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光抬頭望天，長舒一口氣。
    “總算能喝頓安生酒了。”
    陳景心口的星芒漸漸平複。
    “回無涯閣。”他看向遠方，“柳千機該等急了。”
    趙寒光突然想起什麽，獨眼瞪得滾圓。
    “等等！你剛才說初代修士的記載有誤？”
    他一把抓住陳景手臂，“那地窖裏......”
    陳景微微一笑。
    “那壇酒是真的。”
    他輕聲道，“等柳千機到了，一起喝。”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永耀界的桃花依舊紛飛，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隻有地底深處那扇小小的青銅門，隱約傳來一聲不甘的歎息。
    ……
    古仙界。
    天空呈現出病態的琥珀色。
    凝固的雲霞如同幹涸的血跡。
    曾經巍峨的仙宮如今隻剩下玉化的骨架。
    琉璃瓦上爬滿暗紅色的紋路，像血管般微微搏動。
    三十三重天階寂靜無聲。
    玉階兩側的蟠龍柱上，盤繞的真龍早已化作白玉雕像，張開的龍口中凝結著最後的吐息。
    風拂過時，那些玉化的龍須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如同骨片摩擦的聲響。
    瑤池的水麵平滑如鏡，卻不是清澈的仙液，而是一整塊暗沉的玉璧。
    池底凍結著數百名仙子的身影，她們維持著宴飲的姿態，臉上的笑容凝固在玉化的瞬間。
    池中央的九品蓮台已經變成慘白的骨殖狀，蓮心處不時滲出粘稠的玉漿。
    仙宮正殿內，十二根盤龍柱環繞的玉座上，端坐著古仙界最後一位仙帝。
    他保持著抬手欲起的姿態，冕旒下的麵容模糊不清，整個身軀與玉座融為一體。
    唯有心口處偶爾閃過的暗芒，證明這位至尊仍在某種意義上的“活著”。
    突然，整座仙宮劇烈震顫。
    仙帝玉像的眉心裂開一道細縫，暗金色的光流如淚滴般滑落。
    這滴“淚”砸在大殿玉磚上，瞬間化作千萬條遊動的玉蛇，嘶嘶作響地爬向四麵八方。
    三十三天外傳來沉悶的轟鳴。
    那是玉像本體在震怒，祂完美無瑕的麵容第一次出現裂痕。
    仙帝玉像突然抬頭，冕旒崩碎，露出下麵與陳景有七分相似的麵容。
    “大羅……”
    仙帝玉像的嘴唇沒有動，聲音卻從每一塊玉磚中滲出。
    “不該存在的大羅……”
    瑤池的玉璧水麵突然沸騰。
    無數玉化的仙子雕像睜開空洞的眼睛，她們的指尖開始顫動，發出瓷器碰撞般的脆響。
    池底的玉漿翻湧，升起一個個渾圓的卵，表麵浮現出與古路修士一模一樣的麵容。
    仙宮外的雲海開始翻滾。
    玉化的天兵天將從雲層中顯形，他們整齊劃一地轉身，手中玉戈指向古路方向。
    每一具玉傀的胸口都亮起星紋，那是被汙染的初代修士功法印記。
    三十三重天階寸寸斷裂。
    數以億計的玉傀從裂縫中爬出，它們身形各異，有的保持著上古仙人的飄逸，有的卻是扭曲的怪物形態。
    但所有玉傀眼中都跳動著同樣的暗金色火焰。
    仙帝玉像緩緩站起，與玉座分離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他抬手一招，瑤池中央的骨蓮飛入掌心，化作一柄猙獰的長戟。
    “碾碎古路。”
    仙帝玉像的聲音同時在所有玉傀腦海中響起。
    “帶回那個僭越者。”
    第一波玉傀已經躍出古仙界邊緣。
    它們穿過界域屏障時，身體自動適應成古路修士的模樣，連功法氣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唯有眼中那抹暗金，暴露出非人的本質。
    古仙界的土地開始崩塌。
    隨著玉傀大軍離去，支撐這個腐朽世界的最後靈力正在消散。
    仙宮穹頂的琉璃玉瓦一塊塊墜落，在寂靜中摔得粉碎。
    仙帝玉像站在崩塌的宮闕中央，長戟指向虛空。
    一道暗金色的橋梁憑空出現，連接向古路盡頭的青銅巨門。
    橋上浮現出無數扭曲的麵容，都是這三千年間被玉化的修士殘魂。
    “你以為大羅就能改變什麽？”
    仙帝玉像終於邁步踏上金橋，每走一步，身形就暴漲千丈。
    “這片星空的結局早已注定。”
    當祂完全離開古仙界的瞬間，整個位麵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瑤池幹涸，仙宮傾塌，那些玉化的真龍雕像寸寸碎裂。
    最後崩潰的是三十三重天階，它們如同被推倒的骨牌，在絕對的寂靜中化為齏粉。
    唯有仙帝玉像留下的腳印還在發光。
    每個腳印裏都蜷縮著一個微小的玉傀，它們正在孕育更可怕的怪物。
    這些胚胎般的存在緩慢脈動著，等待下一場戰爭的到來。
    而在古路方向，第一波玉傀已經撞上了新生的三十六天罡大陣。
    金光與暗玉交織的光芒，照亮了即將迎來腥風血雨的夜空。
    ……
    無涯閣的青銅古鍾響徹八千裏山河。
    鍾聲一浪高過一浪，震得雲層翻湧。
    陳景站在觀星台上，金色的大羅仙力在周身流轉，目光穿透虛空望向古仙界方向。
    “來了。”
    他聲音很輕，卻讓整座無涯閣為之一靜。
    趙寒光一腳踹開議事殿大門，火槍上還滴著未幹的玉漿。
    “前線哨崗全滅了。”
    他獨眼赤紅。
    “三千裏外的觀測法陣剛剛傳回最後影像。”
    柳千機劍指一劃，星劍在空中展開巨大光幕。
    畫麵中，地平線盡頭升起暗金色的潮水，那是數以億計的玉傀正在推進。
    它們每一步都讓大地震顫，沿途的山嶽如同沙堡般崩塌。
    霜華真人冰魄劍已然出鞘。
    “各派集結完畢。”
    她身後浮現三十六麵水鏡，每麵都映出一處戰備景象。
    “三百六十位太乙仙已就位。”
    赤焱老祖的火葫蘆懸浮在半空，噴吐出的烈焰形成古路全息圖。
    “八千裏山河大陣運轉正常。”
    他指向圖中閃爍的金色節點。
    “但撐不住千億玉傀同時衝擊。”
    陳景抬手輕點，全息圖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紅色標記。
    “重點防禦三十六個薄弱點。”
    他轉向銅人長老。
    “機械境的周天算陣能堅持多久？”
    銅人長老胸腔打開，無數青銅算籌飛速碰撞。
    “最多十二個時辰。”
    機械音冰冷精確。
    “前提是沒有大羅級玉傀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