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蟲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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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夾雜身處荒廟,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竟然顯得有些詭異。
“誰?”
疤臉書生連喚兩聲,依舊無人回應,就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把身體靠在破門前細細聆聽。荒廟外邊除了一片風雨聲便再無聲息,又喚了幾聲,外邊依舊無人應答。
疤臉書生滿腹疑團,十分懷疑是不是南柯一夢,夢到了怪事,產生了幻聽,但正在這時。
“咚咚....咚...”
敲門聲再度清晰響起,疤臉書生剛準備躺下的動作忽然一滯,原來,這敲門聲,竟真的不是做夢!
“難道是妖魔?”
那滿臉舊瘡新疤的書生心頭一寒,怔怔的望著破門上窗口,腦海裏驚疑不定。遭遇那鋪天蓋地,遮天蔽日的詭異青黑發絲依舊曆曆在目,她的心仿佛忽然竄到喉嚨眼裏一般。
“小友,莫怕。”
像是有人在背後拍了疤臉書生一下,她的身體猝然一抖。
卻又忽得覺得說話的聲音異常熟悉,一念至此,疤臉書生慌亂的身子才稍許鎮定些,她驚疑不定的轉過身去一望,果然就見到一張,愁雲滿臉的苦瓜臉。原來竟是那苦瓜臉書生,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已經起來,正站在身後炯炯有神的望著她。
“老人家,門外邊,有人在敲門!”
苦瓜臉書生的身旁還站著一個皮膚黝黑,麵容剛毅的中年漢子,卻是那早就倒地酣睡的腳夫頭子謝老三,慌亂中,謝老三並未察覺他們之間的稱謂古怪。
這出來行走山林運送貨物,靠腳力討生活之人。除了身體強健,也得膽氣過人。經常連夜趕路,遇到些荒墳野塚都不算些什麽。為了不讓貨物淋濕便是住那山洞荒屋也早就習以為常,除了那苛刻的國賦田租、人力不及的蝗災水旱,這些靠腳力維生的漢子便再無懼怕。
謝老三麵沉如水,手裏緊握著一把用以劈砍樹枝的柴刀,朝疤臉書生使了個眼色,沉聲說道。
“先生,切勿驚慌,請開門!”
聞聽此言,那滿臉舊瘡新疤的書生立刻驚醒。
“好!”
她輕輕取下了抵在門上的木頭,顫顫巍巍的慢慢打開門。
呼!
房門一開,破廟內頓時貫進一大股夾雜著枯葉雨水,泥土砂礫的歪風,隻聽到一聲驚呼。
“啊!”
那疤臉書生竟然看到,有一個腦袋奇大的人一動不動站立在那裏,她的心裏,端的是非常緊張。
謝老三皺眉喝道。
“是誰,滾出來。”
仍舊悄無聲息。
轟隆....
閃電再度現身,綻放出強烈的耀眼光芒,如同利斧,劈開了這層層迷霧,悠悠天下一切,全都無法遁形。
彭!
那粗豪漢子謝老三,拎著柴刀刀跑的飛快。剛一緊身就向那人的腦袋踢去,昏暗中那黑影的頭顱,竟然被一腳踢飛,那巨大的腦袋,竟然如同人頭般滴溜溜的滾動起來,在山風中打了幾個轉,徑直的滾停在破廟門口。
謝老三的心中啼笑皆非,不愧是那成日隻曉得鑽研書本,舞文弄墨吟詩作對的酸腐書呆子,當真是膽子極小,他嗬嗬一笑,走過來指著地上黑影,輕聲說道。
“先生,你看著是何物。”
“這是?”
疤臉書生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東西,竟然是有很寬的邊沿,用竹篾夾油紙編織而成,借以遮擋雨水和陽光,渾圓扁長的一個大大的鬥笠,疤臉的書生臉上一呆,恍然大悟。
“鬥笠!?”
謝老三又從地下撿起了鬥笠,把那鬥笠放在橫立在破廟門口的一條扁擔之上,扁擔好像是個腳夫匆忙中忘記在室外的。山風一吹,帽簷瞬間受力,邊角撞在破門上,竟然咚咚直響,漢子打了個嗬欠。
“看來是虛驚一場。”
謝老三正欲進那破廟繼續休息,忽聽身後的苦瓜臉書生驚道。
“老哥,你聽!是有人在喊嗎?”
“啊?!”
謝老三聞言一愣,卻瞧見那苦瓜臉書生眼中的凝重之色。他依言朝書生打量的方向側耳細聽,卻從一片風雨聲中,依稀分辨出,荒廟遠些的山林裏,隱隱傳來的一片喧噪之聲。
霧靄沉沉的山雨中,那片山林雖離的有些遠,但那聲音還是漸次傳了過來。雖似離的有些遠,但那聲音還是能夠依稀分辨,似是有人在尖叫怒叱,夾雜些淒厲哀號。
“不要!”
“救命啊!救命!”
若有若無肆無忌憚的粗豪的笑聲入耳,像是有人在撕扯衣物,又像是有人在打鬥拚命,謝老三麵容一凜,手裏的柴刀不知不覺的又攥緊了幾分。
“兄弟們,抄家夥!”
一聲大喊,震耳欲聾。昏昏沉沉間,朦朦朧朧中,屋子裏沉睡的腳夫漢子們都被驚起,睡眼惺忪的一看,卻瞧見這破廟的房門大開,雨水風聲倒灌有聲。再細細一打量,去瞧見那謝老三拿著一把柴刀站在風雨之中,頓覺大事不好!
“是誰在喊?”
“三哥,怎麽了?”
“走,跟我去救人!”
聞聽謝老三聲音焦急急迫,幾個漢子也是神情一變,心急火燎中也都從地上抄了些石塊,木棍爭先恐後的一湧而出。
“快去救人!”
“好!”
一眾人在謝老三的帶領下,心急如焚的衝向破廟遠處的一片山林之處,兩個手裏拿著樹枝、木棍的書生緊隨其後。
隨著眾人漸漸接近山林,那小聲啜泣聲越來越近,眾人抬頭一望,入眼是一片樹林。這一大片樹林密密層層,枝丫交錯,饒是那磅礴的夜雨,都寥寥穿透在地上,林中空地上,有些地方竟然還是幹的。
“救命!誰來救救我?”
大家聞身跑的越急,不多會豁然看到不遠處,有個看不清麵目的男子,正壓著一個麵色蒼白,瑟瑟發抖的女人,仿佛是看到了眼前突然出現的眾人,那看不清麵目的男子動作驟然凝固了下來。
“畜生!”
“豬狗不如啊!”
這些粗豪的漢子們難抑心頭湧起的憤慨之情,皆向那黑衣男人怒目相視,聲聲斥責。仿佛是察覺不好,那黑巾蒙麵的男人狠推一把將那女人搡了過來。
一股香風撲鼻而來,那疤臉書生,竟在千鈞一發之際,將那女子接到懷中,黑巾蒙麵乘亂轉身就跑。
“追啊,別叫他跑了!”
“禽獸不如啊!”
“窮寇莫追,諸位大哥,小心啊!”
一眾漢子拔腿欲追,卻聽到一個聲音喊起,不自覺的停下了追趕的腳步,把目光望向了那苦瓜臉書生。
“這先生說的不無道理。”
謝老三也揮手製止了漢子繼續去追趕的男子,那苦瓜臉的書生也過來攙扶著女子,一眾人又走下山頭,朝荒廟中走去,有人好像想到些什麽,擔憂道。
“這山賊不會是去叫人吧?”
“可這青州近郊的荒山野嶺內,我們日日來回,可從未聽說過有山賊啊!”
“嗯,應該是過來剪徑的歹人!”
“我們這麽多人,怕他個卵子。”
一眾人又走回了荒山破廟,那少女的渾身都被山雨打濕,衣服貼緊身體,身體微微發抖,卻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苦瓜臉的書生,又從地上撿了些樹枝木柴扔到了那旺盛燃燒的篝火之中。
忽~
火焰頓時升騰,荒山破廟裏瞬間溫暖如春,眾人這才看清救出的少女。隻見少女十七八歲的年紀,清秀的臉龐,大大的眼睛,嬌柔的身段,甚是美麗,讓人情不自禁心生喜愛憐惜之情。
“小女子乃是山下楊村裏的村民,卻不料被賊人劫持到那樹林當中。”少女遭遇變故,仿佛驚魂未定,戰戰兢兢說道:“萬幸各位大哥幫忙,才僥幸保得性命。”
“這荒山野嶺...”那疤臉書生皮笑肉不笑的幹硬一笑,“姑娘為何深更半夜跑了出來?”
“阿爹擔心山雨勢大,將家裏田地衝毀,便一個人上山,卻許久不歸。家人擔心萬分,我便上山查看....”
“哦?”
“姑娘真是太可憐了!”
“那賊人真是該死!”
一群人七嘴八舌,抱打不平,少女美眸輕揚,齒如瓠犀,煙水秋瞳盈盈道來,“卻不想遇到那山中賊人。”
“哦,原來如此。”
疤臉書生有些疑惑,又開口問向一旁坐著的腳夫,“謝三哥,不知這楊村在那?”
“這楊村?”謝老三麵容一凝陷入思索,半響才恍然想起,“對,山下的村子,便是那楊村。”
那少女好像是突遇變故,驚魂未定,驚慌失措中不小心被那熊熊燃燒篝火一烤,捂住心口一聲嬌嗔。
“哎呀,這火好燙。”
“天色已晚...”苦瓜臉的書生望了望外邊的天色,“小女娃,今日便在這破廟裏將就一晚罷。”
一眾人折騰半天,都是有些勞累,就在荒廟裏打了地鋪。
便各自睡去。
夜色愈加深沉,風雨聲越盛。
荒廟神像前的,那堆篝火火勢漸漸熄滅,隻剩下一堆暗紅的炭火
荒廟裏頓時一片寂靜,呼嚕聲,癡語聲再度響起。
模糊中,一個人的輪廓,鬼鬼祟祟的爬了起來。
“咕咚。”
好像是有東西滾落在地,淅淅索索又驟然響起,就好像蝴蝶在掙脫繭蛹一樣。
“轟隆。”
蒼穹再度劃過一道閃電!
短暫的雷電,映照出了荒廟內的景象,一個蟲首人身的身影站在其中,八隻節肢四麵招展,肆意聳動。
就好像是那荒廟中供奉的神像,突驟得站在人堆之中。
明眸皓齒少女的頭顱,滾落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