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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在那三千拂塵擊打在身上的那一刻，器靈的目中盡是狠辣。
    他在賭，賭這具身體能撐得住這一擊。
    三千拂塵從器靈身上剮下一灘細小的血肉之後，器靈便是在秋風道長的麵前消散。
    秋風道長目光閃爍，猛然看向城門之外，身形微動，驟然追向城門。
    不過數個呼吸，秋風道長便來到城門之外，但除去看到一灘血跡在城牆腳下，便是再無器靈的身影。
    “可恨啊，宵小鼠輩，遲早將你千刀萬剮。”秋風道長破口大罵，隨後停留半晌來回搜尋無果之後，便飛身離去。
    無人知曉，便是在城牆牆角下的泥土裏，器靈棲身在泥土之內，隻露出一雙眼睛觀察著動向。
    即便是秋風道長離去之後，器靈依舊不敢大意，一直靜待夕陽落下之時，黑暗覆蓋，才從泥土之中脫身。
    “嘩！”
    器靈抖落身上的泥土，麵色痛苦，心有餘悸道，“好在龜息之術不需耗費什麽靈力。”
    隨後器靈麵色浮上一股淳紅之色，口鼻皆流下道道蜿蜒的鮮血，腳下瞬間積攢成一灘血跡。
    器靈強忍著痛苦，知曉此地不應久留，便踉踉蹌蹌地朝城外走去，至於曹葉妤等人，此刻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
    月色初上。
    器靈尋到一片蘆葦蕩後，便在渾身無力地滾入那片蘆葦之中。
    壓倒的蘆葦伏下又起，器靈大口地喘息著，渾身像是皸裂一般的疼痛，作為器靈，他何時體驗過這般痛苦。
    “這具身體太脆弱了。”器靈沒想到人身受傷之後的疼痛會讓他幾近崩潰。
    便是在器靈昏昏沉沉，想要沉睡下去之時，靈海傳來一股撕裂般的劇痛。
    “該死，你想死嗎？”器靈有些虛弱地怒罵著，感受到靈海中的動靜。
    凡正白不為所動，他很清楚此刻器靈究竟有多麽虛弱，若是此時不出手，下一次逃脫的機會還不知會不會有。
    器靈一邊的麵龐遍布陰沉之色，一邊則是盡顯猙獰。
    “你不會成功的……”器靈低聲嘶吼。
    “試一試便知。”凡正白亦是不甘呐喊。
    曾交錯有器靈記憶的凡正白知曉困守他在靈海之內的便是一種神魂之術，凡正白很清楚器靈的奪舍並不成功，因此器靈隻得使用這種方法暫時困住他。
    但要逃脫靈海，亦是要神魂強大之人才能做到，凡正白猛然想起先前修無言所傳授的羅息訣。
    果不其然，便是在暗中修煉的這段時間之中，凡正白感受到自己的神魂更為強大，仿佛有無盡的力量湧現，但要破開靈海的困守依舊不夠。
    所以他在等，等一個器靈虛弱的機會，當鐵公子出現之時，凡正白知道，自己的機會到了，而後器靈身受重傷，更是給凡正白可乘之機。
    靈海之中，凡正白踏海而行，仰頭長嘯，靈海的邊緣遍布迷霧，便像是禁錮此地一般。
    凡正白怒吼，掀起一層又勝一層的滔天巨浪，踏在海浪之上，衝向那片迷霧。
    迷霧凝聚成器靈的模樣，凡正白怡然不懼，徑直衝入那片迷霧之中。
    “還道是想留半年之期給你苟活，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留情。”器靈恨聲道，隨後竭盡全力，調動自身的神魂去碾壓凡正白。
    兩者之間的交手，是神魂之戰，一不留神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簡而言之，兩人已然不會手下留情，放過對方一條生路。
    湧入迷霧之中的凡正白便是感受到周圍不斷擠壓，漸漸地一絲絲針刺感刺入自己的神魂，神魂的行動在這針刺感中漸漸緩慢了下來。
    “這便是神魂的攻擊嗎？”凡正白仔細感受了神魂上的針刺感，驟然去追尋那針刺的來源，發現便是這迷霧之中，在接觸到自己的神魂的一刹那，這些迷霧瞬間化為極為細小的椎刺。
    “可化萬物？還是說著便是他那神魂的攻擊方式？”凡正白還在忍受著這疼痛，摸索其間的門道。
    對這般古老的存在，手段究竟還有沒有藏拙，凡正白不敢大意，他隻能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才能從中脫困。
    針刺感愈發強烈了，神魂仿佛凝滯一般，仰躺在迷霧之中，凡正白緩緩閉上眼睛，他還在等，他篤定器靈狀態如此之差，必然不會留手太久，這般柔和的攻擊，必然不是他最後的手段。
    凡正白恍如一具失去生命的屍體，沉浮在迷霧之中，包裹在其中的迷霧也越來越濃稠，漸漸覆蓋完全凡正白的身形，隻能看出這是黑色人形。
    猛然間，黑色人形迷霧周圍，器靈驟然出現，四周的迷霧凝聚成一柄柄長劍，仿佛實質一般。
    器靈輕叱道，“疾！”萬千飛劍瞬間刺入那黑色人形迷霧之中，萬劍穿心也不過如此。
    黑色人形迷霧被萬劍穿過，每一劍穿過都帶走一絲迷霧，隨著劍入迷霧，器靈的眉頭愈發緊蹙起來。
    萬劍穿過，穿碎了整個人形迷霧，迷霧散去，卻是不見了凡正白的身影。
    “怎麽會！”器靈眉頭輕挑，有些不敢相信，整片迷霧之中皆是他的神魂覆蓋的範圍，即便他如今虛弱無比，但也不是區區逾身境所能達到的，除非他步入鎮魂境，並開始專修神魂之法。
    層層迷霧之中，凡正白暗藏在其中，千鈞一發之際，他使用了修無言的羅息訣，當初能瞞騙黑白無常的羅息訣，麵對被重傷的器靈，依舊能隱藏起自己的蹤跡。
    凡正白躲在暗處，冷眼看著器靈不斷調動周圍的迷霧，層層尋找他的蹤跡，依舊沒有動彈，他知曉這片迷霧都是他的神魂之法所化，所以隻能引誘器靈出現，但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脫困，還需要一個更好的機會擊敗器靈，甚至是殺死他。
    “神魂對神魂，才是真正公平的對決。”凡正白暗暗想道，如果憑內力與器靈相鬥，必然是十死無生。
    器靈此時也反應過來，凡正白必然是掌握了一些秘法，能隱藏蹤跡，若非如此，也是不能在這片迷霧之中竟毫無痕跡所留。
    器靈也是有些洞悉了凡正白的想法，知曉他隱藏不動必然是想暗中尋覓機會，這片迷霧都是他所幻化而成，無論怎麽隱藏，都必然會在這片迷霧之中。
    器靈在等，凡正白也在等。
    器靈在凡正白顯露蹤跡，凡正白在等器靈露出破綻。
    一人一器靈便相持在此地。
    一刻過去，一個時辰過去，一個半晌過去……
    器靈心中暗自焦急，如果凡正白還不現身的話，這具身體的傷勢會繼續惡化下去，他已然奪舍過一次，隻是奪舍地不完全成功，這具身體一旦生機盡無，他也便隨著消逝。
    凡正白亦是不甘，他也是離魂一次之人，身體傷勢之重，若是再次死去，再次直麵黑白無常，能不能逃離地府鬼差的追捕，還未可知，但他依舊不能出手，他的機會隻有器靈的失誤，他隻有後手的機會。
    一人一器靈，皆有不可失敗的緣由。
    終於，器靈按捺不住了，這片迷霧是他的主場，這身體也不會再給他時間了。
    “迷霧散去！”
    器靈獨自懸浮其中，高聲吟唱，這是他第一次散去囚禁靈海的禁錮，先前便是用這片迷霧圍困這片靈海。
    層層迷霧翻滾不斷，恍如褪去顏色的黑墨汁，腳底下的靈海卻是一片死寂。
    器靈死死盯住腳底下的靈海，迷霧已然散去，卻還是不見凡正白的蹤跡，唯一的可能便隻有……
    果不其然，先前死寂的靈海猛然翻湧起來，一層又一層的巨浪驟然掀起，不過霎時，便是能掀起滔天巨浪。
    而其中的一道巨浪之中，凡正白便隱藏在其中，能逼得器靈散去禁錮，接下來便隻能靠兩人實打實地交手。
    器靈看著滾滾巨浪，歎聲道，“不曾想不過短短時間，這片靈海竟被你煉化成這等地步。”
    “那我……”器靈眼中厲色盡現，“便把這片海給抹去！”
    器靈的身體內猛然傳出尖銳的慘叫聲，一隻斷去手臂的手腕出現在器靈背後，不斷滴縈繞迷霧，握著迷霧實質化一般的利劍。
    凡正白攜裹著巨浪，眼睛微眯，遠遠便感受到這手腕所散發的腐朽氣息，而利劍所散發的死亡氣息，更是讓他感覺，若是沾染上，必會神魂湮滅。
    但他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撤去禁錮的靈海，隨著他的神魂漸漸強大，對這片靈海的掌控也越發自如，簡而言之，器靈既是在與凡正白交手，也是在與這片靈海交手。
    “疾！”器靈睜開雙眼，眼中金光閃爍，像是看透了層層巨浪，而背後的手腕便握著利劍如同人間的煙火般，帶著黑色的甩尾刺向巨浪之中。
    凡正白亦是大喝一聲，巨浪變得更加洶湧，每一層巨浪皆是凝聚著更多的水，如同一道道水牆一般，企圖抵住那利劍的侵襲。
    “咻！”
    “咻咻！”
    “咻咻咻！！！”
    利劍無往不利，便似刺破層層薄薄的紙，凡正白目眥欲裂，加大了每一層巨浪的撲打的力度。
    終於，利劍的速度漸漸放緩，巨浪拍打地更深，浪花聲響徹，利劍抵在凡正白的前一層巨浪，迷霧徑直散開，利劍化散。
    器靈這時卻嘴角微微翹起，伸出手臂朝前輕輕一抓，那隻腐朽的手腕便隔著那道巨浪，停在凡正白麵前，手指漸漸合攏。
    凡正白猛然感受到一股巨力掐住自己的頸脖，漸漸把他提起。
    凡正白懸在半空之中不斷手舞足蹈，掙紮的樣子竟是讓器靈嗤笑起來，隨後惡狠狠地再朝前一抓。
    不過多時，凡正白便變得麵紅耳赤，粗重的呼氣聲，隻有呼出的氣，沒有吸入的氣，凡正白猙獰的麵容卻是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眼中帶著嘲弄看著器靈的方向，艱難地從口中吐出一個字。
    “疾！”
    器靈猛然麵色一變，低頭看向腳下，不知何時，腳下竟是停浮著一道由靈海所幻化的劍刃。
    這劍刃便如同器靈先前一般，徑直從器靈腳下刺入。
    器靈怒喝一聲，迷霧驟然出現，但為時已晚，劍刃已然從其腿上穿刺而過。
    器靈吃痛，陰沉地看向漸漸失去掙紮的凡正白，想要直接將凡正白掐死之時。
    卻又是聽到靈海響徹一聲，“疾！”
    器靈回頭往前，竟是有數十道劍刃不知何時摸到了器靈背後，劍刃毫不停留，徑直刺向器靈。
    器靈不斷散出迷霧想要擋住這數十道劍刃，但距離太短了，數十道劍刃之中依舊有數道劍刃穿過迷霧的封鎖，也穿過器靈的身體。
    器靈驟然重傷半跪而下，另一邊，凡正白麵前那隻手腕失去了器靈的控製，直接被巨浪拍碎。
    凡正白大口地呼哧，在這片是被他控製的靈海之中，便一如先前器靈的迷霧一般，能和器靈一樣可以幻化萬物，這也是他先前在感受那針刺感是猜測出來。
    而這個機會，凡正白便是在賭，他知曉器靈老謀深算，出手必然會有多重殺機，但那也是他的機會，隻有他垂垂危死之時，器靈才會放鬆警惕，給他出手的機會。
    果不其然，器靈被他所誘，忍不住出了手，也被他垂死的一幕所全神貫注地吸引，布下劍刃在器靈背後而不被他所發現。
    “咳咳咳……”器靈滿眼皆是悔色，“沒想到竟會被你算到這一步，是我大意了。”
    凡正白仰躺在靈海的海麵上，無力回話。
    “但是你以為這樣便能打敗本座嗎？”器靈身旁迷霧爆開，強忍這神魂上的傷勢，迷霧再次顯現湧去，要將凡正白置於死地。
    而此時的凡正白被腐朽手腕重傷，又牽扯太多神魂之力去指揮劍刃，此刻的凡正白很顯然已然再無一戰之力，現在便是殺死凡正白的最好時機，他已然再無後手。
    “嗬嗬嗬……”凡正白看著漸漸朝自己覆蓋的迷霧，竟是嘲弄道，“你可確定？我勸你還是看看外麵吧。”
    “什麽？”器靈驟然將神識看向身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