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戾氣甚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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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音很有辨識度,也讓聽到的人下意識地在腦海裏描摹出一張極有攻擊性的臉。宋澤不禁渾身一顫,看向來人。
    出乎意料的是,這人麵色蠟黃,雖然看上去隻有四五十歲的年紀,卻給人一種他命不久矣的感覺。
    那麵貌確實出挑,深邃的五官、刀削般的下頜線,若是臉色紅潤,那必定是人中龍鳳的俊朗模樣,可惜,這男人,居然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宋澤沒時間和他說些彎彎繞繞的,便直接開門見山:“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男人有些驚訝,驚訝於宋澤的膽子,常人到了這種地步,通常都會對陌生的環境和自身的境遇產生恐懼感,可這個孩子,居然還想和自己做交易?
    他用眼神示意醫生離開,然後從書桌前抽出椅子坐在書桌床邊,小腿前伸,兩腳踝部交叉。
    不得不說,如果忽略掉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危險氣息,這個人的確有一副十足的紳士派頭。
    “說說,你想和我做什麽交易?”男人漫不經心地開口,瞳孔中的宋澤顯得十分渺小。
    “我需要給你什麽,你才會放過我姐姐?”宋澤麵不改色道。
    男人笑了:“是什麽讓你覺得我有可能放過你們姐弟倆的其中一個?”
    宋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你覺得,你身上會有什麽值得我費心的東西?”男人反問宋澤,“我該說你天真呢,還是你本就自負呢?”
    宋澤臉色微變,他根本猜不到這個男人想要什麽!或者,這個男人,是想用他和姐姐去威脅什麽人?
    “嗬,真是個討厭的孩子呢,就和你那不討喜的父母一個樣!”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麽,麵上是不加掩飾的嫌惡。
    宋澤確信,這個人說的父母不會是那對惡魔般的男女,那麽,他口中“不討喜”的,隻會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男人的話音剛落,就被宋澤狠狠打了一拳:“他們是什麽樣,輪不到你來詬病!”
    宋澤幾乎用盡了全力,男人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誰料,男人非但沒有發怒,反倒開始大笑。
    “這就是你們倆的兒子啊!連你們的麵都沒見過,就不顧一切地維護你們!憑什麽每個人都在偏袒你們?你們究竟是給這些人灌了什麽迷魂湯!”
    男人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宋澤,眼裏像是淬了毒,好像是在瞪著宋澤,卻又像是透過宋澤的臉,看著什麽人。那雙淡色眸子裏瞬息萬變,交雜著
    怨恨、悲哀、懷念,甚至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慕?
    宋澤沒有再動,他感覺這個男人對父母的感情,似乎不是一兩句話就說得清楚的。
    男人癲狂的狀態持續了十來分鍾,等他平靜下來,起身拿了一個平板,連接上投影儀,再次開口:“你不是想讓我放過你姐姐嗎?那你就和我一起欣賞她的獨角慘劇吧。”
    宋澤聽到這話,盯向對麵的白牆,上麵現在顯示出的畫麵,是補習班門口。
    宋清回到家的時候天色還是光亮的,她打包了一份餛飩,是阿澤最喜歡吃的魚肉餡。可是在回去的路上,宋清心裏就隱隱開始不安,剛經過小區門口,宋清就把東西塞給祁秋,跑回家裏。
    “你幫我拿一下,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祁秋在路上的時候,已經和宋清解釋過自己的取向問題,他本來以為等會兒可以到宋清家裏坐一會兒,再跟未來小舅子套套近乎,沒成想,宋清居然就這麽把自己拋在後頭了。
    他看向霍白:“一定是因為你太醜,小姑娘終於忍不住跑掉了。”
    霍白:???我躺著也中槍?
    宋清輸入密碼之後推開大門,宋澤不在家。
    她掏出手機,按下宋澤的號碼,無人接聽。
    再打給補習班的老師,對方告訴她今天早就放學了。
    宋澤不是會在外麵晃蕩那麽久的性子,中午也給宋清發過消息,問她有沒有什麽想吃的菜。
    祁秋和霍白到宋清家門口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宋清麵色煞白,一隻手緊緊捏著手機的樣子。
    “宋澤沒回來?”祁秋看宋清一動不動,出聲詢問。
    宋清像是才發覺身旁有人,點點頭:“補習班放學三個多小時了,電話沒人接。”
    祁秋皺了皺眉,三個多小時,不符合立案標準,那就隻能先找找看了。
    “他在什麽地方補課?”
    霍白剛才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順便帶上了車鑰匙。
    他把車停在了宋澤補習班對麵,祁秋把去遊樂場時給宋澤拍的照片打印出幾十份,他們幾個這會兒分頭行動,想問問附近居民有沒有對照片上的人比較熟悉的。
    “阿姨,請問您認識過上麵這個男生嗎?”祁秋彎下腰,微笑著問麵前這個矮個子阿姨。
    “哎呦,小夥子,這你可就問對人嘍!上麵這個男娃娃長得這麽好看,人還禮貌,見過的沒幾個不記得的!上回我從超市回來,就碰見他,然後啊……”
    祁秋無奈地打斷這個自來熟的阿姨:“阿姨,那您今天下午見過他嗎?”
    矮個子阿姨愣了愣:“這個,還真沒有,怎麽,你是他哥啊?長得也不太像啊?不過你倆長得都好看得很!小夥子,我看你也有二十幾了吧?我跟你講,我二表姐的堂嫂的三舅姥爺家的那個閨女……”
    “阿姨,謝謝您了,再見!”祁秋見狀,飛也似的逃了,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霍白的嘴向來巧會說說話,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問了十來個路人,可惜都沒什麽發現。
    他朝祁秋那邊走去,攬住祁秋的肩歎氣:“你說,這麽大一活人,怎麽就找不著了呢?”
    “兩種可能,要麽是剛才問的那些人今天真的都沒見過宋澤,要麽就是有人故意隱瞞。”祁秋的臉色有些冷,江城雖說不是國際大都市,但也算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一線城市了。況且那兩位還在江城鎮著,不知道是什麽人在暗中操作,還真是膽大妄為。
    想到這裏,祁秋掏出手機,給周浦深打了個電話。
    “喂?球球啊?今兒怎麽有空給我家老周打電話了?”電話那頭是沈君理輕佻的聲音,祁秋言簡意賅地說了宋澤失蹤的事。
    沈君理麵色一變,向正在指導學員的周浦深招招手,比了個手勢。
    周浦深讓另外一個教練過來替上,快步走到沈君理身邊。
    “你們現在在哪裏?”這回是周浦深的聲音了。
    “宋澤補習班對麵的人行道上。”
    宋澤的補習班距離武館並不遠,大約過了八九分鍾,一輛13款的黑色雅科仕穩穩當當地停在祁秋和霍白麵前。
    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露出周浦深眉毛緊蹙的臉:“小清呢?”
    “她在巷子那邊,剛才還看見她在問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來著。”霍白說著,朝巷口的方向走去,誰知道,看見了宋清按住了一個柔柔弱弱
    的女生的肩膀,膝蓋正要抬起來往她腹部頂。
    她們身處的地方是個死角,這片最近在拆遷,有半道樓梯和一堆磚石作為遮擋物,幾乎沒人會往那邊走。
    幾個男人看見宋清打那女生,都沒打算阻攔。宋清如果是會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女孩子下手的那種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會接近她。
    直到霍白意識到宋清的狀態很不對勁,開始往宋清的方向跑。
    另外幾人顯然也發現了,如果是在平常,就算那個女生和宋澤的失蹤有直接關係,宋清也不會一直不停手。像今天這樣打了二十幾下還在繼續
    的,明顯就是出了什麽問題。
    祁秋和霍白拉開宋清和被打的女生,祁秋顧不上什麽男女有別了,直接把宋清抱得緊緊的。
    他看向宋清,發現她眼裏滿是怒意,拳頭緊握,上麵的血管清晰可見。
    周浦深和沈君理的動作比祁秋他們稍微遲了一點,看到祁秋正緩緩拍著宋清的背給她順氣,周浦深遞上了手中的水瓶:“小清,你先冷靜一下,喝點水。”
    祁秋放開宋清,她一言不發地灌了幾口水,情緒倒是沒剛才那麽激動了。
    “阿澤,她害的。”宋清忍住不看林依柔,她怕一個不小心把人打死。
    霍白隔著長袖拉著林依柔的手腕,問宋清:“怎麽說?”
    宋清隻勉強拚湊出幾個零碎的字,幹脆咬著下唇不說話了。
    周浦深看向林依柔:“你說。”
    “宋澤是我帶到巷子裏的沒錯,可那也是因為他太蠢,隨隨便便就相信別人,最後沒能打過那些人,結果被帶走了,怪我咯?”林依柔卻不覺得自己錯在哪裏,“況且,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了,恐怕你弟弟,早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
    她後麵那句話是對著宋清說的,她沒有錯過那個男人吩咐自己時滿眼的恨意,一想到宋澤現在可能已經死了,她就抑製不住地開心。
    宋清剛才因為怒火變得通紅的臉迅速褪色,比白紙都要慘淡幾分。
    祁秋試圖讓她放心,開口道:“沒事,那些人隻是把阿澤帶走,肯定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兒!”
    可還沒等祁秋說完,林依柔就打斷了他:“那你能確定,宋澤沒有收到什麽特別的‘優待’嗎?”
    說完,就不顧其他人是什麽反應,自顧自地低聲笑起來。
    在場的人都不是孩子,自然能聽懂林依柔話中的“優待”不會有什麽好意思,宋清原本就不好的臉色再次白了一個度。
    房間內的宋澤看著姐姐差到極點的臉色,差點直接往牆上撲。
    “林依柔和你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要做出這些事?”如果宋澤沒記錯的話,林依柔在初一那年雖然內向,卻很好相處,溫溫吞吞的性子,和投影裏這個瘋子一般的人大相徑庭。
    男人微笑著回答:“她和我能有什麽關係,這話,你該問問自己才是。”
    宋澤正欲開口,男人卻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噓,觀影時要保持安靜哦。”
    畫麵裏,周浦深突然扯下了林依柔的發卡,輕輕一掰,裏麵露出一個圓形的小玩意兒。
    “你倒是別出心裁,覺得藏在這裏邊兒我就找不到了是吧?”周浦深把那個小圓片湊到嘴邊,整個房間裏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床邊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對講機,不急不慢道:“還真是高看你了,本來以為你五分鍾前就會發現的。”
    周浦深感受到宋清投來詫異的目光,淡定地解釋:“這是一款新式錄音器,也能在特定情況下作為耳機使用。不過據我所知,目前隻有m國軍方享有這份技術。”
    接著,他又對著手裏的小圓片說:“我說的對嗎?連峰?”
    連峰笑了:“對了又怎麽樣,這個華國,你以為我還想待嗎?我隻要拿回屬於我的那樣東西,就遠走高飛,回m國做我的高級指揮官!”
    “我弟弟,在你那裏。”宋清拿過小圓片,肯定地說。
    “對,隻要你把周浦深交給你的盒子帶過來,我就放了他。”
    宋清眼裏沒有半分波動:“你,在哪?”
    連峰毫不猶豫地說了地址,就算那丫頭不把東西帶過來又怎麽樣,隻要自己一聲令下,這幾個人就會被槍子兒射成馬蜂窩——他根本沒把華國對槍械的限製令放在眼裏。
    “我要,看到,阿澤。宋清知道這個人有辦法讓自己看到阿澤現在的樣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宋清的手機就收到了一個視頻,裏麵是她擔心了好幾個小時的弟弟。
    宋清本來已經鬆了口氣,可當她看到宋澤臉上的繃帶,目光瞬間就不平靜了。
    而且她沒有忽略,阿澤袖口露出的那一小截白色紗布。
    阿澤,受傷了。
    宋清腦子裏不斷閃過這句話,眼白上不知不覺蔓延了許多紅血絲,整個人陷入低壓。
    祁秋上前一步,握住了宋清的手:“等會兒就能見到阿澤了,你要是現在出什麽事,就沒法把阿澤受的傷都還回去了。”
    宋清朝周浦深的車走過去,沒鬆開祁秋的手,但祁秋此時沒心情去開心。
    他隻知道,小姑娘的手心好涼,手上的力氣好大,以及,小姑娘現在周身散發出並不友好的氣息,說直接點,就是——戾氣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