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蕩開時，陳景忽然聽見熟悉的淨世炎燃燒聲。
    他猛地轉頭，卻見星蘅耳垂上掛著的小鍾墜正在發亮，內裏封印著一簇蒼白火苗。
    “這是……”
    “從焚天界采來的火種。”
    星蘅漫不經心地撥弄耳墜，“那界的修士脾氣都暴，取火時可費勁了。”
    陳景凝視火苗。
    這簇淨世炎純淨得不含絲毫雜質，與趙寒光那摻雜了十二種情緒的火焰截然不同。
    他忽然想起什麽，從袖中取出璿璣閣主所贈的青銅鑰匙：“此物除了領取觀禮符，可還有其他用處？”
    星蘅眼睛一亮：“你竟得了閣主的青鑰？”
    她拽著陳景穿過鍾林，來到處由水晶藤蔓編織的露台。
    藤蔓間懸掛著無數玉簡，每枚都記載著某件神器的煉製之法。
    星蘅取過鑰匙，插入露台中央的凹槽。
    “青鑰能開啟天工閣三成禁地，比如——”
    水晶藤蔓突然活了過來，交織成通向雲端的階梯。
    階梯盡頭是座浮空小閣，門楣上掛著“藏機”二字匾額。
    “藏機閣收錄的都是未完成的神器胚胎。”
    星蘅壓低聲音，“據說有些器物，連諸位閣老都參不透來曆。”
    階梯在陳景腳下自動延伸。
    他剛踏上第三步，袖中的青鑰突然發燙。
    藏機閣的門縫裏滲出縷縷清光，在身後無聲閉合。
    陳景的瞳孔微微擴大！
    閣內空間遠比外觀廣闊，無數神器胚胎懸浮在琉璃格中，像被凝固的星辰。
    有的形如九層寶塔，每層都倒映著不同世界的虛影；
    有的狀若遊魚，鱗片由時間碎片打磨而成；
    更有一盞青燈，燈焰中沉浮著三千佛陀的誦經聲。
    “這是‘三千界塔’。”
    星蘅指向寶塔，指尖隔空輕點，最底層突然映出地球的影像。
    “能照見諸天投影，可惜器靈始終不肯蘇醒。”
    她突然小跑幾步，停在一麵青銅古鏡前。
    鏡框纏繞著活物般的紅線，鏡麵卻漆黑如墨。
    當星蘅伸手欲觸時，紅線突然暴起，險些纏住她的手腕。
    “小心！”
    陳景的無之真意自發湧動，將紅線阻隔在三寸之外，“這鏡子……”
    “照骨鏡。”
    星蘅吐了吐舌頭，“據說能照出修士的前世本源，可惜每次啟動都要吞噬百年壽元。”
    陳景的目光卻被閣中央的物件吸引。
    那是個看似普通的青銅匣，表麵沒有任何紋飾，卻讓周圍所有神器胚胎都與之保持距離。
    更詭異的是，他脊背上的輪回道紋開始隱隱發燙，仿佛在與匣中之物共鳴。
    先前現形的劍形器靈突然浮現在青銅匣上方，裂紋中滲出的黑液這次凝結成清晰的文字：
    【第十三之鑰】
    星蘅好奇地湊近：“奇怪，我從未見過這匣子。”
    陳景伸手欲觸，劍靈卻橫擋在前。
    黑液文字再次變化：
    【非現世之物】
    閣外突然傳來鍾鳴，整整九響，震得神器胚胎們微微顫動。
    星蘅臉色一變：“糟了，是閣老巡查！藏機閣未得手令不得擅入……”
    她慌忙去拉陳景，卻抓了個空。
    青銅匣的蓋子不知何時已開了一條縫，內裏泄出的不是寶光，而是一縷縷灰霧。
    這些霧氣纏繞著陳景的手腕，竟與無之真意水乳交融。
    劍靈劇烈震顫，裂紋擴大數倍。
    更多黑液湧出，在空中組成新的句子：
    【歸墟將啟舊約當履】
    星蘅突然捂住耳朵：“你們聽見了嗎？”
    陳景這才注意到，青銅匣縫隙中傳出的不僅是霧氣，還有某種超越聽覺的律動。
    像是千萬個世界的心跳被壓縮成同一頻率，每震顫一次，藏機閣內的光線就暗淡一分。
    “我們得走了。”
    星蘅拽著陳景的袖子，“閣老的‘量天尺’能照出三刻鍾內的所有蹤跡……”
    話音未落，閣門上的禁製突然亮起七色霞光。
    有人正在門外結印，水晶藤蔓開始逆向收攏。
    劍靈瞬間解體，化作黑雨灑在青銅匣上。
    匣蓋猛地閉合，將灰霧盡數收回。
    最後一絲霧氣消散前，陳景隱約看到霧中浮現一隻手的輪廓——
    那手上戴著的指環，與柳千機曾經用來推演天機的法器一模一樣。
    星蘅急中生智，抓起最近的“三千界塔”塞進陳景懷裏：“快裝作是新來的鑒器師！”
    閣門洞開的刹那，陳景下意識地撫過塔身。
    底層地球的影響突然擴大，將他和星蘅籠罩其中。
    “胡鬧！”
    白發如雪的玄冥長老手持量天尺踏入，尺麵正顯示著三刻鍾前的空蕩閣景。
    他的目光掃過捧著界塔的陳景，突然凝滯。
    “誰準你們動鎮閣之寶的？”
    星蘅慌忙舉起璿璣閣主給的青鑰：“長老息怒！這位無涯君持有閣主信物……”
    量天尺的銀光觸及青鑰，尺麵上頓時浮現璿璣閣主的虛影。
    玄冥長老神色稍霽，卻仍盯著界塔最頂層逐漸清晰的青銅古道影像：“此塔沉寂千年，為何突然顯化歸墟景象？”
    陳景的無之真意悄然運轉，將塔身與自己脊背道紋的共鳴隔絕。
    影像中的水晶棺槨漸漸模糊，最終消散成霧。
    “晚輩無意觸動神器玄機。”
    他恭敬遞還界塔，“隻是見塔身蒙塵，想擦拭一番。”
    玄冥長老接過界塔時，蒼老的手指在底層地球影像處停頓片刻。
    陳景心頭微緊，卻見老者隻是輕撫過那片蔚藍：“凡塵界啊……上次觀測還是媧皇補天之時。”
    量天尺突然發出清鳴。
    “戌時三刻了。”
    玄冥長老轉身走向閣外，“明日煉器大典在即，爾等速速離去。”
    星蘅如蒙大赦，拽著陳景退出藏機閣。
    水晶藤蔓重新纏繞成露台時，她才發現後背已經濕透：“嚇死了！玄冥長老最恨人碰他的三千界塔……”
    陳景的目光仍停留在閉合的閣門上。
    青銅匣中溢出的灰霧，劍靈留下的警示，還有塔頂閃現的古道影像，這些碎片在識海中翻湧，卻拚不出完整圖景。
    “星蘅，歸墟是什麽？”
    少女正把玩著耳墜上的淨世炎火苗，聞言指尖一顫：“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她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後，從發間取下青玉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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