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流言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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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語顏坦坦蕩蕩地回視他:“你若是覺得我有什麽想法,你大可以不說。”
    眼前的少女是他的恩人,李羽明白,當時的情況,他出了那地界再尋醫,手臂斷無恢複的可能。
    她使的雖隻是簡單的接骨術,但荒郊野外的,哪能輕易尋到其他會醫之人?
    見他思忖,她又道:“我真的是想見大哥,大哥許久不曾歸家,你若不信,就當我不曾提過。”
    與卷宗一起的定有大哥的遺物。
    見物如見人,她確實算是去見大哥的。
    黎語顏起身:“告辭。”
    既然他與她之間已經兩清,那就沒有什麽好聊的了。
    兵部,不光有將士的履曆與卷宗,更有兵籍、兵械與軍令,故而兵部守衛森嚴,機關重重。
    她若要在兵部來去自如,遂急需一份地形圖。
    一時半會得不到,她大不了多做打探就是。
    李羽立刻喊住她:“慢著,我可以告訴你卷宗室在哪。”
    “什麽條件?”
    “你覺得我是唯利是圖的人麽?”說著,他起身,“此等機密,不宜在包間講,你隨我來。”
    “去哪?”
    他有那等玉佩,在京城繁華地段有酒樓與茶樓,不是世家子弟就是名門之後。據她所知,在京的世家大族皆無李姓,李羽這名怕是化名。
    “我不會把你賣了。”男子笑得和煦,“快跟上!”
    黎語顏挪動腳步,跟他出了包間。
    這時,台上說書人講得正酣,台下賓客叫好聲四起。
    “怎麽樣,故事夠吸引人麽?”李羽笑吟吟地問。
    黎語顏眉眼微動:“挺吸引人的,我隻是好奇,太子尚未大婚,說書人為何講得如此起勁?”
    連洞房花燭夜太子不行的細節都描述得淋漓盡致。
    “世人好奇太子與黎家醜女的婚姻狀況,無法,本在下月的婚期,硬是改了。茶樓生意驟降,本小爺就隨便杜撰了點。”
    看她麵色似有不悅。
    他連忙問:“怎麽,你不喜歡?”
    她搖頭:“故事新穎,挺有意思。”
    怪不得太子的流言越來越甚,且沒人來幹涉,可見身旁這人有些來頭。
    “你也說好,那便是真好。你且放心,說書說的可不是咱們天晟的太子。”李羽挑了挑眉,“不過現實中,我倒是覺得咱們太子眼瞎得好。”
    “為何?”黎語顏挑眉。
    說是杜撰,可世人不傻,一聽便知是天晟的太子夜翊珩。
    他輕輕一笑:“咱們天晟的太子最喜美的事物,人也不例外。這眼睛瞎了,娶了個醜婆娘,他若能看見,豈不是要被醜死?”
    醜婆娘……
    黎語顏一噎。
    他問:“我說得有何不對?”
    她扯了扯唇角:“你開心就好。”
    不多時,兩人上了三樓。
    一道密室門被他打開:“裏頭說話,外頭的人聽不到,你有什麽難處要我幫忙直言便是。”
    男人抬手示意她入座:“其實你去兵部,倘若真是尋兄長,問下令兄的同僚便知,而你轉而問我,可見是有隱情。”
    沒想到這人心思玲瓏至此,黎語顏詫異地挑眉,繼而淡然坐到他對麵。
    “你之前說自己在京城消息靈通,故而請你幫忙。你別想太多,我不是要兵部如何,隻想查一樁舊事。”
    聽她說了實話,李羽思忖一瞬:“你想去兵部,我不便帶你去。”
    以他的身份不太合適出現在兵部。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我可以給你提供地形圖,你要查舊事,那卷宗室的分布與機關設置定要周詳,容我幾日,屆時我給你。”
    “多謝!”黎語顏起身真誠作揖。
    李羽抬手虛扶:“咱們之間不必言謝!”
    “時候不早,我回去了。”
    無甚好借口將人留住,李羽悄然歎息:“好,路上注意安全!”
    隨後親自將人送至茶樓外。
    小廝過來,望著黎語顏的背影,好奇地問:“爺,那小公子是誰啊?”
    竟能得他們爺親自相送。
    還怪漂亮的,像個女娃娃。
    “我也不知道。”
    此為真話,他與她之間好似有種默契,彼此不問真實身份。
    李羽心情甚佳地摩挲著玉佩,轉身回茶樓。
    “呃……”小廝連忙跟上。
    --
    東宮裏,燈火斐然。
    這兩日雙目有光感,夜翊珩行走較往常自如些,縱使是夜間,亦是。
    薑樂成動了動錦靴裏的腳趾頭,還麻麻地鈍痛著,見夜翊珩走得比他還快,遂急步跟上。
    “殿下,今兒茶樓處聽到的渾話,你當真不氣?”
    夜翊珩唇角微動,那茶樓與酒樓是誰人的產業,他心知肚明。
    “說書人所言,無傷大雅。”
    人家擺明了說是杜撰,勿要對號入座,他若是氣了,還真讓小人得逞了。
    “可我氣啊!”薑殿下該拒婚,這世上的流言定會少一半!”
    “孤卻是覺得流言甚好。”
    薑樂成十分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古往今來,有多少廢太子能善終?”夜翊珩反問。
    這句反問,震得薑樂成木在原地。
    他是太子伴讀,太子若是被廢不能善終,他呢?
    亦是!
    夜翊珩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
    自被立為太子,他便是眾矢之的。如今的情況是這些年來,最為輕鬆愜意的。
    他的那些兄弟們,對他的警惕也降到了史上最低。
    就算不被廢,史上沒有哪位儲君在不登基的情況下,還能安然愜意度過一生?
    就算是父子,身為皇帝的父親,與身為太子的兒子,身份使然,他們首先是君臣,其次才是父子。
    皇帝一方麵要培養太子成為儲君,一方麵忌諱太子權利過大,成為他的心腹大患。是以,會另外扶植一個或幾個皇子來製衡太子。
    如今的局麵,怕是父皇最喜看到的。
    一個失明病弱的太子,極大程度讓眾皇子起了鬥心,又相對平衡。與此同時能讓父皇看到誰人能成為下一個合格的太子。
    雖說他因失明病弱降低了風險,但想要他性命之人不在少數。
    畢竟他早走,新太子才能早立。
    縱觀史冊,每一次皇權更迭皆伴隨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勝利者萬人敬仰,失敗者萬劫不複。
    為君難,為太子難,為失明病弱太子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