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回 漢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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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顯基瞥駱木犀一眼道:“你有什麽好笑?”
駱木犀道:“你先前所說,漢胡之所以連年征戰,為的是華夷之妨。奚教主是漢胡混血,我卻是漢人,但心甘情願幫著奚教主行事,奉他為尊,卻是為了什麽?難道也是為了華夷之妨麽?”任崇聖冷笑道:“你為異族賣命,早就是走狗漢奸,有什麽資格說你是漢人!”
駱木犀道:“那你可知,我為什麽要相助異族?”任崇聖覺得他話裏有話,當下說道:“你想說什麽,盡管說便是。”
駱木犀道:“我本是一名本本分分的鐵匠,成日辛勤勞作,隻為安然度日。誰知官府日日盤剝,處處欺壓,逼得我活不下去,這才遠走西界。在西方我學得一身本領,又巧遇奚教主,拜在他麾下,為他效命。我是漢人,可卻被苛捐雜稅、髒官汙吏逼得去為異族賣命,你憑良心想想,這漢胡恩仇尚情有可原,可漢人欺壓漢人,卻又如何分說?你隻道我不為國盡忠,甘為走狗,但你可曾想過,這國善待過我麽?”
這番話擲地有聲,秦顯基和任崇聖聽罷,都無言以對。
倒是一旁霍桐英聽了,寒聲說道:“算你說得有理。但人間怨恨糾葛,原本難說,豈是你我所能左右得了的?你本是漢人,卻為西界異族賣命,屠戮我漢人同胞,無惡不作,罪孽滔天。此時你巧言舌辨,貌似有理,可一經青史淘瀝,也隻不過落得一個千古罵名罷了。”
駱木犀哈哈笑道:“少拿這話將我。食人之祿,分人之憂,奚教主待我恩重如山,比漢人強之百倍,我為他賣命,情願心甘。姓駱的血染雙手,惡孽一身,早就把生死看透,性命尚且不放心上,哪還會管那些死後的虛名?今日我落在你們手裏,沒別的好說,要殺要剮,盡數招呼吧。”說完一臉凜然,絲毫不懼。
見駱木犀這樣決絕,霍桐英倒有些下不了手,轉頭對秦顯基道:“此人是奚教主的幫凶,自然是死有餘辜,該如何處置,當家的,還是你說了算吧。”
秦顯基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心裏正在琢磨怎麽辦,就聽任崇聖道:“晚輩倒有個計較,想向二位前輩請個示下。”秦顯基道:“說來聽聽。”
任崇聖道:“眼下朝廷正在商議十字教的事,這人是十字教的護教法王,對十字教教內的種種事務自然是一清二楚,不如把他交給官府,由官府去審問。這樣既處置了此人,朝廷又能得到十字教的訊息,豈不是一舉兩得?”說罷立在一旁,等秦顯基的示下。
秦顯基知道任家是名門大戶,又是商貿大家,和官府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是以任崇聖處理事情,第一想到的就是交付給官府。
他雖不願把武林中的事情與官家扯上關係,但十字教的事有關民族大業、邊疆關防,左右一衡量,還是交給官府為妥,便點了點頭,說道:“那便依你,就交官麵上吧。”
話音剛落,就聽駱木犀笑道:“要從我嘴裏套話出來,想都別想!”秦顯基冷笑道:“你當官府牢獄的刑罰是擺設麽?燒烙鐵、挑指甲、穿肩胛、鎖琵琶,真要是動起刑來,任你是銅筋鐵骨,也得給你磨掉三層皮。”
駱木犀道:“這個容易。”說罷抬起右掌,對準自己的腦袋,往下擊落。霍桐英和他離得近,見他要舉掌自盡,當下伸足一踢,踢中他肩井穴,手臂登時軟了下來。
秦顯基道:“崇聖,你用洪陽劍指廢掉這人功夫,以防他自盡。”任崇聖點點頭,轉過身來,雙手食指伸出,指勁運轉,急射而出,射中駱木犀四處大穴,複而補上一指,正中丹田,震散了氣海,一身功夫登時廢了。
霍桐英道:“那些人也一樣處置了吧。”說著向那二十來個隨從一指。任崇聖應了,走入人群,依照先前廢駱木犀的手法,把那幫人的功夫盡數廢去。
剛一廢完眾人功夫,隻見街那邊來了一隊差官衙役,大約三十來人,領頭的是一個身形臃腫肥胖的富家公子,臉上帶著傷,正是先前調戲賣唱女子、被秦顯基出手懲治的富少。
他被眾家奴抬走之後,便去了衙門報案,衙門中的差官衙役向來受他們家的好處,見大少爺被人欺負了,登時傾巢出動,心想要是幫這富少出了氣,好處自然少不了。
見有官差衙役過來,秦顯基便對任崇聖道:“你瞧,正好有官差過來了,我不願見公門狗子,這事你跟他們辦吧。”以他的武功,自然不會畏懼官差,隻不過性情孤高,不願和官府的衙役打交道。
任崇聖知道他的性情,忙道:“這個自然,晚輩會處置好,不勞靈王掛心。”秦顯基點頭道:“嗯,你回家之後,替我向你祖父問好。”霍桐英也道:“家裏那些人,該帶好的都帶個好吧。”任崇聖恭恭敬敬地應了。
當下秦顯基和霍桐英身子一轉,形如飛煙,離開了此地。
那富少帶著官差走上前來,見秦顯基二人離開,連忙叫道:“就是那兩個老東西,烏班頭,快追快追,別讓他們跑了。”眾官差正要去追趕,隻見任崇聖站在前方,伸出雙手,攔住了眾人。
那富少怒道:“你是什麽人,竟敢擋我的去路!”任崇聖道:“在下姓任,是溫襄城人。”
“溫襄城姓任的?”那富少打量了任崇聖兩眼,“那你認得溫襄城玄衣巷的任淑君任大老爺麽?”任崇聖神情一肅:“正是家父。”
此言一出,那富少登時變了嘴臉,滿臉堆笑道:“原來是任公子,幸會幸會,不知哪陣風把您給吹到這小地方來了,明堂城蓬蓽生輝。不知任公子可有閑暇,若左右無事,還請去舍下盤桓數日才是。”
見那富少神色客氣,任崇聖微覺奇怪,問道:“恕在下眼拙,您是?”那富少道:“小可姓魯,家父和令尊有舊,咱們家經貴府轉售梵國香料,受了貴府不少照顧。今日得見任公子,實在是三生有幸,若任公子能賞臉移駕,到舍下小住幾日,那便是在下的福分了。”
魯家富少滿臉堆歡,仿佛站在眼前的便是財神爺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