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開了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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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魅觸碰的絹帛一顫一顫地,衝擊著他的指腹,那是祁雙兒胸腔的震動。
他眉頭漸皺,感覺不太對勁兒,突然施法要去查看祁雙兒的胸腔。
他記得之前施雲盛給祁雙兒取心頭血的時候,像是遇到了什麽難解的困惑。隻是當時情況緊急,急需取血備藥,因此顏魅也沒有顧上問。
而此刻祁雙兒察覺到顏魅的企圖後,抓住了他的手要阻攔他施法。
“不要.......”祁雙兒不敢再跟顏魅對視,他別開臉,使出渾身力氣抓住顏魅的手不肯鬆。
顏魅臉色愈沉,“為何不要?”
祁雙兒搖著頭,眼眶已經濕了。
顏魅看到他濕紅的眼眶,頓時僵住。
祁雙兒哭了......這不可能......
病魔無情無欲......怎麽可能會落淚......
而這時,孫狼突然闖入了睦京堂,他身後則跟著施雲盛。
施雲盛腿短跑不快,是被孫狼連拖帶拽拉過來的。
他們看到僵持對峙的顏魅和祁雙兒,雙方均是一愣。
孫狼看出來顏魅神情不愉,硬著頭皮跪地稟報道:“主公不好了,唐九把青冥帶走了。”
顏魅問:“怎麽回事?”
孫狼道:“唐九去明秀齋的路上還好好的,可一見到青冥,他就強行打斷了施大夫給青冥療傷,然後把青冥帶走了,屬下無能.....實在是,攔不住。”
“青冥的傷怎麽樣了?”顏魅問施雲盛。
施雲盛結結巴巴道:“才......才剛解了毒,傷還未愈。”
顏魅又問:“唐九要帶他去哪兒?他有說嗎?”
孫狼道:“沒,不過屬下看到他們出了羅聖筵之後,朝邊境方向去了,看樣子是要出魔域,此外,唐九像是......”
他看向施雲盛,施雲盛接過話道:“額,他的心魔有些許狂躁之相......雙兒的血恐怕是......”
顏魅像是早有預料,“快失效了?”
施雲盛頷首應答:“是......哦對了,有件事,不知當講——”
顏魅:“講。”
施雲盛偷瞄了一眼祁雙兒,說道:“方才主公命老夫給雙兒取心頭血時,老夫發現雙兒的魔體縛繭.....開了條縫......病魔的血雖有解欲功效,但若是病魔有康愈之狀,那麽這血也就要失效了。”
此言一出,滿堂靜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祁雙兒深感圖窮匕見、覆水難收,無力地鬆開了顏魅的手,恍恍蕩蕩地跪在了顏魅麵前。
他磕磕絆絆道:“主公的計劃,是我泄露的......任憑主公處置。”
顏魅沉默良久,蹲下身漠然地瞧著眼睛哭紅的少年,“任仲夜是你的主子,你卻跪在我麵前任憑我處置,幾個意思?”
祁雙兒神色微滯,嘴唇翕動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顏魅緊盯著他,問道:“你可還有其他黨羽?”
祁雙兒搖頭道:“隻有我。”
顏魅狐疑:“可你不會魔息術法,是如何傳信的?”
祁雙兒舔了舔唇,“雷炎雀送信。”
顏魅聞言大驚,也著實歎服。
雷炎雀乃是魔域內一種極為常見的鳥雀,或許是魔人已經習慣了用術法來傳送密信,因此這種最原始的書信傳達方式反而能避開人的注意。
顏魅望著眼前令他心動不已的少年,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的心魔,說到底,就是對少年風華的癡心念念、對浮雲朝露的愁腸百結。
任仲夜偏偏扼住了他的七寸,來了個一擊致命。
他最初不是沒懷疑過祁雙兒,但每當安神之血入口入腹,心神逐漸澄澈湛然,他暫時放下對青春流逝、花容凋零的執念時,他看向祁雙兒的目光也就多了一分憐惜和喟然。
這時的他會感慨少年風華正茂、青春正當時,他會忍不住心軟地將自己先前對祁雙兒的懷疑推翻,並自我懷疑……
他裝作大徹大悟的豁達模樣,卻不知祁雙兒的血隻是亂綻繁花,解不了他的欲,反而讓他迷了雙眼,自欺欺人。
而在反反複複的懷疑和自我懷疑中,他最終疲憊了,麻木了,也動情了……
他自認為如今的他能過橋抽板、借刀殺人,能口蜜腹劍、袖手旁觀,他任何人的性命都可以不在乎,任何人都可以誆騙利用,他隻在乎自己,隻愛他自己。
他以為自己做到了薄情寡義、人麵獸心,卻沒想到,區區一個病魔讓他栽了跟頭,他最終竟然栽在了虛妄的“情”字上,被任仲夜玩得昏頭昏腦。
他自覺輸得心服口服,於是拾起了一旁的匕首塞到祁雙兒的手中,又舉到了自己頸側,說道:“任主公交給你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呢,怎麽能半途而廢......動手吧,我不反抗。”
孫狼急忙道:“主公——”
“你跪好別動。”顏魅打斷他。
孫狼不敢在吭聲,更不敢再動。
一旁施雲盛看得頭皮發麻、瞠目結舌,大氣不敢出。
顏魅這是要幹嘛?這老家夥是真活膩了?
而祁雙兒望著顏魅,感覺渾身僵麻動彈不得。
顏魅道:“我稍後數到三,你若是不動手,可就再沒有機會了。”
“一......二......”
鴉雀無聲......
孫狼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兒,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祁雙兒的動作,甚至都準備好了在祁雙兒出手之前抗令救顏魅。
然而直到顏魅念完“三”,祁雙兒始終都怔愣地望著顏魅,沒有動作。
孫狼頓時又鬆了一口氣。
可顏魅受不住了,他神情複雜地跟祁雙兒又對視了好半天,終於緩緩站了起來,叫了孫狼一聲。
孫狼趕忙上前,“屬下在。”
“送祁雙兒回西境。”顏魅道。
“是......額?”孫狼猛地抬頭,“主公的意思是......”
“平安送回西境。”
顏魅一字一頓地說罷,不再多言,也不再看祁雙兒一眼,轉身就進了內寢。
......
一刻鍾前。
紅湘舫的艙板上,梅西子彎腰去撿地上掉落的兩顆玲瓏果,拿帕子擦幹淨上麵沾的灰後,放回桌上的瓷盤裏。
一旁阿菊舟將桌上散落的玲瓏果也挨個兒放回了瓷盤,又看了一眼梅西子,遂望著湖水一言不發。
而實際上,她的餘光鎖定在了對岸的明秀齋,那裏方才發生了些騷亂,動靜還不小,驚得她沒拿穩瓷盤,結果叫果子散落了滿桌。
梅西子默不作聲地觀察著阿菊舟的一舉一動,心下有些提防。
近日來,阿菊舟的狀態不太對勁兒,像是比以往精神些,眼睛看起來也沒那麽呆滯了。
此外,顏魅已經把真相都告訴了梅西子,她眼前這位叫“阿菊舟”的姑娘就是當年的七孚宮密使,唐禕,唐恒的長女。
唐禕大概是魔體損毀無自保能力、再加上身份特殊、且誰都不肯信任的緣故,迫不得已選擇裝瘋賣傻、暗中觀察。不過說到底,她雖然不信任顏魅,但也一直在提示顏魅調查唐九。
也就是前幾日青冥的出現,讓這位將族大小姐終於肯放下戒備,顯露些真麵目。
梅西子問唐禕道:“菊舟姑娘,主公說要用靈域蒼莽草原的霧浮靈嚐試為您再生魔體,但不知您是否願意,因此特派我來征求您的意見,您意下如何?”
唐禕靠在椅子上,支著頭沒有答話,她把身上的絨毯掀開了些,如今五月迫近,天氣越發燥熱起來,倒是沒必要再蓋毯子了。
梅西子看她不答話,又叫了一聲:“菊舟姑娘?”
唐禕眨了眨眼,突然用極為從容的語氣說道:
“嗯, 我聽到了,這事不急.....你先告訴我唐九究竟是誰?”
梅西子雖說早有思想準備,但聽到阿菊舟正常的交談話語時,還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果然一直在裝傻.....”梅西子道。
唐禕沒答話,算是默認了,自顧自又問道:“珞熺是不是喜歡他?”
梅西子稍頓,反應過來她口中的“珞熺”就是青冥。
她不太肯定道:“......應該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