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馴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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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西城永寧門。
    大盛天朝第一戰將、神武候呂輕雲之子——小候爺呂文乙,抱著一隻正在拚命扭動身子、使勁掙紮的潔白小狐狸。
    他瞧了眼朝自己拱手作揖的布衣少年,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你誰啊?起開,今兒小爺非抽死這不長眼的老頭。”
    範賢身後,馬車夫雙腿一軟、惶惶跪倒在地上。
    要說京都紈絝,呂小候爺絕對能榮登前三甲。
    家大、業大、勢更大;呂輕雲雖是候,但深受武樂帝所喜,普通王爺都不敢與其相提並論。
    且,呂輕雲出身淩絕劍宗,若不是投郊大盛朝,便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大劍宗宗主。自身實力、江湖地位,不是一般恐怖。
    總之一句話,誰惹誰死。
    範賢輕吸一氣,緩緩吐出,麵上掛著那風吹不動的微笑,默默望了天空一眼。
    夭壽的,想玩死誰?!
    ‘轟隆’一聲,萬裏晴空不知何處悶雷聲大作。
    錯了,錯了還不行嗎?求放過。
    “驚憂了您的愛寵,在下給您賠不是。還望公子大人大量,莫要氣急。
    您看,這城門大道塵土飛揚,沾了公子您玉麵華服,在下可就真的罪過大了。”
    呂小候爺又哼了一聲,也不知想到了什麽,露出個詭計的笑容。
    “你挺會說話的嘛,討喜。叫什麽名兒?”
    “在下範不著。”
    “噗~哈哈,什麽?你老子是腦袋被驢踢了吧,取這麽個傻名。”
    有什麽比全身而退更重要的?範賢心底自嘲一句,回道:“公子寬容大度,自是犯不著在這烈日當空之下曝曬。
    您看,如此靈性小狐,若是受熱可不好。”
    “誒嘿,說的對。”
    粉雕玉琢、個頭不高的呂文乙,招來仆人將手中小狐放進木籠裏,拍拍手,走到‘犯不著’麵前。發現自己矮了一個頭,雙眉一蹙正要發脾氣,便見眼前這個身材頎長的家夥,很識趣的微微躬身。
    他抬手拍了拍‘犯不著’的肩,“嗬,眼力勁兒不錯。
    本小爺高興,讓馬車裏的小姐,出來給小爺笑一個,這事兒就算平了。”
    扈從們的執行力,當真一流。主子話都還沒說完,一群人已上前踢翻車夫,撩簾將丫鬟雅兒給拖了出來。
    小姑娘哪時見過這種陣仗,嬌小的身子抖得像篩糠般,邊哭邊叫卻是不敢掙紮。
    扈從們抓著雅兒的左右手腕,呂小候爺‘獰笑’著用扇子挑起她的小臉蛋,“小美人兒,給爺…嗯?算了算了,扔回去扔回去。”
    呂文乙何許人?京都四大青樓常駐嘉賓,頭牌娘子都快看膩了,眼光自是不低。最多算個中人之姿的雅兒,自然進不了他的法眼。
    長得普通,也是一種幸運啊。此情此景,範賢很慶幸坐在馬車裏的不是左綰集。
    不過,這個小候爺有點意思。
    明明自己長的很可以,擱範賢前世,這種顏值出道的話,男團門麵擔當都不成問題。卻將自己扮成一副浪蕩色痞樣,這人設與外形,極為不符。
    扈從們一把將哭哭啼啼的雅兒推開,用力過猛,眼見要摔,範賢伸手一把將雅兒撈住、扶正,順勢輕聲說了句,“別哭了,回馬車裏去。”
    “去。”呂小候爺吐出一個字,扈從們便將那馬車夫給提了起來,連拖帶拽弄到主子腳邊。
    呂文乙接過一名扈從遞過來的長鞭,作勢要抽。
    “且慢!”
    “嗯?怎麽著啊,犯不著,擋死呢麽?”
    範賢笑道:“公子,在下與您打個賭,如何?如果在下僥幸贏了,還請公子高抬貴手,饒了他。”
    “嗬,口氣不小。”呂小候爺滿臉寫著‘你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烏黑雙瞳內迸射光亮,邪笑道:“那,如果你輸了,小爺就抽你五十鞭。”
    “依公子之言。”
    呂文乙哈哈大笑了幾聲,突然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答應的這麽痛快?小子怕不是真傻。咦,等會兒,這打的嘛賭?’
    激將、語言引導,先將結果敲定。範賢見呂紈絝輕鬆上套,便給出一個令呂文乙拒絕不了的賭約。
    “公子方才那隻白狐,是剛擒獲還未馴服的吧?”
    “是又如何?”
    “在下若能於兩刻鍾內馴服這靈狐,便算在下贏。”
    呂文乙想了想,麵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神情,眯眼道:“一刻鍾,哦不。一炷香。”
    範賢佯裝為難地擰眉低頭想了一陣,最後像是下了多大決心一般,“好!”
    兩輛馬車讓出城門主道,就近一家茶寮被臨時征用,兩張茶桌拚在一起,木籠子擺在其上。
    呂文乙坐在鋪著軟墊的椅子上,左右有人打著扇,喝著茶水。
    一旁的桌上點著根尋常細香,但看這個名叫‘犯不著’的小子,有多大本事,能在這麽短時間內馴服剛逮來的小白狐。
    範賢趴在桌子一角,對著籠子裏毛發直立的小白狐,又是學鳥叫又是吹氣地表演了一波。
    香燃一半,範賢向掌櫃借了隻小碗,盛些清水送入籠中,小白狐吧唧吧唧飲水歡。
    香剩三成,範賢將那喝幹的小碗取出,輕柔地摸了摸小白狐的下巴。
    令呂文乙、扈從、外圍看熱鬧的好事者們驚奇的事,發生了。
    那小白狐初初並不願被撫摸,抗拒地往後縮,但很快就表現出順從。‘乖巧’地趴倒,又過一會兒,竟是張嘴伸了伸小紅舌頭,還舔起了那馴狐少年的手指。
    到一炷香燃盡之時,那小白狐已是抱著‘犯不著’的手,拿頭頂著其手掌蹭來蹭去地撒起了嬌。
    “這、這狐狸是最不好養熟的玩意兒了,不比牛羊貓狗,一個不留神就跑咯。”
    “對啊,還咬人,不服管的很。”
    “這小子有一手嘿…”
    吃瓜群眾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呂文乙輸了。雖然麵上有點掛不住,但深心裏並不惱怒。
    隻是,人設不能崩!
    “哼!”
    正要發作,卻見‘犯不著’居然將小狐從籠裏抱出來,送到他抬起的手裏。
    “公子,這靈狐與您有緣,也是它的福氣。”
    呂文乙強撐起來的那點怒氣值,瞬間就被在手掌心裏頂著的小腦袋給融化了。
    我的親爹噯,太可愛了叭!
    “哼…咳,好手藝,賞!”
    甩下一句話,呂文乙抱著小白狐,登梯進了高轅車。
    有扈從將一隻繡有雲紋的錢袋拋到範賢手裏,留下一眾吃瓜群眾,揚長而去。
    範賢上前扶起一直跪在茶寮外頭、已是濕汗淋漓的馬車夫,駕車匆匆離開這處。
    左府就在西城長樂街,離花滿樓很近。
    車簾沒放下,一路上,範賢都注意觀察著周遭。當然,他並沒有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最近,因為花魁大賽,京都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愛尋花問柳的武者,為富豪保駕護航的修士…等等。
    總之,京都近期魚龍混雜,隨處都有氣機顯露。不過,大多品級不高,基本集中在九品至六品之間。
    但剛剛,在茶寮馴狐之時,他感覺到背後似有什麽一掃而過。
    他將這種感覺統稱為【體質感應】。
    雖然沒有精神力探查,無法得知那‘一掃而過’的,純粹是某高手路過、隨意看了一眼,還是另有呂候府高手隱於暗中保護自家小候爺、從而對他關注了那麽一小下。
    謹慎起見,範賢決定將車夫和小丫鬟送到左府。
    俠義之心?不,他隻是不想麵對‘由於自己沒有護送,次日收到這兩人半道被截殺’的結果。
    另外,他也需要確認。
    確認,那‘一掃而過’還會不會再次出現。
    如果再出現,他會適當地用點‘小底牌’,以確保萬無一失。
    畢竟,他不喜歡被人盯上的感覺,更不喜歡被逼著再來一次‘雨巷化人’。
    車行半路,馬車夫仍驚魂未定,稍稍緩過點勁來,衝範賢千恩萬謝起來。
    “範公子,多謝你救了老馬一命!剛才要不是你,俺這條老命就沒了…”
    縮在車廂角落裏的雅兒咬著下唇,一雙不大的眼睛已是哭腫,對範賢投去複雜的目光。
    ‘怎麽辦,要不要也謝個恩呢?可是…’
    “老馬,你回府後,記得將此事稟報給左夫人。不用說我做了什麽,隻需說,在城門時馬驚了、險些踩到神武候呂府小候爺的愛寵。”
    老馬險些從車上栽下去,哆嗦著握韁的手,“神、神武候?!!公、公子是說,剛剛那是呂小候爺?”
    範賢點頭,“不用慌張,那個小候爺不會記住這麽件小事的。不過,謹慎起見。夫人和小姐,得知道這件事。
    你隻需說,有人勸解,小候爺便作罷了。”
    “唉呀,公子啊,非是馬驚了,明明是那個籠門鬆開,那小狐狸自己跳了出來。要不是俺及時勒住,馬一蹄子下去,那小畜生可就沒了。”
    範賢眉頭一緊。
    被迫害妄想症也好,過度敏感也罷,總之,他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