個糖水,唱個歌,什麽都沒有,正趕上公安檢查,就把他們按住了。我們都是平頭老百姓,上麵沒人,公安就非說他嫖|娼,這,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
嫖|娼!
三姑姥姥那雄渾的聲音喊出這兩個字,彩鳳一口麵條嗆到鼻子裏麵,差點沒噎死。
彩鳳媽的三姑一個人幾乎把一大鍋麵吃下去半鍋,她吃完了之後就有底氣,愣是在彩鳳家磨蹭到了蘇家老爺子回家,狠狠瞪了她好幾眼,她才抹著眼淚,一邊讓彩鳳媽再想想辦法,一邊扛著彩鳳媽給她收拾了一籃子雞蛋,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向家走去。他們家在鄰村,繞過一片墳地,還有一小段山路,她老人家再不回去,等天黑了就沒法走夜路了。
嫖|娼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那可是小老百姓扛不起。勞教一年不說,還要罰款5000,等人出來,名聲都臭了。
彩鳳媽的三姑的孫女婿惹出這麽一檔子事,蘇家其實是一點招也沒有。他們就是平頭百姓,沒有公權,怎麽可能把人撈出來?彩鳳媽的三姑固執的認為蘇喚朝是公家的人,吃皇糧,肯定認識同樣吃皇糧的警察,既然大家都是吃皇糧的,那麽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還有什麽不好說的?三姑家的孫女婿也不過是一件小事,不殺人不放火的,放出來就算了。
晚飯。
“這事,不能管。”蘇老爺子端著一大碗棒子麵粥,一根筷子上插著一串大饅頭,手中還捏著幾根大蔥,蹲在自己家的大門外麵(燕子村的傳統,一般吃飯都在門口,顯示自己家可以揭開鍋),一邊說,一邊繞著碗邊吸溜著喝棒子麵粥,“這事咱們都管,老蘇家會落個什麽名聲?不管,不能管。人家敢說他那個罪,那肯定是抓了個現行,就算找到派出所的劉所長,請他再喝頓酒那人估計都撈不出來。”
彩鳳媽坐在屋子裏麵誒聲歎氣的。她知道這事和她們沒有關係,並且她們所能做真的有限,但是,不管怎麽說,那是她三姑家的孫女婿,都是她們家的人,親戚嘛,能幫的都應該幫一下。
“這事老爺子都不讓沾,你能怎麽著?”
彩鳳爸吃飽了,坐在寫字台前批學生的作業。他的寫字台桌麵上壓著一層玻璃,下麵是他們全家老小的照片,正中是一張全家福,那還是他媽去世之前一年找的,難得,現在他們家人都不全了,也照不了這樣的全家福。
“我知道咱們管不了,但是,……”彩鳳媽琢磨著,“我三姑家出了這種事,咱們應該去看看。我讓彩鳳送過去200塊錢,秀草現在還坐月子呢,別著急上火憋出病來。彩鳳!”
彩鳳一個人在天井當院吃飯,她吃著鹽醃黃瓜條就棒子麵粥。
她吃一口,喊一句,“媽,幹嘛?”
彩鳳媽又喊,“你還吃呢?你別吃了,你這次回家我看你的臉又圓了一圈,再吃下去就成包子了,別吃了!”
聞言,彩鳳反射性的放下碗,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隨後,她聽見她媽喊,“明兒帶點錢,去你秀草表姐家去一趟。”
“哦。”彩鳳沒有喝粥,隻是嗦了一口筷子,“我明天開家裏的電動三馬子去吧。”
“不成!”彩鳳媽又喊了一嗓子,“你爸要去鎮上買點大米白麵還有豆油回來,他要用三馬子,你自己走過去吧。”
從燕子村到鄰村榛子村差不多30裏,彩鳳想著,就給自己又盛了一碗棒子麵粥,滿滿的一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