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路重歸寂靜，青銅巨門方向的震蕩漸漸平息。
    陳景袖袍一卷，殘餘的三百六十枚青銅釘盡數收回，在掌心凝成一塊嶄新的青銅令牌。
    令牌表麵“囚”字光華內斂，邊緣還殘留著幾道未褪盡的暗紅紋路。
    “回閣。”
    這簡短的兩個字讓緊繃的眾人終於鬆懈下來。
    趙寒光火槍往肩頭一扛，煙鬥不知何時又叼回了嘴裏“老子現在能抽口煙了吧？”
    柳千機星劍歸鞘，劍鞘卻仍在微微震顫。
    他伸手按住劍柄，目光掃過古路上那些重新亮起的星軌標記“歸墟的汙染…確實消退了。”
    玄微子帶著玄天宗弟子們跟在最後，老道手中捧著那縷冰藍星芒，時不時低頭看一眼，皺紋裏還夾著未幹的淚痕。
    無涯閣的青銅大門在眾人抵達時無聲開啟。
    陳景率先踏入，袖中飛出的青銅令牌自行嵌入正殿主位後的凹槽。
    整座大殿隨之亮起柔和的青光，照出四壁密密麻麻的星圖。
    細看竟是古路全貌的縮影。
    “坐。”
    陳景在主位坐下時，殿內青銅燈盞齊齊燃起。
    燈火不是常見的暖黃，而是帶著星芒的冷白色。
    趙寒光大咧咧坐在左首，火槍往地上一杵“說說吧，那塊星核到底是什麽來頭？”
    柳千機在右首落座，星劍平放膝頭“初代修士封印的…似乎不是我們以為的凶物。”
    玄微子帶著弟子們跪坐在下首，聞言突然抬頭“閣主，莫非我宗典籍記載有誤？”
    陳景指尖輕叩扶手。
    主位後的星圖突然變化，顯現出歸墟內部的真實景象。
    那扇青銅巨門後根本不是預想中的混沌，而是三十六根通天徹地的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纏繞著星芒凝成的鎖鏈。
    “歸墟是牢籠不假。”
    陳景聲音平靜，“但關著的，是初代修士們畢生修為凝成的星核。”
    殿內一片死寂。
    趙寒光煙鬥裏的火星掉在衣擺上都沒察覺“等等…所以三千年來各派失傳的功法…”
    “都在星核中溫養。”
    柳千機突然明白過來，星劍嗡鳴，“那些被吞噬的先輩…”
    “自願兵解為鎖。”
    陳景抬手一點，星圖中浮現出古路巨網的虛影，“以道韻為鏈，將星核與歸墟相連。”
    玄微子手中冰藍星芒突然躍起，在大殿半空展開成篇完整功法。
    老道渾身發抖“《寒螭真解》第九重…我宗失傳千年的…”
    陳景微微頷首“今日之後，各派可來領取本門失落的傳承。”
    趙寒光突然拍案大笑“妙啊！初代老家夥們這是給後人留了座寶庫！”
    笑聲戛然而止，他眯眼看向陳景，“不過…那團血肉又是怎麽回事？”
    殿內溫度驟降。
    主位後的星圖再次變幻，顯出肉球崩解前的最後畫麵。
    那些猙獰麵孔中，隱約有幾張帶著詭異的笑。
    “貪餌上鉤的魚。”陳景語氣轉冷，“無數年間，不少修士不是自願兵解。”
    柳千機劍指輕撫星劍“所以它才會模仿各派功法…那些被強行吞噬的道韻…”
    “現已淨化。”陳景袖中飛出暗紅結晶，懸浮在大殿中央，“此物可鎮無涯閣三萬年氣運。”
    玄微子突然離席跪拜“閣主大恩，玄天宗永世難忘！”
    陳景抬手虛托，一股無形之力將老道扶起“各取所需罷了。”
    趙寒光煙鬥在椅背上磕了磕“老子就一個問題——”
    他指向主位後的青銅令牌，“那個‘囚’字，現在關著的是啥？”
    殿頂星圖突然全部熄滅。
    隻剩陳景眸中兩點幽光，在黑暗中明滅不定。
    “一個教訓。”
    ……
    千年光陰如白駒過隙，無涯閣前的青銅古樹上已結出第七輪道果。
    樹下一名玄天宗弟子正演練寒螭劍訣，劍鋒過處霜紋凝而不散，竟在青石板上綻開朵朵冰蓮。
    “收勢要再沉三分。”
    柳千機負手而立，星劍未出鞘，僅用劍鞘輕點弟子手腕，“你宗祖師的冰魄勁，重在綿長二字。”
    弟子慌忙拜謝，卻見遠處山道上煙塵滾滾。
    三百餘名焚天界修士踏火而來，為首老者赤發如火，腰間懸著的正是失傳已久的《焚天錄》玉簡。
    “柳長老！”
    赤發老者聲如洪鍾，“我家那小崽子又偷練閣主的無之真意，把洞府炸了半邊！”
    柳千機嘴角微抽，星劍往地上一頓。
    整座山道突然亮起星軌，將那些躍動的火靈氣盡數鎮壓“第三十七次了。趙長老不是在你們焚天界坐鎮？”
    “別提了！”
    赤發老者拍著大腿，“趙前輩說炸得好，正在廢墟上教他們怎麽用淨世炎烤肉呢！”
    無涯閣正殿今日格外熱鬧。
    七十二麵青銅鏡懸浮半空，每麵鏡中都映出不同洞天的景象。
    有玄天宗弟子在冰窟中參悟寒螭真解，有機械境修士在組裝失傳的傀儡核心，更有百花穀弟子培育出千年未見的靈藥。
    殿中央的沙盤上，古路模型比千年前延伸了十倍不止。
    陳景指尖輕點，沙盤中便浮起座新的青銅閣樓虛影。
    “第三十六處分閣已成。”
    他聲音依舊平靜，卻比千年前多了幾分人氣，“百花穀的醉仙蓮可鎮心魔，明日送往各處分閣。”
    柳千機踏入殿內時，正好聽見這句話。
    他星劍歸鞘的聲響格外清脆“閣主，玄天宗新晉的三位太乙仙已到山門，說是要補全當年的冰魄大陣。”
    陳景微微頷首，袖中飛出一枚冰晶令“讓他們去北冥海眼，玄微子在那裏等了一甲子。”
    正說著，殿外突然傳來熟悉的火靈氣波動。趙寒光人未至聲先到“老陳！看看老子帶什麽來了！”
    一道火光竄入殿內，落地化作丈餘高的青銅鼎。
    鼎身刻滿古老的火焰紋，正是焚天界失傳的鎮界至寶“離火造化爐”。
    鼎內還飄著濃鬱的肉香。
    “在歸墟外圍撿的。”
    趙寒光得意地拍拍鼎身，“正好燉了頭太乙境的雷獸，嚐嚐？”
    柳千機扶額“你又去歸墟外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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