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人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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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世尋渡!
    空無一人,兩人鑽入其中,什麽也沒有看到,就連那些竊竊私語,也在兩人踏入的瞬間止去。
    但終歸是有了不同於之前的地方——樹,有許多的樹出現在村莊內,這是之前劊他們經過的所以地方都不曾有的。
    它們漆黑,幹禿的枝杈上,一個個鼓包似是它們的花、葉苞。
    劊好奇的打量著四周,而朱瑾,她站在了原地,似在想些什麽,劊不敢打斷朱瑾的思考,但周圍枯燥的環境實在經不起過多的推敲,片刻後,他便百無聊賴的,在朱瑾的身邊輕輕踱步。
    剛走了沒幾個來回,忽然的,那種聽不清的交談聲在劊的耳邊響起,令他警醒起來。巧之又巧,他視線的前方,一個人影掠過。
    劊回頭看了一眼朱瑾,她仍思索著,一聲不吭的看著不遠處的地麵,他便也就沒有動。
    而耳邊,似察覺到劊的不為所動,那嘈雜的萬千聲音中,一道聲音突然變得清晰,蓋過了其他的一切聲音“求求你,幫幫我!”
    而劊的眼前,一個男孩的半張臉探出牆,似正看著自己,那目光中滿是哀求。
    似有風,卻無實,隻不遠處所能見的幾棵樹,它們一起擺動枝杈。
    劊看了看朱瑾,正想征求她的同意,那聲音又一次響起“不,別告訴她,我隻是想請你幫我個小忙!”
    似因為激動,男孩露出的半張臉向外又露出了些,劊瞧見他的另外半張臉稍稍露出的部分,漆黑的,像是血汙。
    權衡利弊,他還是獨自走了過去,隻是他沒有注意到,在他邁步的瞬間,他身後的少女,本平靜的臉上,猛地浮現出幾絲掙紮。
    聲音,許多的聲音中,有另一股隱隱約約間,似在不斷變響。
    劊聽不真切,況且他現在正全神貫注的聽著前方不遠處男孩的聲音,那聲音又輕了許多,如快壓製不住般,他需要很仔細才能聽清。
    “謝謝你,但請你不要說話。”
    “一旦開口,就會引來它們。”男孩的聲音顫抖、惶恐,似被什麽追趕。
    “引來誰?”劊下意識的問道,但就在他開口的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視線與同樣一愣的男孩對上。
    劊本就全神貫注在分辨男孩的話這件事上,男孩說話的間隔又有些長,這便導致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當前的話上,鬧了個大烏龍。
    也就是在他開口的瞬間,那一個個花苞、葉苞猛地炸開,四翼抖動著,飛向空中,像是被灑向空中的花瓣。
    雙方在對視的瞬間,短暫的沉默,劊能看到對麵眼中的無語。
    “劊!別去。”而就在這時,另一道先前一直努力掙紮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巨大的,正是朱瑾的聲音。
    劊驚訝的回頭,隻見少女奮力向前邁出一步,似扯著圍牆無形的部分,頃刻間,那排本就殘破的圍牆徑直倒下。
    再然後,他腦袋一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該死。”朱瑾咬牙切齒的說道。
    蟲群飛快的掠向兩人,又在朱瑾鬧出的巨大動靜下調轉槍頭,撲向了她,朱瑾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劊被拖走。
    不知過了多久。
    當劊睜眼,朦朧之中,他感覺自己被緊緊的束縛在了地上,任他如何掙紮,身體都無法動彈分毫。
    後腦勺的刺痛沒有得到緩解,在劊醒過來後,像是為了發泄,那刺痛感在他轉醒後尚且平靜的身體上肆意馳騁,由一點向身體四處擴散。
    於是劊緊接著,感受到渾身的酸痛,被拴成一節節的身體,仿若被擠壓著斷開。
    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一個人默默的與地板慪氣,艱難的蠕動中,那每時每刻都在不斷揪著他腦袋往裏倒灌的痛感令他越來越低迷。
    轉醒後的片刻清醒也在慢慢喪失,他感到自己有些煩躁。
    絲絲縷縷的血氣散出,想要崩斷那些綁住他的未知之物——他尚不能看到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
    隻是那些東西卻在血氣散出後,勒的愈發的緊了,他甚至不確定血氣究竟有沒有散出。
    四周一片漆黑,他看不到任何,他艱難的挪騰身體,亦是發現不了任何物體。
    “哈。”他張開嘴,深深的吸了口氣,那疼痛已令他無法忍耐,他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進行緩解。
    隻是就在這時,之前那個男孩的聲音卻驚呼著,低聲響起“別發出聲音!”
    夾雜著幾聲莫名的低微噪聲,劊驚詫的發現那聲音就在自己的耳邊,他勉強的用血氣撐開領域,那稀薄的霧氣縈繞在他眼中,甚至隻能看到一片朦朧。
    但這便已令他感到頭疼欲裂了,忍著疼痛,劊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卻看不到任何。
    “在哪裏”他在心中問自己,周圍他都已經看過一遍了,並沒有發現任何。
    “除非”劊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猛地一轉身,但他被緊束在地上的身體卻紋絲不動,心髒的位置,一種拉扯的感覺傳來,將他固定在原地。
    心髒短暫的逃離壓迫,劇烈的跳動著,不知是不是錯覺,劊甚至感覺周圍的黑暗都動了起來,但下一刻,他被重新扯了回去,一種固體硬物抵在心口的感覺傳來,已不覺刺痛,麻木之中,隻隱隱傳來微弱的熾烤。
    這短暫的舒適與緊接著的那股壓抑的熾痛,加之轉醒過後經曆的一係列令劊瘋一樣的轉動身體。
    隱隱的,鎖鏈的聲音在劊的身下傳出,但旋即,劊便感到一股外力將他摁在了地上——他猜的沒錯,那個男孩確實一直站在他的身後。
    “相信我,你不會想看上麵的。”男孩的聲音傳出,微弱而顫抖著,比之前發出的聲音還要小。
    “我隻是想要讓你救我妹妹的命。”男孩再說完這句話之後,便重新閉上了嘴。
    隻是那雙壓著劊的手卻再沒有離開,劊被死死的摁在地上,疼痛與壓抑令他快要發瘋,卻又無法反抗。
    他隻得慍怒的注視前方那一片漆黑,不斷地深呼吸。
    在被壓著,變作一片堅硬,抵過他的脊背,擦著他的臂膀,緊勒他四肢疼痛中,最終,他緩緩的閉眼。
    疼痛透過喘息,帶著灼燙,他隻能閉上眼睛,盡全力忍耐著。
    一片漆黑,劊凝望那些,即使是在閉眼之後。一片幽藍倏忽間掠過他閉眼後的世界,劊吃驚的看著。
    力量無法使出,他就像那片幽藍,在長夜中遊蕩,最後深陷其中。
    這唯一的色彩並沒有讓劊感到寧靜,他反倒愈發的煩躁,他甚至無法做到像那片幽藍一般遊蕩,他被死死的固定住了。
    短暫的相逢,直至幽藍沉入他麵前的地底,於是他重新睜開了雙眼,再度看向眼前,一片漆黑,就和閉眼後一樣,便隻能靠著眼睛開合的感覺來區分兩者。
    疼痛已在長久的磨礪下變得麻木,劊的神情也在漫長的,對眼前黑暗的觀望之中麻木。
    他忽然有些想放聲大喊,不管這片詭異的地方究竟有何種危險,也不管男孩的囑托。隻是發泄,發泄他愈發沉悶的身心。
    他的嘴再度微張,喘出的氣帶著灼熱,一經吐出,非但沒有令劊得到緩解,反倒令他更加的昏沉,以至於他甚至沒有發現——黑暗之中,有什麽東西蠕動著,向他擠來。
    緊接著,窸窣的聲音變得大聲起來,饒是以劊此刻的狀態,那聲音也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什麽東西在叫,那混合而成的尖銳一經發出,刺耳的聲音便蓋過那窸窣,而劊,側耳傾聽的他在這瞬間,被巨大的聲音震顫到近乎耳鳴。
    嗡嗡作響的腦袋與耳邊隱隱傳來的窸窣聲令他難以分辨,隻是憑聲音的大小,猜測兩者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但下一刻,他的肩便觸碰到了什麽,確切來說,應該是一雙爪子,撐在了他的肩上。
    腦袋被什麽用力一壓,劊微張的下巴被生生磕閉,一種苦難正推平他本化作一片廢墟的身體,迫使他盡全力用鼻子吐盡腹中的氣來緩解身體的疼痛。
    他感覺自己變得沉重,發脹的腦袋此刻快要破裂,痛覺隨著他極力的蜷縮,一並彎曲,攪動,舒展。
    像根須,它們正並成一束束,與劊重合,注向身體各處。
    而後,一種異樣的掙紮,若正模仿著他身體因疼痛而痙攣的樣子,隻是稍稍慢上一拍,便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頻率。
    劊感覺那另一種異樣的觸感正欲令他站起,隻是並不懂如何掌控身體,便隻是一昧的上抬,肌膚瞬間清涼,而後汩汩掀起的溫熱迅速升溫,燃起激蕩。
    無數根須刺穿他的肌膚向上,將他變作一隻刺蝟。
    隻是那雙摁著他的手一刻不曾離開,似感受不到痛覺,亦不曾畏懼那未知的生物。
    劊感覺那東西攀上自己的身體,壓著他,取代了那雙按著自己的手,兩者的身長相仿,甚至劊還要更高些。
    “唧唧。”尖銳的聲音帶著一股掙紮般舒展的意味,卻又掀起大片肌肉撕裂的聲音,並不來自劊,他並未感受到痛覺。
    而緊接著,一聲屬於女孩的,疼痛的聲音響起“呃”
    聲音一響,萬千窸窣盡數消失,當然,這些劊都已聽不見了,他鳴顫的雙耳近乎停止了工作,身體的痛覺令他脹大的腦袋裂出無數縫。
    四散的意識帶走他,令他變得空洞。
    此刻的他即使看著前方,也再瞧不見任何,並沒有黑暗,而是一片虛無,它們不再被賦予含義,也就不再具有意義。
    而另一邊,男孩卻欣喜的開口“妹妹,你醒啦!”
    聲音不再被刻意的壓低,而光芒,也在男孩開口後注入。
    劊空洞的雙眼緩緩被光填滿,又漸漸的,有了些許神韻,他看著前方,光照在漆黑的壁上,摩挲的起伏中,滿是爪痕與蟲屍。
    他仍被死死的壓在下方,而他的身上,一個巨大的蛹,她的前端破裂,口子中露出一個女孩的半身,她神情虛弱的,麵色卻十分紅潤。
    更像是剛睡醒。
    男孩與女孩激動的相擁,不曾管身下被壓著的劊。
    他像是被短暫的遺忘,可女孩下半身的蟲蛹卻一刻不停的吸著他體表流出的鮮血,那些帶著他鮮血探出的根須尖刺正緩緩褪下紅色,重新變作漆黑,於是他們重新縮了回去,待片刻後又重新鑽出,帶著滿身鮮血。
    一時間,劊能被看到的,最外側的體表,無數尖刺起伏不斷,同時也越來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