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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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九寒天,冰封千裏。
大雪數日未停。
塞北的寒風,凜冽似刀。
黃昏下的山林,映著白皚皚的雪色依稀有些微光。
一陣寒風吹來,隱隱帶有一股肅殺之氣。幾隻烏鴉站在樹枝上蜷縮著腦袋,瑟瑟發抖。
一個少年趴在一顆鬆樹下,一動不動盯著前方,全神貫注的探聽著四周的響動。
他背上的雪已經很厚,顯然已經保持這個姿勢許久了。
早已經凍得通紅的手仍舊死死的握著樸刀。
亂蓬蓬的頭發和身上的破爛軍甲讓他和鬆樹融為一體。
少年名叫張淩。
此刻他正經曆一場獵殺,隻不過自己是獵物。
缺衣少食,又在極寒的塞北,張淩此刻已然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雪越下越大。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
一個錦衣少年輕飄飄落在距離張淩十丈遠的一片空地上。
看到這少年的出現,張淩瞬間心跳到嗓子眼,眼睛眨也不敢眨,就連呼吸都變得極為輕微。
這人名叫拓拔宏,月巫教弟子,他已經追殺張淩兩天了。
拓跋宏披著一件軟毛織錦的披風,手裏拿著一把略到血跡的匕首,環顧四周,眼神犀利如鷹。
他在搜尋著自己的獵物,此次試煉總共有八個獵物,前七個都被他很快伏殺,唯有這最後一個,甚是狡猾,一路從北狄山脈逃到大欒塞北,正是在這片鬆林不見的。
想來是躲在鬆林某處。
搜尋了半柱香的時間不見蹤跡,拓跋宏也是失去了耐心,從懷中掏出一個符篆,輕輕擦拭了一下匕首上的血跡,向前一拋,單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符篆立時懸浮身前,浮現一層精光,繼而向一側飛去,直指張淩所藏之處。
藏在不遠處的張淩頓時暗叫一聲:不好。
追蹤符!
拓跋宏的刀上有自己的血跡,追蹤符可依此追蹤,百裏之內無所遁形。
那符篆飛到張淩身前,“嗤”的一聲,化作烈焰燃燒起來。
拓跋宏注視著張淩的藏身處,輕哼一聲道“出來吧”
“轟”
話音未落,鬆樹後猛地掀飛大片雪花,張淩猛地竄了出去。
“哼,還想逃”
拓跋宏眼色一厲,一個轉身鞭腿掃起身旁的一段鬆枝,然後飛起一腳踢在鬆枝之上,隻見那鬆枝如射出的箭矢一般朝著張淩飛去,繼而拓跋宏冷哼一聲,踏起一灘雪花,向他的獵物縱身飛去。
那鬆枝並沒有準頭,“鏘”的一聲插在張淩身前的雪堆中,張淩一個踉蹌,險些失去重心跌倒,逃了這麽許久,腿微微有些沉重,沒有補充能量,又在雪堆藏了大半天,著實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要麽凍死,要麽被殺死,左右是個死,再跑下去,估計連博命的機會都沒有了,頓時心一橫,吐了一口“他奶奶的”,然後轉身,看著身後剛剛落地的拓跋宏。
他知道自己的處境,疲憊的眼神中帶著強烈的求生欲望。
“怎麽不跑了?”拓跋宏問道,語氣中盡是不屑。
“累了”張淩麵無表情,淡淡道。
“這樣最好,省的我花力氣去追”拓跋宏儼然一副裁決者的姿態,張淩於他而言,不過是粘板之魚。
“你不是北狄軍人”張淩靜靜看著拓跋宏,暗自想著計策,他想活命,他必須殺掉這個瘟神。
“嗬嗬嗬...想拖延精力嗎?無妨,反正你也逃不脫,不錯,我不是軍人,我,拓跋宏,巫月聖教的聖子,獵殺你不過是最初級曆練罷了,我有很多精力陪你玩,但是如果你僅僅隻知道奔逃,哼,那你就死吧”
狂妄!但是他有狂妄的資本。
“哼,那便戰吧”張淩緊握樸刀,嚴陣以待。
“受死吧”拓跋宏語氣漸冷,匕首在掌中打了一個旋,欺身向前,手中匕首割裂這刀刃兩側快要凝結的寒氣。
張淩也不遲疑,大喝一聲,手中樸刀迎了上去。
貼身拚鬥,匕首遠遠比長刀順手些,拓跋宏是門派子弟,身法詭異,雖然隻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力道卻是不弱,快,狠,準,刀刀直指要害。
張淩是真正的從死人堆裏拚殺出來的邊塞兵士,但是麵對拓跋宏的刀,卻絲毫討不到好處,苦苦格擋支撐。
一盞茶的功夫,在拓跋宏密集的進攻下,不斷露出破綻,腿上,腰間,紛紛掛彩,背上的軍甲也被割裂開。
腿上的傷口讓張淩站立不穩,拓跋宏哪裏會給敵人喘息的時間,又持刀向前。
張淩後退兩步,腳下踢起一團雪,快速的退到一顆鬆樹下。
雪花濺起,拓跋宏揮袖擋住,身子後撤,隨後再次跟隨前去,二人圍繞鬆樹又拚鬥數個回合,有了樹木的依靠,張淩比之剛才明顯輕鬆一些,但是也是防禦的艱難。
此刻的張淩拚著同歸於盡的打法,並不防禦,即便拓跋宏的匕首插入肺腑也不管不顧,隻是一味砍殺。這樣一來,反倒是拓跋宏有些畏手畏腳了,幾次可以擊中要害,但都在遲疑中錯過,因為對方的刀也會砍中自己,即便是一些皮外傷,他也是不願的。
明知張淩已是強弩之末,卻始終不見對方力衰。
張淩此刻全憑從軍多年,苦練不綴,還能堅持握刀,更重要的是對生的渴望,他咬牙堅持著,因為自己一旦不慎便是死亡。
拓跋宏年紀太小,雪中追殺良久,體力自然也下降的厲害,但是他過於自負,不使用門教法決,隻是武技搏殺。
終於,張淩開始有些意識不清,渾身的傷口不斷的流血,臉色有些發白,體力略顯不支。
拓跋宏大喜,隨即加快進攻的節奏。
破綻!致命的破綻!
張淩失血過多,此刻門戶大開。
“噗呲!”
拓跋宏抓住了這個機會,一擊即中。
張淩中刀,這一刀足以致命,但仍是奮力揮刀將拓跋宏擊退,但是那把匕首卻插在了張淩胸口。
張淩踉踉蹌蹌,後退兩步,倚到一顆鬆樹上,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匕首,手中樸刀拿握不穩,落在雪地。
“噗”
一口鮮血噴出,身子慢慢滑坐下去。
......
雪仍在下。
寒風呼嘯,拓跋宏眯著眼睛看著早已經沒有了動靜的獵物。
“狩獵結束了”
拓跋宏慢慢走到張淩身旁蹲下,便要拔下插在張淩胸前的匕首,他要割下對方的一隻耳朵留作見證。
“嗤”
在拓跋宏的手即將碰到刀柄時,張淩的眼睛猛地睜開,拓跋宏立時大駭,但是已然遲了!
他的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一把小劍刺破錦衣,插入心髒,直沒劍柄,生死往往總是一瞬間。
兵不厭詐!
袖劍!是張淩最後的依仗,即使戰鬥時能夠出其不意,它也沒有被顯露。張淩明白機會隻有一次,必須一擊必殺,否則便是死亡。
他賭上了生命,從那個致命的破綻開始!所幸他成功了。
這奪命的一劍積攢了張淩所有的力氣,所有的隱忍都在這一劍迸發。仿佛這一劍也吸幹了他所有的血液,所有的精氣。張淩也隨著拓跋宏的屍體一起倒了下去。
“哈...哈哈...”
張淩躺著,大笑著。
經曆死裏逃生讓他大聲的呼喊著,宣泄著這幾日的壓力!
........
雪越下越大。
夜越來越深。
張淩不敢久留,恐對方的門派勢力追來,猛地拔出拓跋宏身上的袖劍,重新放回袖中,翻了翻拓跋宏身上的東西,找到一袋牛肉幹,大口咀嚼,在拓跋宏身上翻出一塊羊皮,被對方貼身保存,能讓對方如此保藏的必然不差。不去多想直接塞入懷中。
張淩身上的匕首也不敢去拔,急需醫師,這裏天寒地凍,若是沒有避寒的地方,即使不被流血而死也會被凍死,稍微恢複了些氣力,撐著長刀,一瘸一拐的向鬆林外走去。
......
巫月教。
長生殿。
拓跋宏的生命蠱一聲長鳴,隨後徹底死去。
掌管長生殿的執事手裏的木牌掉落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繼而驚慌的向月神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