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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莊曼和爺爺莊年就留在許寒的仙廟裏，圍坐在篝火旁沉沉睡去。
    荒野之外，遊蕩的妖獸形成的“夜潮”在大地上橫行，吞噬一切膽敢在荒野的夜晚遊蕩的生靈。若是此刻推開山門朝外看去，可以看到無數血紅的眼瞳，死死地盯著這裏。
    人類與血腥的氣息，最是吸引這些妖獸注意。
    然而就如同老鼠怕貓一般，荒野上的這些廟宇中熊熊燃燒著的篝火讓妖獸們心有忌憚，不敢靠近。
    每到天明時分，血月落下，日光升起，這些妖獸便隨即散去，藏身於暗影中。
    至於那些白晝活動的妖獸，無論是數量還是凶猛程度，都要弱一些。荒野上成群結隊的獵人的目標，便是這些妖獸。有的妖獸的肉還勉強算得上是美味，而毛皮與利爪也是荒野上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至於這些妖獸吃什麽？沒人知道。
    或許強大的妖獸吞噬弱小的妖獸，與人一般。而弱小的妖獸，往往以地麵上那些焦枯的植被為食。
    荒野上並非是真的寸草不生。對於世代生活在村裏的村民來說，他們守著村裏的靈田，整日裏吃著精細可口的稻黍稷麥菽，認為村外荒野上生長的焦黑的嫩芽、帶刺的樹木、苦澀的苔蘚都無法食用。
    而對於一位老到的拾荒客或者營寨裏的獵人，隨隨便便走上一趟，就能給你指出七八種不同的可以用來飽腹的植物，哪種可以用來補充水分，哪種表皮帶些鹽巴，哪種味道酸甜可口，哪種帶著些許毒素但又不會要了你的小命。
    這些知識，許寒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昨夜他顯露仙人身份，示意可以留下二人，但是開出了幾個條件。
    “上仙請示下，我等一定遵從。”莊年和莊曼坐在篝火旁，恭敬地聽著許寒的聲音在大殿上回蕩。
    若非是這位仙人脾氣古怪，老者當真想去拜上一拜。先有救命之恩，後有收留之德。
    許寒微笑道：“其一，從今日起，你們可以自由出入仙廟，但不可進入內殿。”自己雖然有遁形的法術，但是終歸不能整日隱形，自己不習慣不說，也會無謂地消耗大量的法力。
    再說，內殿裏擺著許寒用仙力變出的溫暖柔軟的大床，可不能叫這二人看到了。
    二人應道：“喏。”
    “其二，你們可以到外麵撿些木柴，在仙廟附近搭建住處。在本仙的金光陣法中，任何外敵都無法侵犯，你們盡可放心。”
    莊曼和爺爺對視一眼，喜上眉梢。這仙人不僅允許自己和爺爺在此居留，還許可自己在仙廟旁搭建住處！簡直是天大的福氣！
    “其三，你們若有需要，可以到附近的靈沼村裏做些生意，那裏有靈田，糧食不少，卻是缺肉。你們若是打到什麽獵物，倒是可以和村民們換些米來。”
    聽到這番話，二人差點驚掉下巴。沒聽錯吧？米？
    在這荒野上，還有人能吃得起這種稀罕的食物？來自營寨的獵人們，每日若是打到獵物，就宰殺烤肉，或是支起大鍋，加些佐料，便胡亂煮著吃了。
    若是沒打到獵物，有積蓄的拿出些錢到營寨裏黑心老板那裏買碗雜碎肉湯喝喝，沒積蓄的就到外麵摘些刺藤嚼嚼果腹。
    村民們是終年不知肉味，而獵人們卻是另一個極端，吃肉吃到吐，做夢都想吃些五穀雜糧。
    “你們和村民們打交道的時候，要小心些，莫要傷害他們，也莫要被他們傷害。本仙在此地約法三章，禁止偷盜、鬥毆、殺人。如有違背，本仙決不輕饒！”
    “是！”
    再寒暄幾句，許寒便悄然離去。而經曆了一場惡戰的莊曼和莊年，在篝火旁沉沉睡去。許寒也回到內殿，現出身形，躺到床上睡去。
    忽忽一夜。
    許寒醒來的時候，已然是正午時分。
    大殿之上篝火仍在不休止地燃燒，而這爺孫二人已然不見。
    “這兩個人，大早上的跑哪去了……”許寒揉著眼睛向門外走去，不忘施放了遁形法，隱去了身形。
    一出門，他吃了一驚。
    在仙廟東邊，兩間小草房拔地而起，與其說是房子，不如說是窩棚，簡陋寒酸，隻能容納一個成年人彎著腰進去，但對於這些流浪的荒野之人來說，這就是家的象征。
    老者莊年不知從哪撿了根光滑的木頭做拐杖，撐著老邁的身軀在地上指揮著。而那颯爽的小姑娘莊曼正輕巧地踩在矮小草房的屋頂上，在上麵鋪著早上撿來的一大捆形態各異的奇怪植物，當作遮風擋雨保暖的屋頂。
    許寒瞧著她辛勤地搬動著，一雙白嫩的小手被粗糲的幹草擦得通紅，額角大顆的汗珠不住滴落，隨意一揮手，一陣風從他掌心吹過。
    莊曼抱著一大捆沉重的雜草的手上忽然覺得一輕，便似托著一片羽毛一般，四下望去，除了爺爺不見人影，看著爺爺茫然的神色，她心念一動，喜孜孜地朝著那陣風的方向喚道：“上仙，是您來了麽？”
    許寒保持著隱身，走到院子裏，微笑道：“見你們忙得辛苦，出來瞧瞧。”
    莊曼停下了手頭的活計，從半人高的窩棚上跳了下來。
    莊年目光微動，朝著許寒所在的位置看來，撚須笑道：“辛苦的隻有曼兒罷了，我是不中用了，幹不得這些活計，隻能在下麵看著。”
    許寒打量著這老者，放出神識，想要看看這老者的身體狀況。年逾七十，身體虛弱，營養常年不足，元氣虧虛。再加之昨夜那一番折騰，幾乎已經要了他半條老命去。如今他是鍛體期二層的修為，比起凡人來說，也隻不過是長了些力氣、多了些體力罷了。若是想要增長壽命，那至少要到凝元期之後。
    接著轉頭看向莊曼。
    這位十九歲的姑娘，留著一頭黑色的長發，身穿一身黑色緊身勁裝，將起伏有致的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白嫩的俏臉上帶著勞累後的微紅，唇齒間不住地吞吐著微小的喘息。
    她年紀輕輕，已經達到了鍛體期三層的修為。可惜，營寨裏的獵人們的修為都來自於捕獵妖獸，在追逐、搏殺中鍛煉出的純粹的技巧，靠著這種原始經驗的積累緩慢晉升著修為。即使是她天賦再高，沒有入門的功法的指引，窮盡一生，也不過是鍛體期六七層罷了。
    許寒眼神灼灼，以後若是有機會，倒是可以給她尋些合適的功法來。至於自己的極品功法‘衍虛訣’，自然是絕不可能輕易予人的。
    又過了半個時辰，在許寒的幫助下，二人已經將兩個草窩棚搭的基本齊備。莊曼從屋後拖來一頭名為“黃羯”的妖獸，頭生四角，形狀似羊，肉質鮮嫩可口。
    莊曼在院子裏聚了些枯枝，從廟裏取了些火來，就在外麵搞起露天燒烤來。肥油滴在炭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肉香隨著風，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也太香了吧！
    許寒也已經許久沒有吃飯，此刻肚子裏咕咕作響。雖然他在廟裏擁有極高的仙力和權能，但本人還是凡人之軀，實在經受不住烤羊腿的誘惑，差點忍不住解除隱身，吆喝著“給本仙來一口！”
    他咳嗽了幾聲，說道：“本仙也想嚐嚐凡人的食物。今後你們做好了什麽，便送一份到供桌上。”
    莊曼聽仙人都對自己的手藝感興趣，頗為開心，起身道：“我這就去。”隻見她從腰間拔出匕首，割下一條羊腿，用帶回來的蒲扇般的紫色葉子包裹了，走進大殿，恭敬地放在供桌之上。
    千年來冷冷清清、門庭冷落的土地廟裏，第一次飄起了烤羊腿的香氣。
    門裏門外都在手撕羊肉大快朵頤的時候，遠處一雙漆黑的眼睛正在盯著他們。
    “……有人。”即使是超出了神識的範圍，許寒仍能感到那股凜冽的寒意。
    對方似乎也有所察覺，一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沒。
    “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