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輪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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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推著劍,任由身體的下沉,劊彎腰入水,如躍出水麵的巨魚,他徑直潛入了水中。
“啪啪啪”一連撞破無數張網的輕微抵觸感下,氣泡破裂的聲音傳出,劊隻是閉著眼,推著劍,一路向下。
身後噴湧的氣息化作的推力令他的動作迅猛且靈活的,就如同真生活在海底的魚般。而周圍,所過之處,皆是煙浪。
他自發的改變了環境。
耳畔,在煙浪之中,除了那不斷響起的氣泡聲外,再無任何聲音,自他全身心的調動之下體內蟄伏的力量被徹底的激發了出來。
源源不斷,劊隻感到他每時每刻都在變強,光影,緊閉的眼中所感受到的黑白不斷切換,就仿佛,他在前進。
氣泡聲越來越密,已然忘卻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甚至已錯將光影當做光陰的劊,當他聽到那些聲音連成了一道,而後一切戛然而止,光影也好,光陰也罷。
似有所感,劊睜開了眼,時間似並未過多久。
而他眼前,一隻巨大的眼睛直視著他,近在咫尺,劍鋒與之,卻又隔了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重的眼睛。
一隻隻眼如紙般,被拉長,一層層擋在劍前,延至劊的身後,於是劊的周圍,密密麻麻的眼睛將他徹底的包圍。
他像是被封在了一個由眼珠做成的橢圓空間之中,它們發著微光,與劊劍下那放著強光的眼珠交相輝映。
劊平靜的與之對視,眼珠神色未變,隻是劊卻不再覺得恐慌了,現在的他讀出的那分意味
劍下未退分毫,劊保持著那彎腰推劍的動作,劍終於動了,抵著下方一層又一層,穿過下方的一層又一層。
周圍的眼睛未曾眨動一下,甚至下方的巨眼更亮了,就好像它真切的想要看清,刺穿它的,究竟是誰。
一瞬,沉的越來越快的劍猛的到底,隻見劊的身體一沉,又一頓,停在了原地,而他周圍的一切,都在這瞬間軟倒了下去。
像花苞綻放那般,它們癱在地上,隻剩劊的劍下,陡然敞開的,一個巨大的黑洞,劊默默站起,看著腳邊的洞,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圍的煙浪波動不變,卻突兀的,紛紛避開了那個大洞,不曾進入哪怕一分。
似有什麽極具吸引力的氣息自黑洞中傳出,劊望著那大洞,邊緣如死物般癱在地上的“皮層”似輕輕沉浮,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活過來”。
而遠處,如波浪般,大片大片眼睛所構成的曲麵翻卷著,朝劊的方向湧來,來不及多想,順著身體的直覺,劊徑直跳入了那洞中。
很自然的墜落,劊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甚至漸漸的,他開始感到舒適,下方翩然而至的風若最最契合他的另一半。
相擁而契,柔軟,飄然,全身心同雲彩般鬆軟的沉淪在此間,不論腳下望不見盡頭的坑洞,不問四周看不到邊際的漆黑。
但這歡愉短暫的,卻又在片刻之後,當劊乘著下方的風落去,越來越慢,他忽而眼前一亮,若幻境般,先前的一切煙消雲散。
悵然若失,但下一刻,當劊看向四周時,那先前殘留的些許溫存,便又被徹徹底底的衝散了。
明亮的漆黑敞開在劊的眼中,不同於之前在上麵看到的,它們的行為已經演變為了,更為血腥,更為暴力的東西,就同劊此刻所在的地方一般無二。
它們所呈現出的,是深深的,埋藏在無數思緒之下的,最為直接的那些。
溫涼的風吹在劊的臉上,是如此的矛盾,卻又在頃刻間,風自他的後腦盤旋而過,化作了一隻烏鴉,停在了他的肩上。
“啊!啊!啊!”淒厲的叫聲響起,蓋過周遭一切露骨的噪聲。
隻待劊反應過來看去時,那烏鴉卻已腐爛的,遍布無數的蛆蟲,它猛的在劊的肩上炸開,卻又成了無數四散的風,就這麽遠去了。
劊沒有閉眼,那淩亂的風仿若無數鳥羽擦過雙眼,幹燥的,灼痛的,他不敢大意,隻是周圍的一切卻似乎都沒有因這一係列的變故而產生反應,它們仍專注著自己的事。
劊看著近處,兩團黑色的人形纏鬥著,已然到了關鍵時刻,忽的,占了上風的黑影揮拳,隻一拳,便將對手的頭生生打散,而後,摧枯拉朽般,他猛一起身,掙斷了對手的四肢,將倒下的軀幹一腳踩散。
而後它挺直了身軀,沒有停留,身形卻已在不知不覺間壯碩了幾分,隻留下地上那如碎紙的黑影,它慢慢隆起,逐漸匯聚成一個幹瘦的人影。
近處,遠處,到處都是這樣的人影,以及與之相比,壯碩許多的人,閑時,它們隻是麻木的擺動著身軀或原地踱步,或四處遊蕩。
隻是忽的,當他們似找到了目標,便又無任何征兆的,便向它的目標撲了上去。
到處都是這樣的景象,可這地方的天分明很亮,與劊想象中的恐怖大不相同,它們看上去是如此的整潔,清爽。
就像是一幅幅畫般,是的,又如一幅幅畫般,劊此刻便隻是獨自觀賞著,沒有其他觀眾,隻是他一人。
而後。
“咚!”忽而一聲巨響,自劊的頭頂落下,黑壓壓一大片,徑直碾過了這片天地。
劊失去了意識。
而那陰影像是天際之上,某龐然大物的一次隨意落腳,此刻不做停留,便就這麽飛快的升了上去,隻剩下這片天地,與大地之上的一片漆黑。
而後一切開始慢慢的重構,一切開始重新分配——隻剩下並不屬於這兒的個體,他得以存續。
“”劊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麽,當他醒來時,他隻發現自己倒在了地上,而周圍一切都變了,它們,那些人影變得矮小,如稚童般,從身形上看,似乎都十分的健康,以及,他們茫茫多的一大片。
劊就躺在這樣的人群中,當他起來,便鶴立雞群般的,再一次自世界中突顯出來,但依舊無人理睬。
它們隻是生長,且是加速的生長,直至它們重新來到了成年的狀態,一切便就這麽停滯著,仿佛在等待著某個指令。
劊環顧四周,人群雖多,涇渭分明。
忽然的,天空,一隻純白的鳥似自其中分離而成,它落下,停滯於遠處。
靜止的世界在這一刻重新開始運轉,與之相對的,是那隻落下的鳥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人群四處張望,抬頭、彎腰,不約而同的,似皆在尋找著些什麽。
它們開始流動,向著遠處,人來人往。
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劊親眼看著身邊的人用手扒開胸膛,脖頸誇張的拉長,將頭深入其中,仔細打量。由近及遠,如從一個階段到了另一個階段。
“從外界,到自身”
這個階段極為短暫,而後,騷亂再次產生,永無止境的爭鬥再度開啟。劊親眼看著人群分離,個體分化,它們漫長且無意義的,滿足了自身。
“從自身,到旁人”
直至一隻烏鴉落下,它再度的哀嚎出聲。
“咚!”
劊眼前一黑。
“”劊再一次清醒了過來,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來的第一時間看向四周,恰巧的,他瞥見那純白之鳥落下。
這一次,很近,他看的真切,這是一隻白鴉。
而後,一切開始往複。
直至“咚!”。
“”劊驚起,四下已然“動”了起來,他注意到了,自己醒的越來越晚,他感到自己的腦子似乎越來越昏沉。
不確定那些斷片後的記憶是本就不存在還是丟失了,劊起身,大致了解了這個世界的規律,他暫時便隻是同人流一起走著,漫無目的的。
“”
“”
“”
劊不理解,它們為什麽要互相爭鬥,彼此殘殺。
它們要尋找的是什麽,彼此的目的又是否相同,又為何會從誌同道合,到你死我活。
吹來的風生澀,卻又吹得劊似乎又成熟了幾分,他隻是故作沉穩的看著,難以置信的看著,直至,麻木的看著。
已然不知過了多久,經過了多少次輪回。
醒來,便是爭鬥,終點,隻是“死亡”。
他能去哪,它們,又能去哪?
“”
“啊!啊!啊!”
熟悉的聲音響起,劊不自覺的伸出了手,虛握向那停在別處的烏鴉。
他很想抓住它,抓住那最初曾落在肩頭,唾手可得的烏鴉,在這裏,它特別的,十分特別的。
“”
“”
劊猛地彈起,在起來的瞬間閉上了眼,隻是揚著臉,全身心的迎著那幾乎難以抵達的風。
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
艱難的,苦澀的,如產生幻覺般,劊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一陣風吹來,他驚喜的看向自己的肩頭,但那裏什麽都沒有。
烏鴉,近近的,落在了別處。
劊猛地撲了上去,撲到的,隻是如風般的幻影,它們照舊四散而去。
“”劊怔怔的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與麵前被撞散的黑影,它沒有再重塑,劊感到了力量的些微增長。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