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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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斷崖,吃飽喝足的杜卡離開了餐館,他不知道該去哪裏,少女的話或許很有道理,但起碼現在,他尚且不想回家。
杜卡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隻是走,他不知道除了家,還有哪裏能成為自己的容身之所,他不敢停下,他知道一旦停下,就會和以前一樣,不由自主的編製各種理由回家。
人會不由自主的對某個身邊人或物產生依戀,這種感覺就像毒藥一般,離得越遠,越久,就越痛苦,越想要回去。
這種名為依戀的東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不好的,他阻礙了一個人,身為人,前進的腳步,但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好的,它使疲憊脆弱的人,有了依靠,有了港灣。
就如同跑步的一般,跑步的人,要用全力掙脫它的信念前進,但最後,當旅人精疲力盡時,支撐其走下去的,確是截然相反的,如回光返照般,帶著解脫般的,衝向同時亦是終點的爆發。
毫無疑問的,現在杜卡所需要的,是拋下一切的灑脫。
但身在斷崖中,處處都是熟人,就如同處處都是一般,少年走的很慢,丟下的,便在這漫長的中,不斷的拾起,無法灑脫的離去。
杜卡跟著太陽一起西行,直至走到小鎮的邊緣,然後他望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太陽。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然後他停了下來,與站崗的士兵們打了個招呼,然後他轉身,便又往回走。
又一次,終是與太陽背道而馳了。
並沒有踏出那一步過,甚至連問一問那兩個站崗的士兵都沒有過,他不知因為什麽而恐懼著,自由像被枷鎖纏住一般,鎖在心中,他尚且沒有勇氣,他尚且需要人與他一同支撐,才能負擔起那份自由。
他希望少女,希望那些士兵,能給予他這樣的力量。
他更希望是父親,但這並不理想。
他走的更慢了,他猶豫的,不知道這樣是不是正確的,眼下唯一的道路或許是背離自己憧憬的道路的,但他隻能這樣走著,因為這是唯一的路,哪怕走的再慢,再苦,也隻能走下去。
兩側皆有行人,有的與他打招呼,有的沒有,不管有沒有,他隻是沉默著,他已經累到不想強顏歡笑了,他很想停下來,但腳步卻不聽使喚的走著。
他穿過人流,直至走到那棟最高的建築前。
門沒關,他停下了腳步。
炒菜的聲音伴著香氣傳來,他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燈光從敞開的門中照進漆黑的現實。
他在原地眨了眨眼,然後走去,腳步一直是猶豫的。
然後他踏進了房間內,父親在廚房內忙活,他並沒有看到人,奇怪的是他先前猶豫的腳步自踏進房間那刻起,便不再猶豫了。
父親聽到動靜,探頭出來,他們對視,然後父親收回了頭。
杜卡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和黑堅石的地板,如果關了燈,裏頭和外頭的地麵,一眼看去,究竟有什麽區別呢?
杜海收回頭的一瞬,他靠在外頭看不見的牆上,千言萬語,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一句埋怨,一句關心,什麽都說不出。
千言萬語,最後最後,隻叫出了兩個平時叫的最多的字,“杜卡。”他說道。
杜卡低著頭走著,一步一步,走到了樓梯前,然後他聽到父親的話。
他沒有回應,隻是慢慢的,拾級而上,學著小時候艱難上樓的模樣。
人生氣時,究竟潛意識中,模仿著的是什麽?
總之杜卡模仿的,是小時候的樣子。
一級一級,樓上的燈還沒有開,但並不礙事,記事起便生活在這棟樓裏,閉著眼睛他也能走回自己的房間。
杜海聽著杜卡上樓的聲音,無奈的搖了搖頭,每次,似乎都是這樣啊。
他炒好了菜,盛了飯,便自己吃了起來。
他吃的很慢,故意的放慢了速度,他不知道他如果吃的太快,吃完以後應該幹什麽。
他慢慢的咀嚼著,隻是咀嚼,然後下咽,他又抬頭看了看頭頂。
“唉”他歎了口氣。
然後他站了起來,關上了門,一個人攤在的桌上。
似乎真的,已經很久很久,連一聲兒子都沒有叫過了。
他回憶著,回憶著一家三口,杜卡剛出生的時候,他看著妻子虛弱卻幸福的笑容,他不知道當時自己表情如何,但他當時一定是激動,激動的,一遍的喊著,“這是我的兒子!”
不隻是過了多久,但一定已經很久了。
他抬起頭,默默的走進廚房,又炒了菜,然後盛了一大碗飯,慢慢的上了樓。
也沒有開燈,他站在杜卡房間的門口,將飯菜放下。
“杜卡?”他說道。
沒有人說話。
“哈”他輕輕的張嘴,吸了口氣。
“我知道,我或許一直是個很過分的人,是個很不負責任的父親,甚至不配當一個父親。”
“你一歲那年,我帶著你剛來這,我把你丟在床上,忙自己的事,風很大,那次,你燒的很厲害。”
“你三歲那年,摔倒了,破了皮,哭的很厲害,我卻隻是斥責你,讓你別哭。”
“很多很多,從小,我就缺少對你的關愛,長大後,我又否定了你的想法,強迫你幹你不喜歡的事,扼殺了你的夢想。”
“對不起。”杜海說道。
“明明自一歲起,就害得你失去了母親,感受不到母愛,卻還一次次讓你傷心。”
杜海盯著杜卡的房門,說著,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下。
“其實,我打算和王叔他們,大家,一起回城裏看看。”
“是王叔提起來了,仔細想想,我好像確確實實,虧欠你太多了,杜卡”
“這次,我們一起,回去,看看你的母親,好不好”
“你一定沒有印象了吧,你的母親是一個很漂亮的人,隻是你一歲那年,我惹她生氣,帶著你來到這裏,害得你再沒見過她”
杜海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小。
最後,他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一般,默默的下了樓。
房間裏,杜卡睜著眼,沒有開燈,房間內他靜靜的躺在床上,在一片黑色中,瞧著漆黑。
他聽著杜海的話,仍是沒有開口。
逐漸沒有聲音的樓內,杜卡起身,打開的房門,將門口的飯菜拿了進來。
“約定好了的啊,臭老頭,可別再騙我了。”杜卡在心中默默的念到。
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但仍倔強的,沒有開口,抿著嘴,坐到了房間內的桌子前。
他打開了燈,張開嘴,準備吃飯。
嘴一張開,便笑了。
微微的,與破碎中誕生,那笑,經不起波折,仿佛水麵映著的美景一般,起了風浪,便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