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回 伏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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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淮自學武以來,有過兩次失劍。一次是那晚和盧雪庵比武之時長劍被毀,另一次便是今天。但和盧雪庵比鬥的那一次是在二人雄渾內力擠壓之下造成的後果,相比之下,這一次被任老太爺輕輕巧巧地奪劍,更令他震驚。
任落華拿著長劍,對鹿淮道:“看到了吧,小子,這是以慢打快的高明功夫,比那越打越快的招式強吧?一動不如一靜,安寧於心,方是真正的逍遙。”
鹿淮先前被任落華的功夫震懾,此時又聽得兩句玄妙話語,一時也琢磨不透,露出迷惘神色。任落華也不在意,隻道:“你不懂沒關係,先好好修練功法,邊練邊悟,等時機到了,自然就會明白的。”說罷一擺袍袖,轉身離去。
從這天起,鹿淮便開始修習逍遙散手。
虞晴兒離開之後,鹿淮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就在這菊園之中,也不跟外人接觸,隻專注練功。鹿淮的內功深厚,又有任落華指點,過得一個多月,已經將全部逍遙散手融會貫通。
先前鹿淮無法理解逍遙散手後十式的精華,但這段孤寂的練功時光過去,心裏漸漸明白任落華所說的“不動即不傷”之意,於是舉手投足,摘葉飛花,都有自得逍遙之感。
任落華法眼如炬,看在眼裏,心下暗喜,知道鹿淮已然漸漸了悟,得了逍遙散手的真意,眼下多加修習,日後必成大器。
歲月流逝,如若彈指,已到三月春天,花卉開放,草長鶯飛,一股盎然生意。
這日鹿淮練完一整套逍遙散手,任落華從房中踱步出來,說道:“好小子,再過得些時日,就能在江湖上排上名號了。”鹿淮道:“哪有您說得這麽厲害。”任落華道:“若是我教出來的人不能在江湖上排號,豈不是笑話!渾小子,進來。”說著轉身回房。
鹿淮一愕,不知老太爺是何意,不過還是跟著走了進去。
到得老太爺的書房,隻見任落華坐在書桌旁,桌麵上攤著一張紙箋,上麵畫著一些橫杠杠,三橫一列,或整或斷,卻是八卦的圖形。
任落華問道:“小子,知道這是什麽麽?”鹿淮瞧著紙箋道:“這個我是認得的,是八卦。”任落華點點頭,又道:“那你認識麽?”鹿淮搖了搖頭。
任落華道:“先天八卦分作乾、坎、艮、震、巽、離、坤、兌,有一個《八卦取象歌》可以助你記憶,你聽好了。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今天你就把它給我記熟了,不可出一點錯。”
鹿淮不解道:“記這勞什子作什麽,我又不擺攤子算卦。”任落華瞪他一眼道:“就你這悖時的運氣,還能算卦?想瞎了你那眼!讓你記就記,哪來那麽些說的!”鹿淮一吐舌頭,說道:“記這麽點玩意兒哪用得著一天,你等我一會兒。”
鹿淮原本聰明伶俐,記這麽點東西原不在話下,過得一盞茶時分,已將八卦記熟。當著任落華的麵背一遍後,鹿淮問道:“老太爺,您就告訴我吧,為什麽要學這東西。”
“因為,我要傳你一些真正的神通。”任落華望著窗外,語調悠遠深長。
鹿淮心子一跳:“真正的神通?”忽而想起那日景千重傳功之時,也是萬分慎重地說是傳授神通。當時的情景,與此刻並無差別。鹿淮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隱約覺得,自己在承繼地皇功法要旨之後,又要開始承襲天帝的衣缽。
果然便聽任落華道:“小子,我這一生的武學修為,精華盡在這套功法之中,你如學會了這個,便算是我真正的傳人。這套功法上達九霄,下落黃泉,奧妙無窮無盡,乃是無極大道。你年紀尚幼,我原不該傳你,不過你內力深厚,又甚為聰慧,我便賭上一把。你需得用心修習,不可心有雜念,一旦心念動搖,靈明有損,我可救不了你。”
鹿淮渾身開始發抖,見任落華臉色沉重,便肅然答應:“是,我明白了。老太爺,這套功法叫什麽名目?”
“伏羲歸藏道。”任落華一字一頓,緩聲說道。
鹿淮奇道:“伏羲?”任落華點頭道:“是,伏羲乃是我中華人文之祖,看日月經天,望鬥轉星移,觀天地萬物之變化,畫出先天八卦。我這套功法,便是效法羲皇畫卦,玄妙通神,法用萬象。”
鹿淮道:“言下之意,這套功夫就是……畫卦?”
任落華道:“不錯,我現在演示給你看,你用真氣護住心口,萬神歸一,抱守真靈,不管有任何難受之感,也不可泄了真元,否則小命難保。要緊,要緊!”
鹿淮見任落華說得慎重,便將真氣起出,理氣歸元,自相守護。
“一畫開天!”
任落華伸出右手食指,橫向一劃。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劃從左至右,有如將天地撕裂,鹿淮瞬間覺得自己身子向下墜落,有如跌落在茫茫荒野,離天萬丈,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意。
“二畫至陽!”
原本鹿淮眼前是茫茫高天,陡然間又被撕破了一層,好像有人用手在天際劃開了一道縫隙,縫隙裏瞬間湧出炎炎烈日、幽幽月彎、星羅列鬥,盡數在自己眼前旋轉,自己好像在日月星羅的漩渦之中,呼吸加快,心跳如搗,恐懼之意縈繞心口。
“三畫乾定!”
眼前的幻象又是一劃,九重高天近在眼前,天體運轉,流星飛逝,隕石橫行,自己好像在漫無邊際的宇宙中隨風逐流,不知道何處才是盡頭。宇宙何等微茫,自己何等渺小,一時心裏的鬥誌全無,悲觀不已,隻想就此死去,不願再活。
就在此時,鹿淮忽覺眼前幻象消失,睜眼一瞧,任落華站在麵前,四周安寧平靜,正是菊園無疑。而自己卻跪在了地上,雙手撐地,雖然是初春,但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
這麽經曆一番,鹿淮好像得了一場大病,渾身上下都沒了力氣,想站起來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