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片都還在微微震顫。
    殿內死寂。
    忘情仙子跌坐在地，紅線長發淩亂披散，臉上還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她死死盯著那些鏡片。
    每一片中，都映照出陳景前世的不同片段：
    一片裏，他身披星辰袍，站在崩塌的仙門前獨抗天劫；
    一片裏，他化作枯骨，仍緊握著半截斷劍指向蒼穹；
    最中央的碎片中，赫然是他從地球的霓虹都市中仰頭，看著流星雨劃過夜空……
    “十二世輪回……”玄穹天尊的聲音忽然蒼老了許多，“原來是你。”
    老者袖中的太一玉胚突然變得滾燙，內裏的黑絲瘋狂扭動，像是畏懼著什麽。
    他不動聲色地將玉胚收回，深深看了陳景一眼：“道友既然歸來，何不早說？”
    殿內眾仙聞言色變。
    璿璣閣主手中的金針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星蘅捂著嘴，青玉小魚在她發間僵直不動。
    就連囂張的玄焱子都踉蹌後退，七寶葫蘆險些脫手。
    陳景沉默不語。
    他其實並不完全清楚玄穹天尊話中深意，但此刻最好的回應便是莫測高深。
    無之真意悄然流轉，將那些鏡片中的影像盡數抹去。
    “大典繼續。”
    玄穹天尊突然轉身，仿佛剛才的異變從未發生。
    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他再沒提過讓陳景參與煉製“歸墟之器”的事。
    忘情仙子被兩名仙童攙扶離場時，紅線長發已恢複青絲。
    她回頭望了陳景一眼，目光複雜難明。
    煉器大典草草收場。
    當陳景走出通明殿時，原本擁擠的仙人們自動讓出一條路。
    有年邁的地仙向他躬身行禮，有年輕修士躲在長輩身後偷看，更有人暗中傳訊，將今日之事飛報各方勢力。
    “無涯道友留步。”
    璿璣閣主從後追來，手中捧著個紫檀匣子：“師尊命我將此物贈予道友。”
    匣中是一塊未經雕琢的“太初玄玉”，比之前那塊器胚純淨百倍。
    陳景接過時，指尖感受到玉中傳來的脈動——竟與他脊背上的道紋頻率一致。
    “閣主可知……”
    “師尊什麽也沒說。”
    璿璣閣主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畏懼，“隻讓我轉告道友，三十六個紀元前的約定，他始終記得。”
    星蘅不知從哪鑽出來，拽著陳景就往雲海跑：“快走快走！再不走那些老家夥要把你當祖宗供起來了！”
    他們駕雲離開時，陳景回頭望了一眼。
    通明殿最高處的觀星台上，玄穹天尊的身影孑然而立。
    老者手中握著塊陳景熟悉的青銅碎片，正對著日光仔細端詳。
    “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星蘅在雲頭上坐下，青玉小魚遊到陳景肩頭，“你到底是誰？”
    陳景望向遠方仙山。
    那裏的雲霧突然散開，露出座青銅古塔的尖頂。
    與三千界塔頂層影像中的建築一模一樣。
    “一個迷路的人。”
    他輕聲道，“在找回家的路。”
    星蘅還想追問，雲層下方突然傳來打鬥聲。
    淨世炎的白金光華衝天而起，將半片雲海染成金紅色。
    陳景瞳孔驟縮。
    這種摻雜著十二種情緒的火焰……
    隻能是趙寒光！
    緊接著，那團淨世炎突然扭曲變形，化作一張人臉。
    正是趙寒光的麵容！
    “老陳！”火焰中傳出跨越時空的嘶吼，“玉像發現我們——”
    話音未落，整個仙界的天空驟然開裂。
    一隻遮天玉手破雲而出，掌心睜開九隻血色豎瞳，每隻瞳孔中都映照出不同時間線上的陳景。
    星蘅的青玉小魚炸成粉末。
    “歸墟古路！”她尖叫著捏碎腰間玉佩，“所有人進古路！”
    大地震顫，通明殿方向升起三十六道金光。
    玄穹天尊的怒吼響徹雲霄：“青帝！你算計老夫！”
    陳景腳下的雲團突然被某種力量撕開，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青銅階梯。
    正是他在星核獄見過的仙路殘骸。
    淨世炎傳音被玉手掐滅前，最後幾個字清晰傳來：
    “……按計劃行事……”
    無之真意自發護體，陳景拽著星蘅墜入古路。
    上方傳來天崩地裂的轟鳴，玉像的手指正在強行扒開仙路入口。
    “這邊！”
    星蘅在黑暗中拽著他狂奔。
    青銅階梯不斷延伸，兩側浮現出無數透明壁障，每個壁障後都是不同紀元的場景。
    有初代持鑰人血戰玉像，有青帝自爆真靈封印歸墟，更有陳景尚未經曆的第十三世輪回終局……
    “原來古路是時間壁壘的裂縫。”
    陳景突然明白為何玉像要吞噬時間，“它想打通所有紀元！”
    前方豁然開朗。
    青帝的虛影站在路口，身後是玄穹天尊、璿璣閣主等幸存者。
    令人震驚的是，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延伸出青銅鎖鏈，與古路融為一體。
    “終於來了。”
    青帝的黃金瞳火劇烈跳動，“玉像震怒是因為發現我們在編織一張跨越三十六紀元的大網。”
    他揮手展開星圖，圖中顯示著陳景經曆過的每個關鍵節點：
    地球的流星雨、永耀界的桃樹種子、機械境的弑仙齒輪……
    “現在聽好。”
    青帝的聲音突然變成三重和聲，仿佛三個時間線的他在同時說話，“玉像在這個時代還未成型，你要找到——”
    古路突然劇烈搖晃。
    透明壁障接連破碎，玉像的手指已經探入通道，所過之處時間亂流暴走。
    玄穹天尊突然扯斷身上鎖鏈：“老夫去擋一陣！”
    老者化作流光衝向玉指，懷中太初玄玉爆發出刺目清光。
    相撞的刹那，陳景清晰看到玉像指縫間卡著半截青銅劍。
    正是柳千機的星劍！
    “沒時間了。”
    青帝將一枚青銅鑰匙拍入陳景掌心，“去天工閣地底，找到初代持鑰人的……”
    星蘅突然尖叫著撲來。
    她背後不知何時出現了條肉質觸須，眼看就要穿透心髒。
    陳景的無之真意本能發動，觸須在觸及星蘅前被強行抹除。
    但這一分神，青帝最後的囑托已淹沒在時間亂流中。
    陳景隻來得及看到老者的口型：
    【棺槨】
    再抬頭時，他已被拋回天工閣外的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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