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的母親是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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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是清楚,溫涼之所以會離開他,不是因為他惹了溫涼生氣。
而是他,讓溫涼心碎了。
隻有在心碎成了碎片的時候,溫涼才會離開得如此義無反顧的,五年多了,她這一次才回頭來看一眼以前她走過的路,還有以前被她放下的人。
她的人回來了,但是她的心,卻回不來了。
顧景年仰著頭看著顧寒時不確定地問:“真的嗎?”
不等顧寒時說話,顧景年又是嘀咕地說:“爸比,我覺得你可慫了。”
這話讓門外的溫涼一個愕然,很快便聽到顧景年認認真真卻稚嫩的聲音傳來:“人家說,女生不開心了,沒什麽大問題,隻要親她一個就可以了,以後媽咪生氣了,你就使勁親她。”
顧景年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大人,在對著顧寒時恨鐵不成鋼的教導:“你看你,每一次和媽咪吵架了,都要跑回家和我睡覺,你為什麽不和媽咪睡覺呢?”
他偏著頭看著顧寒時,對自己這個看起來風度翩翩又有錢又帥氣的父親感覺到很是不滿,現在幼兒園的孩子都知道應該怎麽哄女孩子了,可是,顧寒時卻還是不開竅。
他拍著自己的頭很無奈地說:“好心累。”
他這個小大人的動作做完,便被顧寒時一把撈入了懷中去,他點了點他的鼻尖:“你這小鬼頭,就你最聰明,去哪學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心裏麵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慨的,陪著顧景年的時間真的是太少了,他的成長,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知道的範疇,這個孩子,思想要遠遠比同年齡的孩子成熟很多。
想的事情,也很多了。
顧景年躲在顧寒時的懷裏,咯咯地笑了起來,抗議道:“我雖然人小,但是我知道得可不少。”
“好了好了。”
因為比較晚了,顧寒時想要快點哄顧景年睡覺,他指了指床頭櫃上的鬧鍾說:“已經快三點了,你明天還要上課。”
想到明天還要上課,顧景年臉上的笑容馬上就焉了下去了,鑽到顧寒時的懷裏,讓他抱著他哄他睡覺。
房間裏麵安靜了好一會兒,溫涼以為顧景年就會這麽睡著了,而顧寒時,可能留在這裏陪著顧景年睡,也可能回寢室去,所以便想著要離開。
視線從顧寒時和顧景年身上離開的最後,看見本來已經安靜了好久,溫涼都以為已經睡著了的顧景年,又幽幽地睜開眼睛來,睡意朦朧地叮囑顧景年:“爸比,你回去和媽咪睡覺吧,我一個人睡就可以了。”
相對於自己的孤單和害怕,他更不願意讓溫涼孤單。
這就是這個孩子的溫暖之處。
顧寒時很是感慨,點點頭:“好。”
溫涼眼睛發熱著離開,回到了寢室躺下來的時候,伸手去擦拭了一下眼角,感覺到了一陣濕意,眼角已經有了淚花兒。
要是那個孩子還在的話,已經有顧景年這麽大了,會圍繞在她的身邊,嘰嘰喳喳地陪著她說話,在她失意落魄的時候,還有他陪在她的身邊,說著溫暖的話語。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忽然覺得顧寒時是如此的幸福,上天真是不公平,明明這個男人做了那麽多違背良心的話,為什麽到頭來,這樣的壞人,卻得到了這天下間,所有人都夢寐以求得到的東西。
聽人說過那麽一句話,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或許,是這樣的吧。
她躺在床上不敢開燈,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睜著眼睛看著黑暗,模模糊糊之中,還能分辨出來房間裏麵一些家具的輪廓來,越是睜開著眼睛,越是如此難以入眠。
腦海裏麵亂糟糟的,先是在早些時候聽到的顧寒時打電話的內容,後是顧景年和顧寒時之間的對話,她能夠清楚地意識到,她對顧景年的感情,是真的。
若是能夠一輩子把他帶在身邊,她願意傾其所有去給他過上最好的生活。
但是,這個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顧景年,是不可能屬於她的。
約莫過了十分鍾左右,她聽見了寢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是顧寒時回來了。
很是快速的,溫涼便閉上了眼睛假裝還在沉睡。
耳邊傳來顧寒時走在地毯上的聲音,淅淅索索的,很細微很細微,但是這深夜裏四周都*靜,一丁點的聲音都能夠聽得仔仔細細的,而她又向來敏感。
所以在顧寒時在她的跟前的床邊站住的時候,她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得出來男人炙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在安靜的夜裏,恣意地流淌著。
點點落在她的臉上,如此的深刻動人。
她的心,在暗沉的夜裏,如同雷動。
總覺得這般夜裏,男人無聲無息地站在她的床前,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她,不知那眼神,是仇恨,還是深情,亦或是掙紮,她的心,是不安的。
但是這個時候卻又不能動,她真的想要翻一個身避開他的目光的。
想了想,這樣的意圖太過於明顯,讓顧寒時知道她還醒著的話,兩個人兩兩相對,會更加的不好麵對。
她在心中暗暗地歎了一聲,說不出的悵然。
人活一世,情之一字,最是難解。
人人都想要找到一個可以攜手一輩子的人,白頭到老,但是命運卻總是不能眷顧到每一個人,你遇上的那個人,可能更加希望的是紅塵路上風景萬萬千千,而他身邊的女人,也能千千萬萬。
換著不同的人,陪他看不同的風景,這樣想想,都很是刺激呢!
溫涼在心裏麵冷笑了一下,盡量讓自己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來,承受著顧寒時那始終沒有移開的目光。
如斯暗沉的夜裏,如此安靜的兩個人,靜靜聽著時間在滑走,一個以為自己的注視永遠也不會被對方知道,一個以為站在跟前的男人心思邪惡。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就是這樣,被無聲的,拉開了距離。
溫涼不知道顧寒時下一刻會做什麽,心裏麵終究是有些緊張的,這緊張之中,更多的還是忐忑和尷尬,現在不管顧寒時要做什麽,她的反應都會是抗擊。
以前還可以和顧寒時之間有些情感上的牽絆,在聽完他那一番人渣言論之後,她對他,便再也沒有了半點想要靠近的心情。
暗沉暗沉的夜裏,溫涼小心翼翼地靜靜聽著空氣裏傳來的響動,過去了好久好久,始終沒有聽到顧寒時有什麽動作,她以為,顧寒時什麽都不會做的。
就在這樣的僵持裏,溫涼生出了睡意來,想著最好是能夠睡過去,如此,顧寒時怎麽樣,都和她沒關係了。
隨著時間的溜走,溫涼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了起來。
就在模模糊糊之中,感覺身邊有人躺了下來,然後伸出手來把她抱入了懷中,她剛想要掙紮,那人在她的耳邊,輕輕地逸出來了一聲歎息。
那歎息,無奈,掙紮,又難過。
溫涼剛想要掙紮的勁頭,一下子就收住了。
任由顧寒時抱著她,無聲無息地躺在他的懷裏,就像是,從來都沒有聽過他說的那些話,也不願意再去想他在外麵有多少的女人,靜靜的。
許久之後,溫涼偶爾會想起來顧寒時這一夜深夜裏麵的歎息,總在想他當時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後來朦朦朧朧理解了一些,心裏麵便又痛了幾分。
有些人,原來從一開始,就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這個結局,是離別。
顧寒時比她,更加聰明。
她醒來的時候,顧寒時還沒有走,她從寢室裏麵出來,正好看見顧寒時牽著顧景年從隔壁的房間出來,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顧景年眉開眼笑的。
看見她醒來了,一下子就從顧寒時的身邊蹦了過來,墊著腳尖想要她抱,溫涼剛低下頭來,顧景年便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說:“媽咪,我要去上學了。”
沒有讓她抱著,一個人蹦蹦跳跳地從樓梯下去了。
顧寒時經過她的身邊的時候,喚了她一聲:“快下來吃早餐。”
然後便跟著顧景年下去了,大抵是怕顧景年跑的時候不注意會摔倒,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對顧景年的嗬護之情,溫涼看得清清楚楚的,是個好父親。
她自嘲地笑笑,下樓去。
顧景年已經吃完早餐,應該是顧寒時吩咐了唐現過來送顧景年,溫涼準備送送顧景年的時候,看見唐現正好抱起了顧景年放入了車內,然後係上安全帶。
看見她走了過來,唐現隻是看了一眼她這邊,象征性地點點頭表示問好。
然後便上車了,車子揚塵而去,顧景年在後座上搖下了車窗,拚命地給她擺手說拜拜,稚嫩的臉上,笑容純淨美好。
她站在那裏目送著顧景年離開,如斯寒涼的早晨,心裏麵卻是溫暖的。
“進去吧。”
送走了顧景年,顧寒時折返回來,看見溫涼站在門口上,伸手來環著她的肩膀,和她一同進了門。
吃早飯的時候,溫涼一直很少說話,倒是顧寒時,表現得很是泰然自若,和她說了不少日常的話,看起來完全不受昨天晚上她冷漠態度的影響。
說到工作的時候,他問溫涼:“聽說你們局裏最近接了一個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本來前麵顧寒時和溫涼說好的,過幾天一家三口出去旅遊,誰知道兩個人因為蕭予卿的事情爭吵了之後,旅遊的事情便就這樣擱淺了,兩個人都沒有再提。
現在溫涼有了新的案子,估計也沒時間了。
本著不讓氣氛變得尷尬的原則,溫涼對顧寒時說的這些不痛不癢的話題也沒有表現出來很抗拒的情緒,點頭說道:“嗯,正在查。”
沈錚去了東莞還沒回來,到底能不能找到那個保姆還是未知數,但願他能找到,這個女人,將會是整個案子的突破口。
“這個案子,需要我幫忙的你就和我說。”
顧寒時忽然丟出來這麽一句話,讓溫涼頗是有些好奇,以前她手裏的案子,顧寒時是很少過問的,除非她涉險境,不然他應該不會對她手裏的案子有興趣的。
今天忽然提起來,怎麽都讓她有些好奇了。
應該是看出來了溫涼有些好奇,顧寒時解釋了一下:“我們公司向厲娜拋出了橄欖枝,她或許會回國到顧氏集團上任。”
厲娜在國外多年,所具備的能力是現在顧氏集團需要的,顧寒時之所以關注起來溫涼現在這個案子,便是因為這件案子,是厲娜的父母親。
生了這一個變故,厲娜不知道還會不會回國。
“原來她說的回國工作是去顧氏集團。”溫涼想起來昨天厲娜說的話,本來兩個老人要是沒有出這樣的事情,厲娜是打算回國來工作,待在老人的身邊贍養兩位老人的。
現在兩位老人出事了,也不知道厲娜還願不願意留在這個傷心地。
顧寒時也是本著人道主義,想要給厲娜一些幫助。
“我吃完了。”溫涼把飯碗往前推了一下站起來,臨走的時候說:“有什麽需要幫忙我會和你說的。”
人家表現出來關心,她總不能忽略無視,這是禮貌吧。
“嗯。”
顧寒時沒有再說什麽,他吃得慢,溫涼吃完了,他還沒有吃完,吃完之後,還要看一看早上的報紙,這是顧寒時一向的習慣,這麽多年下來,從來沒有改變過。
溫涼走後沒有多遠,唐現便到了。
其實在山路上的時候,溫涼開車經過是遇上了唐現開著顧寒時的車子的,車內的唐現似乎也知道來車是溫涼,肯定應該知道,相信現在,唐現已經把她溫涼給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朝前開去,她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顧寒時身邊的一個小小的助手,都能在她的跟前如同跳梁小醜一般上躥下跳的,指不定接下來,就要跳到她的頭上去了,她怎麽能夠讓他這麽做呢?
她已經給了唐現一個機會了,可是,現在看起來,唐現是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還是一如既往的做著自以為很聰明的事情,真正正正地觸碰到了她的底線了。
這個人總是覺得自己很是聰明,殊不知,這世上,比他聰明的腦子,實在是太多了!
不知悔改,就是自取滅亡!
午休的時候,趙小東從飯堂回來,指著門外說:“溫涼姐,有人找你。”
他剛回來的時候,遇上了來找溫涼的人,那人還問了他一下說:“同誌,你知道溫涼在哪裏嗎?”
正好問的人是趙小東,他和溫涼就在一個部門上班,但是不知道對方的來曆,看起來還氣場還蠻強大,所以他並沒有馬上告訴她溫涼在什麽地方。
若是溫涼不喜歡見的人,會給她帶來困擾。
“什麽人?”溫涼也猜不出來這個時候到底是什麽人要找她,在a市,她的朋友本來就不多,以前的那些人,也早就已經不來往了,能夠來這裏找她的人,也不多了。
趙小東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什麽人,是一個女人!”
找溫涼的人,他不好多問,隻是說幫她去看看溫涼在不在,溫涼都不知道是誰,那他更是不知道了呀!
“我去看看。”
不知道來人是誰,溫涼隻能親自去看看了,等她走到趙小東說的那個地方,遠遠便看見一身黑色職業裝站在門口的周西,她看起來很瘦很瘦,那麽高的一個女人,這般瘦,看起來著實是有些讓人心疼。
這些年裏,周西跟在顧寒時的身邊,一步步往上爬,到了現在,成為了顧寒時的左右手,拿著a市最高工資的秘書,享受著在商場上至高的尊榮,可是,她的日子,也不見得就過得很好。
看見溫涼從裏麵走出來,周西朝著她招手,等她走近了,說道:“我看見外麵不遠有一個不錯的咖啡館,要不要去坐坐?”
她這麽說了,那必然就是有事情要和她說了,溫涼點點頭表示同意。
兩個人便朝著咖啡館去了。
午休時間,咖啡館裏麵沒多少人,稀稀落落坐了幾桌,周西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後問溫涼:“還是黑咖嗎?”
在她的印象之中,以前的溫涼,喜歡喝那種甜得發膩的卡布奇諾,沾不得一點的苦。
現在的溫涼,在回來之後她隻和她在一起喝過一次的咖啡,溫涼點的,是那種苦得讓人皺眉的黑咖,一點糖一點奶都沒有加,看她喝的時候,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
這些年裏,她一個人,已經習慣了吧。
總覺得心裏麵,有些小小的難過,這些年裏,她一直沒有參與過她的生活,她所有的苦和甜,周西都不知道,這幾年裏,大抵是,苦的要比甜的多太多了吧。
很難以想象,當年那個半點苦頭都沒有吃過,被捧在手掌心上長大的千金大小姐,能夠在這麽艱難的幾年時間裏,長成現在這樣淡定從容的模樣。
隱隱約約聽顧寒時帶出去到過巴幹沙漠的人回來說起過,溫涼手腳功夫很是不錯,這越發讓周西覺得很是好奇,這些年裏,溫涼到底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她想要知道,但是溫涼,卻遲遲不肯給她這個機會。
她對過去的人事,如此諱莫如深。
“嗯,”
溫涼點點頭,看著周西和服務員點了咖啡,咖啡上來之後,周西喝了一口,才開口說話:“這些年裏,你都是怎麽過來的?”
溫涼端著咖啡的手頓了一下,喝了一口,然後滿嘴裏都是苦澀的味道。
她微笑著看著周西:“你覺得我是怎麽過來的?”
她的笑容太過於恬淡,絲毫看不到半點的棱角和戾氣,這反倒是讓周西覺得不安了起來了,她希望溫涼,還和以前一樣,有著自己張揚的棱角,哪怕是不要那麽尖銳也好。
但是溫涼,明顯已經寡淡如水,把自己的心事自己的情緒,一一給沉斂了下來。
不悲不喜的,對誰,都是淡淡的。
好像她們之間,已經成為了陌生人。
“就是想不到,所以才想要問你。”周西回答得很坦誠,又有些的悲傷:“對不起,當年顧寒時收到消息說你發生了事故不在了,我一直以為……”
話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了。
她一直以為溫涼真的已經去世了,竟然沒想到,原來顧寒時這樣的人,也有被別人騙了的那一天。
很明顯,當年製造出來說溫涼已經去世消息的人,是在幫溫涼。
有人把溫涼的這五年,給買斷了。
“我知道。”
溫涼並沒有怪她的意思,言辭還是淡淡的:“你有你的生活,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怪你。”
她是在年少的時候幫過周西,但是自己的善意不能成為別人的累贅,她幫她是心甘情願的,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周西報答她,報不報答,是周西的選擇。
“再說了,我也已經不是溫家的那個千金了,你和溫家,沒什麽關係!”溫涼把目光移到窗外,有些放空地看著廣場上那巨大的噴水池,有年輕的女孩兒,拉著心愛的男孩子,雙手豎起來在唇邊,一起安靜地許願,然後朝著水池裏麵,丟下去一個硬幣。
許完願之後,兩個人對視著,傻笑。
那笑容裏,滲出來的,都是甜甜蜜蜜。
曾幾何時,她也做過這樣的傻事,拉著傅止,奔跑在這個城市裏每一個好玩的地方,篤信地相信著,隻要自己足夠誠心,往噴水池裏丟下去的硬幣許過的諾言,一定都會一一實現的。
她當時,的確是這麽想的,所以,拉著傅止,許過同一個願望,千千萬萬次。
想要和傅止,白頭到老。
最後,這個許過千千萬萬次的願望,成為了一根根針,在往後的每一個深夜裏,都要在她的心頭上狠狠地紮上一次,到最後,那顆心,已經千瘡百孔。
青春裏那些美好浪漫的事,或許到了腐朽的年華裏,都終將成為一個笑話。
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的愚蠢。
“不。”
周西回答得很是堅定,一個字從唇齒裏出來,咬得極其重,她看著溫涼的側臉,道了一句:“一日是溫家人,一輩子,也是溫家人。”
說到這裏,周西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發澀,她看著溫涼那張白皙的臉,看起來一點血色都沒有,心裏麵心疼得不得了,緩緩說:“阿涼,我一直是你的姐姐。”
到底是多久以前,周西已經不大記得時間了,因為實在是太過於久遠了。
但是她還是記得第一次看見溫涼的情景。
她是落魄潦倒的貧困生,在學校裏麵深受別人的排擠和不喜歡,父母雙亡之後,幾乎學業無以為繼。
遇上溫涼的時候,那時候剛好放學,在學校門口的林蔭道上,她背著一個破舊的書包穿著一身已經褪色打了不知道多少個補丁的校服,站在一群衣衫整齊小皮鞋鋥亮的孩子之中。
被那群孩子包圍著。
那群孩子,很多都是出生於有錢人家的孩子,或許其中有那麽一兩個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的,但是,他們喜歡跟著那群有錢人家的孩子,一起來欺負她這個最弱的同學。
因為這樣,他們才不會被那些有錢的孩子所欺負。
這就是人性。
周西是大抵能夠想起來當時那些孩子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後來很多年之後,在職場上偶爾可以遇上那些個仗著父母留下來的財富一帆風順地走在商場上。
但是商場如戰場,一場場廝殺下來,她還站在那裏,那些欺負過她的人,已經一個個倒下去了。
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的痛快!
周西想起來,那群孩子是怎麽欺負她的呢,往她的身上丟泥巴,往她的身上吐口水,罵她長得醜,就是因為她身上穿的是打著補丁的衣衫,這些孩子,就覺得她太醜了。
和他們這群有錢人家的孩子在一個班級裏,是對他們的侮辱。
周西一身髒兮兮站在那裏,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她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是這般的,那個時候已經萌生出來了一個念頭,她不想要上學了,就想要待在自己那個小小的房間裏麵,不出門不去見人。
就算是死了,大抵是也不會有人知道。
就讓她安靜地死去,和父母一起就可以。
她心灰意冷地站在那裏,聽著那群孩子因為她的囧樣而哈哈大笑,眼前閃過那些孩子那張帶著狂笑張揚囂張的醜陋麵目,感覺到頭暈目眩,想要暈倒過去。
這些事情給她的心裏留下了很重的陰影。
以至於在後來很多年裏,她都一直覺得,孩子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惡魔,因為不管他們做了什麽壞事,總是有人會為他們說話,說他們還小,根本不知道好壞。
可是,其實很多孩子都是懂得的,他們知道欺負別人不對,但是,他們就是覺得欺負別人的時候能夠讓他們覺得很是開心,所以,他們不願意因為這個不對,而放棄了這樣的快樂。
相反的,很多成年人,因為知道這件事情不對,而選擇放棄了去做這件事情會帶來的快感。
理性高於快樂。
這樣說起來,還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魔鬼的。
如此,後來在唐現讓她把孩子拿掉的時候,她感覺到的痛苦,遠遠比普通人深,因為她想要把自己的孩子教成一個真真正正懂事懂得人生疾苦的孩子。
不會和那群惡魔一般,讓人覺得恐怖。
也就是在她心灰意冷想著以後再也不想要來學校的時候,昏昏沉沉的目光之中,她看見那輛泛著黑色亮光的豪車徐徐開了過來,然後,在那群囂張哈哈大笑的孩子身邊停了下來。
車子停下來,引起了那群孩子的注意力。
他們齊齊看過去,就看見車門打開,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從上麵下來,穿著米色的毛衣,露出來白色襯衣的領子,白色的褲子,長相極其俊秀。
那個年齡的孩子,已經有了那樣清秀儒雅的氣質,就連那個時候的周西,都覺得這個少年,好看得讓人側目。
少年麵無表情,如此溫潤好看的男孩子,眉宇之間,已經有了對人淡淡的疏離寡淡,好像世間萬千事,在他的眼中,不過是一場虛無縹緲的風。
留不下半點的痕跡。
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之中,少年伸出手去,拉著還在車子裏麵的那個小女孩的手。
女孩兒被他扶著下了車,那一瞬間,周西看到了那群欺負她的孩子眼睛齊齊睜大了,充滿了嫉妒羨慕和怯意。
她的眼睛上蒙了一層泥巴,髒兮兮的,看人的時候都不怎麽清晰,她努力睜開眼睛看過去,在那有些迷糊的光線裏,她看見身穿著粉色公主蓬蓬裙的,踩著白色公主鞋,紮著一條長長鞭子的女孩兒,她長得太好看了,白嫩細膩的一張臉上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大大的,晶亮晶亮的就像是可以發光,你仔細去看她的眼睛,似乎都能從裏麵,看到閃閃發亮的星星。
她眨巴著眼睛看向周西的時候,周西都驚住了。
女孩兒眨巴眼睛,長長的睫毛搭在眉梢上,卷而翹。
精致得如同一個芭比娃娃。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這麽精致的女孩兒,就是欺負她的這群孩子,自詡家裏最有錢的小公主,也不如這個小小的女孩兒半分,不,是不如她的十分之一。
站在她跟前的這一群孩子,在她的跟前,黯然失色。
失色的不隻是光鮮亮麗的衣衫,還有氣質和教養。
後來周西才知道,七歲那年,她遇上的那個小小的女孩兒,叫溫涼。
她有一個讓她覺得不怎麽幸福的名字,溫涼溫涼,溫暖又寒涼,如此的讓人覺得有些矛盾,但是她希望這個孩子,得到這世上最好的幸福。
因為她善良,善良到讓她淚眼模糊。
“你們怎麽能這麽欺負人?”
那女孩兒開口的時候,聲音柔軟柔軟的,但是卻擲地有聲。
守在她身邊的少年看起來要比她年長幾歲,始終嚴肅地抿著唇站在旁邊,比那群孩子要高了一個頭,而且,從兩個孩子的車裏,還下來了一個保鏢和一個保姆。
氣勢上,已經大大地壓製了那群熊孩子。
那群孩子的頭頭是就是那個自詡家裏巨有錢的小公主,周西記得,她的名字叫蘇娜娜,蠻橫無理取鬧,以欺負?別人為樂子,帶著父母給她的零花錢,其他的孩子便一擁而上把她捧在中間。
跟著她到處為非作歹。
這個女孩子,最是不喜歡周西。
她常常說周西是醜八怪,所以總是看她不順眼,後來溫涼時常說,明明不是因為她覺得你醜才欺負你,就是因為她覺得你長得比她漂亮,所以她才那麽喜歡欺負你。
一開始周西是不敢這麽認為的,因為那個時候的她,實在是自卑懦弱。
後來很多年之後,再見到那個年少的時候欺負她的女孩子,她一下子就覺得溫涼其實說得是對的,她周西並不比她醜,相反的,她比她,漂亮了太多了。
她在後來那麽長的歲月裏建立起來的自信,是溫涼給她的。
她一點點教她,抬頭挺胸,變得自信和美好。
當時在溫涼的質問之下,那個小公主蘇娜娜不願意在自己的一群小跟班跟前被溫涼給壓下氣勢,便揚起頭來硬生生地說:“因為她是醜八怪,她的媽媽,是個妓女!”
六七歲的女孩子,言辭犀利苛刻難聽,手指指著周西的時候,周西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想要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是的,那個時候,她的母親就是一個妓女,這事情也不知道是被誰傳出來的,反正後來,整個學校的孩子都知道了,她走在學校的路上,在班上,都能聽到有人在看著她嘲諷低笑地說:“這個就是那個妓女的女兒。”
後來周西知道了,傳出來她的母親是妓女這個消息的,正是蘇娜娜。
她的父親在當地是小有名氣的商人,母親是社區的一個工作人員,而周西的母親,卻是社區裏麵那些婦女所怨恨的妓女。
因為她們總是覺得,周西的母親,勾引他們的丈夫。
周西是自卑而且悲傷的,因為她母親的工作給她帶來的傷害,在她的心裏麵留下來了巨大的陰影。
但是她知道母親為什麽要出賣自己去換取那些微薄的錢財,母親和她一樣痛苦。
她的父親,原本是一個工地的工人,一開始他們家裏還算過得去,母親打著零工,一邊打工一邊照顧著她上學,一家人過得還算是幸福和諧。
可是,災難總是可以一瞬間摧毀一個人的生活。
父親在工地上上班,不小心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這一摔,就是落得半身不遂,包工頭為了躲避責任,倉促之間把工程轉讓出手然後逃走。
那是一個小工程,母親前前後後跑了好幾次之後還是一無所獲,根本就要不到錢。
眼看著家裏麵那一點積蓄也用完了,父親的醫藥費又高得嚇人,母親打零工的錢,隻能夠一家人張嘴吃飯,要是父親不用藥,他就得死,母親不想要他死。
走投無路之下,周西開始陸陸續續聽到外麵的閑言碎語。
說她母親在某一個小發廊上班了,在某個很是陰森的小巷子裏,那種小發廊掛著一個粉色的簾子,裏麵偷出來曖昧的燈光,簾子後麵坐著穿著暴露的女人,有需要的男人輕輕敲門,便有人應門。
進去之後便可以挑選喜歡的女人來一次露水鴛鴦的情緣,然後給錢。
周西在聽到那些閑言碎語的時候,小心翼翼地跑去他們說的那個小巷子去蹲守過,她看見那透出來粉紅色的曖昧燈光的小發廊裏麵有晃動的人影,有男人鬼鬼祟祟去敲門,來應門的那個女人,穿著齊逼短裙,胸前露出來一大片白花花胸脯的女人,是她的母親。
周西一下子就嚇得哭了。
她以前,從來沒想過,母親會穿成這個樣子,也不曾想過,母親會做這樣的事情。
她以為,那些閑言碎語,對母親的誹謗,肯定是不靠譜的流言。
從那天開始,她相信了。
在心裏麵從此留下來了一個很深的陰影。
她的母親,是一個妓女!
她在外麵溜達了一天,哭了很久,但是一直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自己的父親,因為,她知道,父親在癱瘓之後,脾氣就變得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生氣砸東西,對母親更是打罵不斷,要是被父親知道母親是在外麵做那樣的事情賺錢的話,父親一定會恨不得把母親給殺了的。
她很懦弱,所以,什麽都不敢說。
她不說,不代表別人就不知道。
蘇娜娜的母親是社區工作人員,對於她家庭情況太過於清楚,一開始的時候,還假惺惺地勸著她的母親走一走正道,不要做這種讓人笑話的賣皮肉的工作。
但是母親卻沒有辦法,因為她沒什麽知識,打零工根本就養不起這個家庭,她能夠做的,隻能是出賣自己的肉體,去換取錢財,來撐起來這個家。
隨著母親做這樣的事情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之後,社區裏麵很多婦女對母親都生出了無數的怨恨,覺得她們的丈夫動不動就出去外麵找女人,全部都是因為母親太過於風騷,勾引她們的丈夫。
很多人甚至跑到了社區服務站去,要把周西一家,趕出這個社區。
母親的名聲,越來越不好。
把他們一家人趕走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沒有人有這樣的權力,她們能夠做的,也隻有在平常的生活裏麵保持著對母親的怨恨和唾棄,很多次,周西都能看到,在街上她們遇上母親的時候,那些吃得滿臉油膩的女人,朝著她的母親吐口水。
而母親隻是低著頭匆匆走過,沒有一聲的抗議。
母親一直都是這樣安靜而且膽小的人的,她沉默著,扛起這個家,吐在她身上的口水,都變成了她心裏麵的重量,時間長了,她便變得越來越沉默。
周西一邊怪自己的母親做這樣的工作,一邊又十分心疼,就是在這樣複雜的心思之下,她也變得越來越自卑,除了非要說的話,不然,一句話都不願意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