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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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書,一項自以為雖不算博覽群書,但也是。更何況在家勿論年齡大小,見了自己都會稱一聲“小先生”,即使是打趣,卻也讓方煖很是滿意。但現下想起自己那些隱隱地自得自滿,不由得湧起一股羞愧。
    除了一般書房都有的詩詞、四書五經、史記政論之外,這裏還擺了許多外文書籍,涉獵頗廣。那些狀似小蝌蚪一樣的文字,方煖小時候同母親一同去禱告的時候曾有幸見那個英國的傳教士寫過一次,他用的是當時在奉天還恨少見的派克鋼筆,寫出的字卻是彎彎曲曲的像棉花似的,方煖記得她當時問方情禮為何他們寫的字和我們不一樣。
    方情禮正在書房騰抄下一年要用的教科書,看了一眼還沒桌子高的方煖,從旁邊抽了一張宣紙,在上麵寫了一個“國”字。
    方煖不懂,方情禮抬起手中的毛筆問方煖“這是何物?”
    方煖認真答道:“毛筆。”
    方情禮又問:“那羅明用的呢?”
    方煖:“是鋼筆。”
    “煖煖,讀一下這個字。”方情禮指著紙上唯一的一個字。
    “是‘國’,可是父親,這同我問的問題又有什麽聯係呢?”到底是小孩子,沉不住氣,還是問了出來。
    方情禮將宣紙倒了個個兒,對著女兒“煖煖,你瞧,國字外麵是個彌補透風的牆,將我們緊緊的保護在裏麵,所以我們看不到外麵,外麵也看不到外麵。但這裏有個提筆,雖然好看,卻暗藏危機,提醒我們它隨時可能會被打開。如今,它被開了個小口,你看到了羅明教士拿著鋼筆寫字,若是它開的大了呢?”
    這些話對於一個小姑娘未免深奧了些,方情禮笑了一下,摸了摸女兒沉思著的小腦袋,語氣放輕鬆了些:“但沒關係啊,你瞧,羅明教士雖拿的是堅挺剛硬的派克筆,但寫出的字不還是像煖煖說的軟綿綿的像團棉花,但我們用的毛筆,雖然看似柔軟無力,但寫出的卻是世界上最有力的文字。”方情禮笑著看自家姑娘有困惑到明朗。
    方煖看到那些陌生有熟悉的文字,突然想到與父親的這段對話,那時家鄉還沒有淪陷,她還不明白父親的話到底意味如何,如今算是明白了,但這感同身受的通透並沒能讓她舒服些,反倒心揪著的難受。
    梅瑾榮本是坐在椅子上看報紙,許久為聽見動靜便抬頭看,隻瞧見小姑娘站在一派外國名著那裏有些恍惚,梅瑾榮以為她是想看有不太懂,起身向她走去。
    “想看哪本?”
    方煖被叫的回了魂,抬頭木木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隨手指了一本“可是我不懂外文”
    梅瑾榮伸手將書取了出來,提書朝椅子走去“跟過來”,沒回頭,喊了一聲。
    梅瑾榮還是坐在之前的椅子上,他指了指旁白稍矮一點的皮沙發,示意方煖坐下。接著伸手打卡抽屜,從裏麵取了個金絲框的眼鏡架在臉上。方煖沒見過他戴眼鏡,有些好奇,探著身子看。梅瑾榮長得冷清,不戴眼鏡的時候有些讓人望而生畏,如今臉上掛了個金絲鏡,到顯得儒雅了許多。
    感受到對麵的視線,梅瑾榮抬起眼看向方煖,挑了下眉頭,嚇得方煖趕緊收回了視線,怎麽總是被抓包,這人是渾身上下都長了眼了?
    正想著,耳邊傳來了聲音“scarlett?o’hara?was?not?beautiful,?but??realized?it?aught?by?her?......."這是一種方煖幾乎從未聽到過的語言,她不懂梅瑾榮在說什麽,隻知道,那個低沉的聲音在之後的許多年裏一直回蕩在耳邊、夢裏,在她生命的個個角落,一點都不曾放過。
    過了一會兒,應該讀完了一章,他將書放在桌子上麵,取下眼睛,看向方煖:“這本書的名字叫做《飄》,講的是美國的一個種植園裏的故事,那裏也曾有過戰爭,即使沒有侵略者,卻仍舊發生了戰爭,其中有個叫斯佳麗的女孩,她是位的種植園主的女兒,大概就像我們國家的地主一樣。她經曆了一次又一次失敗的感情,之前從未認真的對待,直到男主人公白瑞德也徹底離開了她。”
    說完,梅瑾榮依舊看著方煖,似乎習慣性的等著她說出自己的見解,等了一會兒,方煖終於開口,但似乎又很糾結:“這是個愛情故事?就像《梁山伯與祝英台》?”小姑娘難得的虛心求教。
    “不一樣,這是個殘酷的戰爭故事,不論是斯佳麗還是白瑞德,在戰爭來臨的時候,沒有誰可以獨善其身,淒美的愛情故事不過是殘酷戰爭保護層。”梅瑾榮看向窗外,突然想到在學校的日子,這句話就是他的教官曾告訴過他的。
    “反駁,是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但不代表不離開就一定是悲劇啊”方煖站起來向梅瑾榮走近了幾步,突然伸手在胸前比了個叉,義正嚴詞的訂正他剛才的話。
    梅瑾榮顯然沒料到方煖會做出如此反應,看了會兒小姑娘稚嫩卻格外嚴肅認真的臉,低頭轉了一下表盤,沉沉的說了一句“竟還沒你一個小丫頭活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