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被捉住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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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世尋渡!
    劈啪作響的火焰,高溫灼燒觸碰到的一切,如果有幸觸碰到它的心,那麽興許你能夠死的稍稍好看些。
    當這延綿的街道進入了夜晚,彼時,小屋的李夢陷入了沉思,在抉擇的關鍵時刻。遠山的密林,劊為了承諾尋找著,聆聽著心的聲音。
    這條街道的規則在這些居民,這些履行規則,活在規則之中的人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劊打破了。
    他們來時,尚且沒有改變,走時亦是如此,沒有被點破的虛假在愚昧的遮掩下便仍是真實。
    再正義的舉止,倘若得不到傳播,便也同沒有發生一樣,無人知曉,則無事發生。
    很顯然,這條街道仍在遵守規則,在這樣一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凡,但對兩人卻有著非常意義的夜晚。
    數分鍾以前。燈光明媚如白晝的小屋。
    “嘭!”房門被粗暴的踢開,一群人蜂擁而入。
    “抓住他們!”門外聲音傳來,有人在發號施令。
    “你們要幹嘛!”聲音從屋裏傳出,是屬於江瀾的驚呼。
    沒有人搭理他們,人群粗暴的闖入,又粗暴的將屋內的所有人製服,直到一切結束,人群將眾人押到門外,從後麵摁著,跪倒在地。
    人群圍成的圈將眾人圍住,屋內明媚的光在眾人眼中卻像火焰一樣唯恐避之不及,待退到屋外關上了燈,關上了門,他們這才舒緩下來。
    這一切,被對麵不遠處的一個小樓二樓的窗口佇立的一個女孩瞧見,漆黑的夜裏,漆黑的樓,女孩沒有入睡,她不敢這麽早入睡。
    無數被驚醒的夢,如若此刻睡著,興許那些都會照進現實,她隻在無數個夜晚望著外麵,在厚厚的黑色簾子後,透著一條細細的縫。
    她捂著嘴巴看著,一如多年前,她躲在陰暗的角落捂著嘴看著妹妹被抓走,妹妹替她死了一回,現在,再沒有誰能替她了。
    父親與母親被架著看了那些怪物嘴裏嘟嚷的祭典,回來時,他們沒有說話,自那以後,他們就很少說話了,就好像走時被那些怪物捂著嘴那樣,他們的嘴被永遠的捂住了。
    先前屋子裏發生的一切,她都看不著,隻是聽著聲響,而此刻,眾人離開了屋子,她這才看清,火把圍成的半圓像一個笑臉,譏笑著一切。
    火光之下,離得太遠並瞧不見神情,隻是那巨大的聲音,像是要讓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卻清晰的傳入女孩的耳朵。
    “馬上就是祭典了。”人群正中的聲音傳出,“要幹什麽你們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臭蟲。”
    “不是還有兩天嗎!我們還能找到小孩的”
    人群騷動,被按著的人像將被屠宰的牲畜一樣拚命的掙紮,隻是被兩個人壓著,完全動彈不得。
    “讓他們老實點。”
    “是。”眾人身後的人應著,腳踩著他們的背,重重踏下,將他們踩在地上。
    “那是最後的期限,我不想再生變故了,那兩個外來者一定是那個怪物對我們懈怠的懲罰!”
    聲音傳出,隻是這句話卻不像先前那樣,明明巨大,此刻聽著卻散發陰寒。
    “馬上就是祭典了,火已經燒得很旺了,走吧,其他人已經在等你們了,可不能讓他們等急了。”
    聲音檢視一般的傳到眾人的耳朵,隻是停頓了片刻,他卻疑惑了“嗯?怎麽少了一個。”
    “屋子裏的已經都在這裏了。”
    “再搜!”聲音煩躁的傳出,有些對突發的狀況感到不適。
    “你們知道剩下的那個人在哪兒嗎?”聲音陰寒的傳出,女孩看清了,那人脫離人群走出,蹲在趴倒在地,臉貼地麵的眾人麵前。
    沒人回應,先前還拚命掙紮的眾人此刻卻極為有默契的閉上了嘴。
    那人沒有再開口,隻是默默的站了起來,又等待了片刻,直到屋子裏的人在片刻後魚貫而出。
    “沒有發現。”當最後一個人仍是說出了這樣的答案以後,那人終於再也按捺不住。
    他的腳重重的踩下,踩在離他最近的一人的頭頂,那頭發紅色,此刻在火光下暗淡的像貼著的土。
    “他在哪?你們沒必要包庇他。”那人的腳用力的碾了碾,“他離不開這裏,而隻要離不開這裏,他就難逃一死。”
    依舊沒人開口。
    那人蹲下,一隻腳踩著頭,壓力傳遞在江虹的頭上,可那人卻有意的像一旁的江滿問道“你知道嗎?”
    江滿本就心存死意,此刻自然不會說,隻是他仍是劇烈的掙紮,臉轉動著,額頭抵著地摩擦蠕動,像是在點頭。
    “江滿”江瀾在江滿的邊上,他欲言又止,被男人狠狠的盯了一眼。
    江滿的聲音含糊不清,很小很小,男人帶著得意的笑,馴服寵物那樣的笑偏過頭去,靠近了江滿,“說吧,他在哪?你會死的很輕鬆。”
    江滿的頭用力的抬起,沙土在他臉上摩擦出血痕,他卻像感受不到疼痛,衝著男人笑著。
    他張口,一口含著唾液的沙土直接噴在了男人的臉上。
    一人笑容更勝,一人笑容凝固。
    “啊——啊!”男人踩在江虹頭上的右腿用力的往後拖動,緊接著用力前拉,一腳踹在江滿的頭上。
    他瘋狂的擦著臉上的唾液,沙土糊在臉上,羞辱感粘稠的附在他的全身。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我這麽全身心的為大家服務,從沒有包庇過一個人,你卻為了你的一己私欲,做出這種事情!”
    江滿已經被踹的說不出話了,江虹一言不發,卻是江離開口“啊呸,要不是你製定的狗屁規則,我們才不會先你這牲畜一步去死。”
    江離毫不畏懼的對上男人想要殺人的目光,這一次,他沒有躲在後麵,而是站了出來。
    “要不是你們這些不安分的臭蟲在背後偷偷造出了那怪物,大家怎麽會每天過的這麽提心吊膽?”
    “那怪物第一次來的時候血洗了那麽多你們的同伴,還不能說明究竟是誰該先去死嗎?”
    男人走向江離,用鞋尖用力的蹭了蹭江離的臉“你們這些臭蟲非但不懂得感恩,還包庇同伴,真是下賤的血脈,就跟那怪物一樣。”
    話剛說出來,男人蹭著江離的腳僵了僵,自知失言,他故作鎮定的四處張望,跟著周圍的人一起,良久,四周安靜如初,他這才鬆了口氣。
    一咬牙,他又用力的踹了江離一腳“都是你們這些給我找麻煩的賤畜!”
    一腳踢開江離,沒有管他的死活,男人轉過身子念叨著,“下一個是誰呢?”
    視線對上江瀾那惶恐的眼神,男人得意的笑了,聲音恐怖的像怪物一樣猙獰。
    就在這時,人群外麵,卻是一道聲音傳來“住手!”
    人群讓開一條道,男人詫異的轉身,街道的遠處飛奔過來一個青年,他明明見到了一切,卻速度不減的跑來,沒有一絲猶豫。
    “怪物已經死了——”青年經過一個個燈籠,晦明的火光在他經過時不定的照耀前方的路,然後,他停在眾人麵前,不遠不近的距離。
    消息引起的軒然大波在人群中掀起,青年喘著粗氣跑來,停在混亂的潮水前,延伸的街道一眼便能望到微小的盡頭,他從樓上出來,便看到了這一切,此刻拚命的跑來,已是盡了全力。
    “李煜!快放了他們。”青年彎著腰喘著氣,而此刻,他強撐著站了起來,“已經已經不用再死人了。”
    青年對上李煜的臉上的陰晴不定,但他的心卻提了起來,李煜的眼中,依舊如這夜空一樣陰沉。
    “你在說什麽胡話?事到如今,說這樣的慌還有意義嗎?”李煜揮手,“抓住他,這樣人就齊了。”
    “是真的!”江瀾在這時開口,“我昨天遇到了兩個外來者,他們穿過了花海,江滿也穿過了,他們都一點事都沒有!”
    江瀾掙紮著,趁著身後的人發愣,消化消息的時候突然發力,直接掙脫了束縛,盡管隻是一步,但他鬧出的動靜也足夠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抓捕青年的人群愣了愣,回過頭看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真是如此,那麽刻在他們心頭的恐懼,折磨了他們數年的怪物就此消散,他們就能不再那麽惶恐的過日子了。
    隻是李煜,他的神色隻動搖了片刻便恢複如初。
    “看什麽看,動手!”他嚴肅的說道,一邊說著,一邊將靠近他的江瀾踹開,拖著趴在地上一言不發的江虹向著房子後麵的花海走去。
    不顧江虹的掙紮,他拖著江虹將她整個人拖進花海之中,摁著他的身體,令她整個人都埋在花海裏,過去,在這片街道最混亂的時候,這樣的事情,他每天要做好幾遍。
    街道的規則,離不開怪物的殺戮,人們的恐懼,以及他李煜的殺伐決絕。他靠著那怪物掌控了整條街道,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隻有在這時,他才能不是那個被發配流放的親王。
    而此刻,他愈發動搖,熟悉的藤蔓並沒有出現,他們並沒有出現,絞死那些不服從他的人,他不死心的又等了許久,但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死命的按著江虹的頭,火把映照他身後,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在花影扭曲中,就像一棵巨木。
    他的大腦急速運轉,如果真如那些人說的那樣,那麽規則就將被打破,當初他帶出來的衛隊被那怪物殺了大半,能存活到現在,且對他忠心耿耿的,寥寥無幾。
    他依附在那怪物規則下的規則或將隨之一同破滅,如果在現在妥協,他或許再也不能當這兒的皇帝了!
    想到這,他臉上的驚慌盡數轉化為猙獰,背向眾人,麵龐之上的猙獰就像那些扭曲的花影,他吞下這些,惡毒被藏在那張平靜的臉上。
    李煜轉過頭,那個和這些人一夥的家夥已經被抓住了,這些家夥辦事就跟那怪物的胃口一樣準時。
    眼下,既然還是他主掌大局,那一切就都還有機會,他看著眼前的青年,露出一個笑容,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輕鬆些,他清楚的很,一旦真相被揭露,這些家夥恐怕會跟那怪物一樣吃肉喝血,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但隻要怪物還在一天,這些家夥,這條街道就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所以要在怪物真的消失之前,清除掉威脅。李煜笑著,想通了一切。
    一邊笑著,李煜一邊五指僅僅抓住李虹的腦袋,將她提著拖出幽黑的小道,火光下他的麵龐,笑容像一種證明,一切盡在掌握的證明,他得唬住這幫蠢貨,所以這幫人,必殺不可。
    “這說明不了什麽。”他將李虹丟在地上,周圍的人將五人聚在一起押著。
    “怪物可能隻是睡著了,也可能是刺激的不夠,可能性有很多種。”李煜蹲下身子看著麵前的青年,“祭典會證明一切。”
    “你這個瘋子。”青年破口大罵,唾沫噴吐在李煜的臉上,李煜卻隻是笑了笑,站了起來,讓自己看上去寬宏大量。
    “李恪,看來你已經忘了那個規矩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叔叔。”
    “我沒有你這樣的叔叔。”青年憤怒的看著李煜,“你已經完全被欲望蒙蔽雙眼了。”
    “我看是你徹底被這些臭蟲同化了!”李煜說道,他再沒有生氣,他不能生氣,盡量讓語氣痛心疾首,好讓其他人認同。
    他苦心製定的規則一直隱晦的激起這些所謂血脈的矛盾,就是為了在這一刻,讓這些荒謬的話語能讓那些蠢貨認同。
    “現在,如果你認錯,承認剛剛隻是撒了個慌,我還能饒你一命。”李煜說道,他看向一旁的江瀾,“至於你,撒謊的臭蟲,你會後悔的。”
    李煜能看到江瀾臉上的懦弱與惶恐,先前他打算最後逼問這個懦夫,這樣的軟蛋會在恐懼與壓迫下順從,隻是可惜,被打斷了。
    不過正好,眼下是個更好的機會,他的眼神看著江瀾,火光在他的眼中燃燒,那雙眼睛像是要將江瀾放入其中灼燒。
    他相信,自己愚蠢的侄子一定會為了所謂的正義,所謂的平等,說出那已經算不得真的真相,在真相大白前。
    “李煜,我再說一遍,我說的是真的!”李恪咬著牙,“你們怎麽就不肯相信呢,剛剛那麽長時間,那怪物的藤蔓都沒有出現,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那個外來者親口跟我說的,那個怪物被他們殺掉了,你們仔細想想,他們在此刻出現,不正說明這是真的嗎。”
    “我們已經這已經有多久沒來外來者了?為什麽他們能出現?為什麽他們安然無恙?”
    李煜看著李恪投入情感的言語,果不其然,這個侄子沒有讓他失望,隻不過他的話有些多,有些麻煩。
    但從他開口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注定了,這個愚蠢的侄子從不知道,在黑暗中,人的陰暗於自私會有多少,那片黑暗中林立的黑暗森林,每一棵都那麽的高。
    李煜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不會敗,所以他趕走了外來者,又在今天來抓人。
    “那個?另外一個呢?我的人看見他跑進山林,再也不見了。”
    “很抱歉,李恪,我不能拿他們的生命開玩笑。”
    李煜看著周圍圍住這屋子的所有人,唯獨沒有看那被押著,像待宰牲畜一樣的五人。他的語氣充滿了遺憾,像是做了個很沉重的決定,同他的語氣一樣沉重。
    “難道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難道就一定要我死在你麵前,你才能罷休嗎?”
    “這是必要的,光榮的犧牲。”
    “放你的屁!”
    李煜沒有看發瘋一樣的李恪,也沒有看周圍,他能感受到,這一番話,一番對比之後,更多地人,他們向著自己,至少他們沒有再騷亂,而是沉默的跟在自己身邊。
    而現在,他還要幹最後一件事,讓流向,讓猜忌徹底改變的事情。
    他看著江瀾,他注意到了,這個蠢貨,這個慫蛋先前就一直欲言又止,卻因為害怕,一直不敢開口,似乎先前的動靜就是他最後的勇氣了。
    這種人,這種沒有骨氣的家夥,他真不知道自己的侄子為什麽要和這幫家夥混在一起。
    不過也好,隻要這樣,他需要這樣,他的侄子會跟這些臭蟲一起死去,而他,他將再沒有競爭。
    他不禁為自己的智慧而發自內心的笑著,這油然而發的笑容令他看上去更加慈愛,更加的為難,他需要這樣,他不禁又感慨著。
    “你有什麽話說嗎?”
    李煜看到那蠢貨臉上的驚訝,好像沒想到自己會問他,隻是他臉上依舊糾結。
    “隻要你現在承認,我會讓你死的輕鬆些的,你也不想受著火刑之苦吧?”
    蠢蛋的糾結在自己的話中似乎在變少,很好,他就是需要這樣。
    話語中的威脅令恐懼滋長,然後恐懼壓倒一切,令糾結消亡,李煜看到江瀾緩緩開口。
    “說吧。”他緩緩說道,洗耳恭聽,恭候勝利。
    他的餘光瞟到,那個一直一言不發的女人臉上出現驚慌,那個矮子也是。
    “江瀾,不要。”聽著他們的聲音,他的笑容愈發多了,看來他們都很清楚這家夥的為人。
    “你們是害怕了嗎?”李煜說道,“堵住他們的嘴,別讓他們幹擾。”
    他們身後的人聽著,粗暴的將布團塞到他們的嘴裏。
    一時間,周圍都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幾人的嗚嗚聲音。周圍的所有人看著江瀾,等著他開口,李煜的臉湊得極近,像是要第一個聽到這個好消息。
    他看到江瀾懦弱的臉上,愈發大聲的嗚嗚幹擾著他,良久,他猶豫著閉上眼睛不顧一切,再睜眼時,他急切的說道“我知道哪裏有小孩,放過我們吧,她就在對麵的樓裏!”
    李煜笑容凝固,嗚嗚聲撕心裂肺。
    女孩的眼中,一直見到的慘狀爬上她的聲,捂住嘴巴的手顫抖,卻一動不敢動,他隔著窗簾與江瀾對視,又看著所有人在瞬間看向她,就像那一天
    現在,火光劈啪劈啪作響,嘈雜的聲音響起,起了爭執。
    一條命與十條命,該作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