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曾言語的花兒,靜靜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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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曆一零一零年,二月十四日。
    極北,青城。
    這是一個非常短暫而又悲哀的故事,悲哀的源頭毫無疑問是當事人的年幼所造成的,盡管在當事人看來,那段恍若夢幻的日子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可,從結局來看,這便是悲哀。
    那是一個發生在春日間的故事。
    當春日的微風輕輕揚起之時,極北大地的冰河都消融殆盡,楊柳剛剛吐露嫩芽的季節,一切顯得美好而唯美,就連碧空澄澈的天空都安靜的令人心曠神怡。
    在這座名為青城的古老城池中,被祥瑞所籠罩的這片大地,修士的生活無疑是和諧而美好的,倘若世間當真存有人世淨土,那麽,這裏便是這個字眼真實縮寫。
    便是如此幸福的場所。
    倘若沒有那令人絕望的天災劫難的話,這裏依舊是如此美麗的地帶吧。自己最喜歡靜靜觀賞著,依依的溪邊垂柳是那般自在招搖,清河上翻湧著的紅霞霧靄是如此迷朦,乃至街道上稚童們的嬉戲追逐的聲音。
    一切都是這麽和諧而靜謐。
    自己打從心底喜愛著這片地帶。
    但是,同樣的。
    自己是不幸的,因而不幸,其實,並沒有為什麽。自己是極為罕見,乃至於鳳毛麟角那般,無法修道罷了。
    自己貴為青城城主之女,卻天生無法修道,注定與大道無緣。是被天道所否定之人,自己不知為何。在現世之中,即便是最為底層之人也會有靈根,也會有修為。
    要說沒有靈根,沒有絲絲豪豪修為,那與癡人說夢,天方夜譚一般。在這裏修士即將頂替人族的年代裏,可想而知,自己的未來將會多麽的黑暗。
    那是想都不敢去想的夢魘。
    可偏偏,還是城主之女。
    雖然幼年時期不會遭受到什麽欺淩,但同樣的也不會好過。多虧了那些流言蜚語,使的那自己的最親近的家人,哥哥與姐姐,父親與母親。
    與陌路之人沒什麽兩樣。
    象征性的驅寒問暖,象征性保護自己,象征性的陪伴自己……
    是的,多虧了那些流言蜚語。
    使得自己很早便明智,也更為理智,心思也更加纖細而平靜。這一切都是自己應得的,誰讓自己無法步入大道呢。
    未來,對於自己而言,就是類似於夢魘一般的事物。就連此刻,正值春日間的和煦日光,都使自己如此寒冷。
    無法接受所謂的命運強壓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可,無法接受又能如何。向著所謂的父親與母親去傾訴嗎?他們一定會對自己好言相勸,而後便拋之腦後。
    對他們而言,自己便是如此的可有可無。
    不過是個無法踏上大道的廢物罷了。
    感受不到絲絲溫暖的自己,一切都是寒冷的。
    謠言也好,不公也好,身份也好,怎樣都好。年幼的自己隻想逃離那個宮殿,那令自己不安的宮殿。害怕侍女們又在講哥哥與姐姐是如何天才妖孽,害怕他們在提起自己之時,那嘴臉的無聲嘲弄與舒爽。
    歡愉皆是建立在他人的苦痛之上的。
    可,即便如此。
    尚是稚嫩的自己沒有收獲到任何自己認為實質性的事物。遠比尋常之人高貴的出身帶給自己的是自閉,遠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貴的天材地寶帶給自己的隻有怨恨與憧憬。
    可,怨恨的對象隻能是親人而已,能夠傾訴的對象也隻有親人而已,可,最敷衍的對象還是親人。
    這一切都是溫暖的。
    溫暖到,令人絕望。
    每次,哥哥與姐姐出席各大場合之時,自己隻能呆在自己的院落之中,陪伴自己的僅有綻放的花兒與飛向天際的鳥兒。
    那是令自己深深羨慕的。
    稚童時期便在一片陰霾當中度過。
    再之後,步入學校,便是自己深刻理解到,這世間,隻要有人存在的地方,便不會有自己所安然生存的地帶。
    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如此明朗率真的事實。事實就是事實,無法改變,也不會改變。自己無論走至何處,所得到的結果是一樣的。被當作異類對待罷了。
    就像一群正常人與一個傻子,那位傻子隻會成為被欺淩的對象,而作惡者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畢竟,傻子的人生是悲哀的。
    每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家的目光總是充滿著異樣,包括教師。雖然自己貴為城主之女,沒有遭受過任何麵對麵的,身體與語言上的加害。可,即便是那種目光,也並非是孱弱的自己可以承受的。
    自己所能做到的,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無視罷了。無視父親母親的敷衍,無視兄長與姐姐的虛情假意,無視旁人傳來的歡愉目光,無視世間對自己的強烈否定。
    這無恥行徑無異於厚著臉皮被萬人唾罵,這是等同的。同樣,這也是自己,唯一所能夠做到的,除此之外,自己別無他法。想要生存下去,必須接受自己所身處的環境。
    即便它黯淡無光,那自己便融為暗夜就好了。倘若它是大海,那自己化作魚兒不就好了。便就是如此簡單和諧的道理。
    自己隻要厚著臉皮,裝作寧靜致遠,對一切功利大道好不在意就好了。隻要自己足夠溫柔,隻要自己足夠冷血,隻要自己對待萬物都仿若看待螻蟻一般。
    是的,所有的一切對自己而言,都隻是配角而已,就想自己院落裏的花兒,那美麗的花兒,就是自己人生當中的配角,這嬌豔的花兒,與兄長,姐姐又有何區別呢。
    都隻是配角罷了,
    可,自己終究是沒有身份的。
    那又如何。
    不知如此,度過了幾載春夏寒冬。
    當某一刻,突然發現,自己親手覆蓋的,虛偽的麵具竟然無法摘拖了,是的,自己獲得了聖賢的心境,當真做到了寧靜致遠,
    萬物存在即合理。
    自己就像那高遠的晴空,無喜無悲,靜靜容納著一切不公,悲哀。靜靜凝望著一切歡顏,情愛。靜靜訴說著屬於自己的故事。
    那溫柔毫無疑問是世間最為美麗的事物,那如嫩芽季節的日光一般,令人心思澄淨,毫無雜念,隻想靜靜享受著難得靜謐。
    說起來,自己當真是悲哀。
    如今,竟能微笑著打趣自己。
    仿若看待旁人一般。
    並非是對於自己人生的死寂絕望,而是,溫柔似一位賢者般,用毫無波動的心態,去直麵一切不公暗淡。
    就是淡然而已。
    仿若不曾言語的花兒一般。
    就隻是靜靜綻放罷了。
    凝望著浪遊的浮雲,翱翔與彼岸天空的鳥兒。畫麵毫無疑問是極為美麗且和諧的,讓人相信。人生是擁有色彩的。
    人類的生存方式多種多樣,修士所追求的毫無疑問是永生,那幾乎是統一了數萬億修士的夢想,可,至今以來,未曾有一人抵達永生的境界。可,即便如此,在曆史的洪流之中,不曾有人停歇。
    就像自己一般。
    即便無法踏入大道。
    即便在這個世間,自己毫無疑問是異類。被排斥與拒絕是理所應當的。一切皆是合理的,合理到,所有人皆認為本該如此。是的,本該如此才是常態。
    這是常識。
    名為常識的事物,那是深深紮根在修士心田的,被奉為真理的存在,任何人皆無法否定。餓了理所應當就要吃飯,欲望膨脹理所應當就要去搶奪,沒有飯吃就會餓死。
    那是一些淺顯易懂到,令人絕望的事實。
    就應該圈養牲畜,就抵達了長久這一目標。絲毫不去想象這類行經究竟是何等的慘絕人寰。可,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這是合理的。
    沒錯,是合理的。
    內心深處反而慶幸,慶幸自己是如此強盛的種族,不必被奴役的日子,向往自由的日子,寧靜淡然的日子。
    本質又有何不同呢?
    皆是在無限循環的常識之中,因為太閑了,所以要去找一些事情來打發一些樂趣罷了。大家都是如此愚昧,愚昧到如此強盛。
    就宛如高遠的晴空一般,倘若世上當真有公平公正,那麽,恐怕修士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早已是滅族一百次了。
    可惜,命運不公,天道不仁。
    修士依舊安然生存在這世上,越發強盛。
    存在即合理。
    自己也是如此,所遭遇到的不公,那便是遭遇了,隻能感歎自己的不公,除此之外,便是寧靜致遠了。隻能寧靜致遠了。
    便是如此簡單,卻又符合天道的規則。
    若問,那裏有規則。
    是啊,規則存在於何處呢,束縛存在於心田,心海之中若有善念,不是被餓死便會被欺淩而死,或者成為其他物種吃食的對象。
    正當自己如此寧靜致遠,如此淡然至冷漠的時期。
    在嫩芽的季節,在某一日的午後,自己見到了,那等同於自己,仿佛是自己的複刻一般的人物,那是綺麗到夢幻,自己夢寐以求的,是同類的味道。
    那是無力垂坐在街道路口旁的少年。
    眼眸之中盡是死寂絕望,黯淡無光。
    毫無修為。
    比起自己,還要不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