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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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聲音鏗鏘有力,語罷的杜海,盯著眼前的霧海,那一片似被玷汙了一般的夜空,猙獰的黑線閃動著。
它,亦或者說它們,此刻如有神誌一般,看著杜海,突破阻礙的血霧,反倒放慢了速度,輕輕地,慢慢的,晃悠著。
沙沙作響的雨聲,鬼祟的霧中,閃動著。
“呼呼!”耳邊,狂風愈演愈烈,風,從杜海的身後,源源不斷的往前方灌去。
密集的雨席卷著,穿過霧,穿過人,穿過建築,凝聚出入龍卷般的水柱,突兀的在此刻出現,狠狠的,整根,墜入不遠處的大地上。
杜海看著不遠處,雷鳴隱隱,光影交錯間,卷起的沙土,如鎧甲,如利器,瘋狂的四散,寸寸欲裂,片甲不存。
他回頭,看向緊緊站在他身後的士兵們。
“你們,不走嗎?”他問道。
“鎮長,我們也想同你一起戰鬥。”先前拉起他的士兵說道。
“沒錯,鎮長,就像你說的,我們也想保護些什麽。”
“可接下來的戰鬥,可能會十分凶險,我可能並不能保護好你們所有人。”杜海說著,他看向不遠處。
被水柱,倏忽打散,片刻之間,稀薄些許的霧氣,露出的,是被紅色完全覆蓋的一個個人形的生物,黑色的絲線,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們紅色的外表上攀爬著,緩緩匯聚在他們的頭頂。
它們緩緩的走著,在血霧的深處,一遍一遍,往返走著,似乎在守護著什麽一般。
“沒事的,如果不是鎮長的話,我或許早就已經死了,那麽這條命,交給您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鎮長,我想要報答你,我爹說過,做人,要知恩圖報,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麽能在現在這個時候拋下你,臨陣脫逃。”
聲音,許許多多的聲音,在杜海的身後傳來,這一次,並不是無意義的嘶吼,也不是宣泄苦痛的哀嚎,而是某些他所堅信的,在回應著他。
不同於過去,這是完完全全,不受任何影響的他們,自己做出的決斷,杜海希望終有一天,每個人都能有這樣的權利,做出屬於自己的決斷,他會尊重這一切,而那時,大地將真正的自由。
他聽著耳邊的聲音,他並非一人。
“我明白了,那你們在這血霧外麵等著,等著應對突發情況。”杜海說道,
然後,杜海看著那血霧,“來吧。”他大聲的說道,他看著那近在咫尺,卻彌留在原地的霧氣,他猛地衝了上去。
輕而易舉的穿過了最外層的壁障,杜海再一次,進入了這片血霧組成的世界,這一次,他是主動的。
他四處張望著,不同於上一次的朦朧與香甜,如一個甜美的夢一般的世界,這一次的世界,斑駁的,黑色的物質,充斥在每一個角落,刺鼻的氣味,取代的香甜,焦灼之感,順著呼吸道,源源不斷的到達肺部。
悶的像是裝滿了焦炭的世界一般,萬事萬物,都將逐漸被熏染成黑色。
黑色,紅色,空間中僅存的二色,似乎是交融著,但似乎,又在分離著。
黑色,不斷的吞噬紅色,而紅色,又在不斷的,凝聚著黑色。
絮狀的黑色,一片一片漂浮在半空,而此刻,杜海的到來,打破了這種詭譎的平靜。
不知要被紅色凝聚著,塑造成什麽東西的黑色,在外圍半空中,漫無目的的飄蕩著,黑色,像是終於找到了目標一般。
下一刻,黑色,如飛鳥般,向杜海慢慢的移動著,像是有絲線牽引,像是終於找到了目標一般。
世界躁動的,那些黑色像是杜海的影子,悄然凝聚在杜海的身後,然後,緩緩的爬向杜海的後腦勺,並在那裏盤踞著。
毫無知覺的杜海看著,忽然盤旋起來的黑色,在他的四周,默默旋轉,他感動腦袋一陣清涼,撫平了疲憊焦躁的那種,沁人心脾的。
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一般,猛地回頭,但什麽都沒有,他的身下,漆黑如墨的影子輕輕晃動著,在昏暗的世界裏,杜海並沒有注意到,他隻看到那不斷擴張的邊界。
“那麽,開始吧!”他說道。
他學著以前吸收氣的感覺,主動開始吸收著這些即便他不吸收,也在緩緩沒入他身體裏的血氣。
根本不用感應,這種敏感無比的氣,充斥在這片天地,每個角落的氣,一經牽引,便開始像杜海的身體湧去。
僅僅隻是有些熱而已,這是杜海唯一的感覺,不同於上一次,耳邊傳來的莫名的聲音,這一次,什麽都沒有。
渾身上下,隱隱發燙,但他的腦袋,卻清涼的,無比的冷靜。
杜海又一次回頭,作為這個世界邊界的血霧,向他身後推移著。
“得加快速度了。”杜海說著,尚沒有任何異樣傳來,他便稍稍大膽的吸收了起來。
至於這股莫名其妙的清涼,他也沒有頭緒,隻能暫時放在一邊。
像是平靜的湖水,被撥動了一般,大片大片缺失,又從別處補充的環繞在杜海身側的血霧,在杜海加快速度的吸收下,也開始如渦旋般,圍繞著杜海,開始旋轉了起來。
血氣,不斷的在轉動中,湧進杜海的體內。
身體越來越燙,也越來越漲。
杜海的身後,血霧也翻卷著,不再前進,而是圍繞著杜海,不斷的湧進他的體內。
從斷崖的上空望去,血紅的畫卷,雨水不斷落下,如水墨畫般,漸淡漸散的的紅色中,一端消逝著,緩緩露出其中的一個個墨點,而另一端,由杜海形成的旋渦拉扯著整幅畫卷。
不斷被吞噬著,縮小的畫麵,渦旋的正中,黑點靜靜的佇立。
杜海呼呼的喘著氣,大口大口的吸著空氣中的血氣。
渾身燥熱的,如同要燃燒起來一般,肺部撕裂的燒灼疼痛隨著每一次吸收血氣傳出,取而代之的,是力量,巨大的力量。
大片大片的血氣被他吸收著,在身體的每一寸,身體代替平時收納氣的竅穴,承擔了大量的血氣,他感到四肢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但他的身體顯然不能長久的承受這份力量,他的肌肉脹痛著,燥熱的像是要將蘊含在其中的,不屬於它的東西全都釋放出去。
杜海睜著眼睛,他的大腦,在陣陣傳來的清涼中,保持著清醒,這意味著他要時刻承受著這種痛苦,像是被點燃,像是被焚燒一般的痛苦,血液躁動著,血管噴張著的痛苦。
他喘息著,口中,濃鬱的血氣噴湧著,和在外麵的血氣混在一起,又被他吸了進去。
他的體表,源源不斷被吸入的血氣,凝聚在體表,形成了顆粒狀的東西,這東西吸附在體表,不斷形成並堆疊著。
杜海這才恍然大悟,或許這就是那怪物身上形成鎧甲的原因。
他看著四周,霧氣已經稀薄的,能夠看清外麵的場景了。
士兵們的身影依舊站在原地,等待著。
他不記得自己呆了多久,半個小時?還是更久?
天邊的雲層久久不散,遮蔽著陽光,在猩紅中,暗沉的世界,如黃昏。
他看著前方稍遠處,濃鬱的血氣翻騰著,他卻怎麽也吸收不了,他皺著眉頭,感受著身體也在漸漸的到達極限。
他再一次,深吸一口氣,然後,體內猛地爆發出吸力,將周圍的包裹著他的血氣,一掃而空。
血紅的雨衣加身,而後融入杜海的身體,他的肌膚也被染得血紅一片,然後,他的渾身,劇痛猛地傳來,杜海強忍著疼痛,他看著破爛不堪的衣服下露出的肌膚析出一粒粒結晶,這些結晶形成的血紅色,如鎧甲般,形成著一層保護。
杜海的身形隨著周圍血霧被盡數吸收,重新暴露在雨幕中,但他什麽都感受不到,雨中的絲絲清涼落在體表,像是被蒸發了一般,他的渾身上下,沾不上一點點。
他看著周圍一片,純淨的不含任何血氣的世界,而前方,稍遠處,血氣翻騰在一個方形的區域,像是被阻隔了一般。
“鎮長,你這是”身後,聲音傳出。
杜海轉過頭去,他下意識的張嘴,就要回應到。
但他什麽都沒有發出,他的咽喉,像是堵著那些顆粒一般,什麽聲音也發不出。
他用力掙紮著,聲帶微微震動,但也僅僅隻能發出一些嘶吼聲罷了。
“鎮長,你的身體”他看著士兵們,他們麵色複雜的,擔憂中甚至夾雜著一些害怕。
他低下頭,被析幹淨的積水,倒映著他的樣子,他的渾身都被血紅色的顆粒物組成的鎧甲包裹著。
他看著,沉默著,伸出左手,用力捏了捏右臂的顆粒。
巨大的力量傳導著,通過體表那一層鎧甲,擠壓著杜海的手臂。
杜海皺著眉頭看著,那鎧甲在巨力中裂開幾道裂縫,消散成的血霧在其中飄散著,看不清裏麵是什麽模樣,且飛快的填補這缺口,甚至在那層鎧甲之上,隆起一個小包一般的東西。
那東西脆弱的,杜海一捏,尚沒用多大的力氣,那小包一般的血紅色鎧甲便破碎了。
而後,那其中的紅色,又飛快的散出,修複,並形成新的,更高的小包。
杜海又捏了幾次,看著那小包一次又一次,慢慢變大,便脆,他便不再管了。
或許,那怪物體表的那層鎧甲,應該和這層小包一樣的東西更像吧。杜海這樣想著,但新的疑問又傳了出來,既然如此,那怪物內部,是不是,也有一個同他一樣的人存在著呢?
杜海皺著眉頭,他發不出聲音,自然無法詢問周圍那些士兵。
他看著周圍那複雜的眼神,他擺了擺手,又指了指前方的大片血氣,示意他自己沒事,要接著去前方處理血氣。
然後,他又指著士兵們,點了點他們腳下的地麵,示意他們待在原地。
“鎮長你還活著嗎?”一個士兵小心翼翼的問著。
杜海點了點頭。
“那怪物?”
杜海搖了搖頭。
“死了?”
杜海搖了搖頭,指了指前方的那片血霧。
“在那裏麵?”
杜海點了點頭。
“那你打算怎麽辦?”
“鎮長,小心啊。”
“鎮長,能不能帶上我?我也想盡一份力,而不是在這裏幹等著。”
杜海聽著這一連串的話語,他伸出手,就要再做一遍剛剛的動作,來打消這些疑問。
他身上,忽然發現手臂上,那隆起的小包已經不見了,同時手臂上,那結晶似乎在悄然化作粉末,四散著。
他不動聲色的做了一遍動作,讓士兵們好好呆著,便轉身要飛快的離開。
這些經由他身體,吸收的血霧,發散出的,或許依舊有擾人心智的能力,他不敢久留。
他想起那怪物身上不斷騰起血霧的場景,不由的在內心苦笑一聲,或許現在的自己,同那怪物的構造,大概是相同的。
他快步走到那血色之前,那翻騰血霧與他之間相隔的,如一扇門一般,翻卷的紅色,如玫瑰般瑰麗而詭麗。
他不敢浪費時間,他不知道當所有的結晶散去後,他會如何。
但當他站在這扇門前時,他卻猶豫了。
他在門前站定,他的手懸停在門前,卻沒有觸碰。
這片紅色,純粹的,沒有任何雜質,不同於之前,猙獰的黑色閃電,又或者黑羽,空氣中純粹的,彌漫著香甜的夢幻。
血紅卷著,卷起的波瀾像天空中的雲一般柔軟,黑色,黑色去了哪裏?
藏匿於美好的更深處,還是完完全全的,被排除在了外麵,消失了?
他看著,先前看到的人影,仍不見蹤影。
戰場上,先前被血霧吞沒的人,尚不見蹤影。
腳下的地麵,空蕩蕩的,隻剩下積水與碎石。
杜海站在被封存的血紅之外,他身披堅甲,浴血而立。
他看著手臂,結晶緩緩的消散,在陰雨下,陰鬱而不安的氣氛中。
他看著手臂,那結晶緩緩消散,露出的缺口,在暗沉的天色下,滲出屬於他的鮮血。
然後,他的手觸了上去。
像是什麽都沒有觸碰到一般,杜海的手猛地穿過那層似乎本就不存在的門。
他抽出手,他的手臂,缺口處,接觸了血氣,重新生成了結晶。
他看著眼前的血紅,就要邁步進入。
但杜海的手就像打開房門的鑰匙一般,下一刻,那大片大片的紅色,在杜海背後源源不斷湧來的風汛期大風下,如同膽怯了一般,猛地倒流,向著更遠的方向,猛地匯聚。
杜海看著,血色離去後露出的大地,他的眼睛猛地睜大。
大地上,匍匐在地上的士兵,身上裹著的,紅色外衣上,黑色絲線攀爬著,像蛆蟲一般蠕動,它們離開血霧的庇護,陡然暴露在外界,如同有神誌一般的抬頭,密密麻麻的黑色,抬頭看向杜海,然後,下一刻,黑色鑽入紅色之中。
“啊~啊~”聲音喑啞著,一聲聲,從一個個爬起的生物嘴裏傳出。
杜海看著,那生物一個個,像是不熟悉操縱身體一般,踉蹌的,甚至摔倒。
遠處,血霧不斷的凝聚,如一個球一般,跳動著,不斷縮小,露出人的輪廓,同那些被黑色絲線寄居的人形生物一樣的輪廓。
杜海看著那紅色的晶化鎧甲,那人形生物處在一群生物的擁護中,他看著杜海,用嘶啞的聲音,傳出一聲聲的聲音。
“死!”那怪物嘶吼到。
緊接著,那些匍匐在地上的,和緩慢移動的生物,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猛地向杜海衝了過來。
杜海看著,那怪物的外形,同他一模一樣。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在心裏呐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