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執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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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飄灑至地上的水珠,嘈雜的的在耳邊響起。
卓爾黎的眼睛閉著,回憶了片刻,他的視線一片漆黑,而現在,他睜開了眼睛,他傾吐一口氣,又深吸一口,然後,卓爾黎看向前方,他問道。
“既然一定要有一個選擇的話,那麽你自己來做這個選擇又能怎麽樣呢?”
“你在說什麽鬼話?”李夢像是沒有聽清一般,他並沒有料想到這樣的回答,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是說,由你來選擇。”卓爾黎重複道。
“可我終究隻是一把劍啊。”李夢愣了片刻,然後,他自嘲的笑道,但旋即他又認真的看向卓爾黎,“劍隻是執行,從不選擇。”
“那你又為什麽會選擇我,在遇見我之前的無數光陰間,你又是如何一路走過來的呢?”卓爾黎問道。
“這隻是本能,而非選擇。”李夢反駁到。
“可選擇的最初,本就遵循著本能。”卓爾黎說道。
他們站在一片虛無的黑暗中,懸浮的半空,遠處的一切就這麽突兀的存在著。
卓爾黎看著這一片虛無。
“於混沌間誕生,於混沌間行走,朝著的方向,即便無心,卻也在不經意間,悄然做出了選擇不是嗎?”卓爾黎問道。“不論是何物,從誕生之初,就已有了選擇,存活於這世間的選擇”
卓爾黎說著,他看著李夢,表情堅定的說著。
兩人荒誕的戰鬥並沒有結束,但卻在那巨龍被斬斷,大地被瓦解吸收的瞬間,在那一陣嬉鬧的風和一串無可奈何的笑聲中中止了。
泣離知道杜卡不願戰鬥,但他仍是這樣做了,哪怕這樣做會破壞兩者的關係。就像現在,兩人相對而立,杜卡明知泣離已經不再想要同他戰鬥了,但他仍是開口問出了這個尖銳的問題,哪怕這麽做會讓兩人的戰鬥再一次延續。
李夢看著卓爾黎,他聽著卓爾黎的話,麵無表情,隻是這一次,他並沒有選擇將戰鬥延續下去。又或者在他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打算繼續戰鬥了。
過去,他們並肩作戰的那段日子,倘若產生了意見的分歧,他們總會打一架,用實力來說服對方,而現在,現在到底不是過去了。
一瞬間,遠處站著的老人便如斷線一般軟倒在了地上,不隻是他,斷崖的一切全部都是如此。
“可已經沒有選擇了。”李夢說道。
“有,有的,隻要”卓爾黎聽著,他急切的說道。
“夠了,夠了,即便是有,那樣的東西,我也根本不需要。”李夢大喊著。
卓爾黎還想說些什麽,但他看著李夢臉上的憤怒轉化而出的無窮悲傷與失望連成的雨線,他眼睛微眯,像是要將什麽憋回去,他終究沒再說出什麽。
長劍入鞘,才能保證不會危害到其他,隻是倘若產生的神誌,留在隻是堪堪容下身軀的狹小之處活著,對人而言,又會是多大的折磨。
關在牢籠中的猛獸,抹去了尖牙利爪,被人觀看者,倘若他學會了思考,學會了思考某些泣離不再是劍了,他隻是以劍自稱,逃避著什麽,而他逃避的東西,也正是每個人都會逃避的,也正是杜卡所畏懼的。
害怕選擇,不僅是害怕產生的結果,更是害怕那過程中,逐漸明了的本能與現實樊籠產生的摩擦,崩斷了一切屬於自己的鋒銳。
都已經不願意選擇的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將希望,將選擇的權利拋給了對方。
後悔了嗎?可明了結果後,執劍之人會後悔,斬斷堅固,沾了斑駁,磨了鋒銳的長劍又何嚐不會?
隻是,即使後悔也改變不了任何,他們隻能帶著越來越重的負擔前行,直至停下腳步的那一天,等待著某人,接下自己的包袱。
雨落下,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寒意沁入心裏。
該由何人執劍?這個答案,杜卡的回答是如此,但泣離的答案卻不是如此。
既然已經沒有辦法改變杜卡的觀點了,那麽就隻能
“唉”相對無言的兩人,一聲歎息從泣離的嘴中傳出。
“到此為止吧。”泣離緩緩開口,“既然你心意已決,可我卻無法改變你,那麽也該到離別的時候了。”
終究又是他開口,打破了維係兩者間聯係的那份安靜,隻是正如他所說的,他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了,他已經等了如此之久,等到的如此的答案,縱使他不甘,憤怒,宣泄過後,他也隻能選擇離開。
“當你再一次使用這具肉體,我原以為你終於下定了決心,現在看來這終究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天空,被斬成兩半的雨龍落下,然後終於在此刻,無聲的,徹底的消亡殆盡,半空中殘存的軀體落在地麵,落在一片虛無。
輕鬆的斬斷了看似聲勢浩大的一擊,他想憤怒的質問,嚴聲的嘲笑,隻是這一切,似乎都隨著他那輕飄飄的一擊飄向遠方。
漂浮在他身前吸收一切的劍緩緩消失,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這個世界。
從斷崖開始不斷擴大的虛無吞噬著一切,遠處的城牆消失著,露出其中的世界,靠近這一切的無數居民紛紛如斷線木偶般倒下,然後隨著這個世界一同消失。
細小的顆粒組成一條線,將一切吸收入劍中。
“我已經在這裏停留了很久很久了,也該去尋找下一個正遭受的苦難與不公的人了,至於你,至少你如今有了力量,已經能夠保護自己了,我離開以後,失去我力量遮蔽”
泣離說著,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卓爾黎的聲音打斷了。
“你在做什麽?”卓爾黎問道,“你在吸收他們?”
“我隻是在接他們回家,回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家?他們的家不就在這裏嗎。”
“他們已經無法被這片土地所接受了,不管他們是否願意。”
卓爾黎看著,一片虛無之下,逐漸明晰的出現了另一片熟悉的,幹裂猩紅的陸地。
“由誰認定的,破壞了這片大地的我們嗎?”卓爾黎麵容複雜的說道。
李夢看著卓爾黎,“你還是沒有想明白,杜卡。”他搖了搖頭,在失望的眼神中繼續說道,“錯從不在當初的你,倘若強大是一種錯誤的話,那麽這片世界早就滅亡了,真正錯的,是空有強大力量卻無法正確的使用,甚至畏懼去使用的,現在的你。”
“你無法放下弱小者的弱小,正視變得強大的自己。你覺得是你的強大破壞了一切?”
李夢看著卓爾黎,“你那表情像是在哭,可從那一切中爬出來的你,又怎麽能哭?”
“回答我,杜卡,你覺得周遭的一切不幸,都是因為你的不幸而引起的嗎?”李夢的眼睛眯了起來,等待著麵前卓爾黎的回複。
眯著的眼睛擋住了所有眼神中的情緒,隻是這樣的神情,反倒暴露了更多,他很在乎這個答案。
卓爾黎看著李夢,他在這麽多年來一直想著這一天的到來,想著他們見麵時的場景,想著對話,想了無數次,可沒想到最後迎來的,確是這樣的一個問題。
他總是在想,倘若自己是別人,該如何活,倘若別人是自己,又會如何活,可他從來沒想過,倘若自己隻是自己,那麽,他將選擇如何活。
他下意識的看向先前看過的,那一片煉獄般的場景,似乎確實已經無法再讓人在其上存活下來了。
可這一切,不正是因為他力量的外泄而造成的嗎,他覺醒了危險的力量,他的邪念形成的邪影,這片大地被他深深的傷害,他掀翻的秩序,可他卻無法去重新建造一個新的秩序,他有力量可他卻無法控製它,他有力量,卻無法正確的使用它。
“倘若倘若那時我沒有覺醒這份力量,沒有遇到你,會不會就”卓爾黎囁嚅的說著。
也就是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李夢眯著的眼睛緩緩睜大。
泣離,原本正緩緩消散的泣離再一次顯形,他沒有絲毫猶豫的抓起,魂魄與氣息交織成的線像是係在劍身之上一般,但他卻用力一揮,將之掙斷,也就是在這瞬間,整片斷崖,密密麻麻的哀嚎聲響起。
震耳欲聾的聲音將正陷入深深自責的卓爾黎驚醒,憤怒的火焰點燃亡魂,痛徹靈魂深處。
這一切甚至蔓延到了這一片虛構的世界中,隱隱的火焰彌漫在這個世界,而劍上的哀嚎,似乎就在周圍此起彼伏的響著。
“我將你的邪念一並驅逐到體外,似乎是做了一件錯事,讓你變得如此的如此的虛偽。”
他看著李夢,“也罷,錯既在我,那我們就來玩一個遊戲吧,一個,關於死亡的遊戲。”
“哈哈哈,哈哈哈。”泣離大笑著,不知道他究竟在笑誰,在那嘲弄的笑聲中,他睜大的眼睛與眉毛一同上揚著,他癲狂的笑著。“來看看吧,是你死的快,還是他們死的更快,亦或者這一次,你能用你所謂的強大救下所有。”
“轟!”驟然揚起的大火炙熱的灼烤著周圍的一切,在這樣的火焰下,一切思考,都將發自內心的,綻放出更高的溫度。
絲線穿過火海,卻被截斷在那一陣陣火海中,
周圍,更為痛苦的哀嚎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泣離那如這大火般沸騰的話語。
“你將會死在這裏,同這些我尚未辨明善惡的虛偽靈魂們一起。”
泣離被李夢抓著,黑氣從其中無窮無盡的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