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你忘了,我幫你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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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趕快把星朗劍魂從我的身體裏分離出去,他丫的鳩占鵲巢,快惡心死我了。”
    付聞聽著冷玉的話,不知不覺中,冷汗已經爬滿了後背,久遠的回憶如同衝出蜂巢的靈蟲,爭先恐後地湧入他的腦海,又用鋒銳的螫針蟄得他頭顱痛麻。而他在驚慌失措間,竟自控不住地抬手蓄滿了靈力,接著一掌將冷玉猛推了出去。
    冷玉沒有料到這突然翻臉的攻擊,整個人被冰霜寒氣掀飛了出去,又狠狠地撞上了大殿的西牆,震得西牆裂開了幾道裂縫,裂縫分枝直衝穹頂木梁,好在木梁夠結實,沒能叫這劇烈的衝擊力給震斷裂。
    付聞看到牆麵上如紅煙炸開般暈染的血跡,意識到自己方才情緒失控下手重了,他慌張地朝摔倒在牆邊的人跑去,可才跑了幾步,就被那人揮來的一道結界擋住了去路。
    付聞看不到這人的眼睛,不確定此刻開結界阻攔他的人是星朗還是冷玉,但他還是用威脅的語氣警告冷玉道:
    “冷玉,你清醒一點,人族身死魂散,你那具軀體早已化泥入土,現如今這具軀體並不是你的,是星朗的,是星朗劍魂修成的人形。”
    匍匐在地的人微微頓了一下,轉而抬起頭,漠然地朝付低吼道: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星朗跟我長的一模一樣?為什麽我們兩人連聲音都不差分毫?為什麽我這麽輕易就能魂歸附體在他身上?為什麽你堂堂幽冥領主都不能用驅魂令將我驅逐出他的身體?”
    接連的質問像是陣陣疾風,將付聞腦海中本就雜亂的思緒翻攪得更加淩蕪,他幾番開口,卻欲言又止。
    冷玉等不到回答,臉上的冰霜漸漸消融,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角自始至終掛著一抹自嘲的笑,問道:
    “是不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都忘幹淨了?”
    付聞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他眉頭緊鎖,拳頭更是握得青筋暴起。
    冷玉扶著碎裂的牆麵站穩身體,將目光移至地麵粉碎的殘磚碎泥,輕嗤了一聲,說道:“不如,我幫你回憶回憶?”
    “……別再說了。”付聞隔著冰霜結界望向冷玉的眼眸深處,仿佛在探尋星朗的意念,也不知道星朗聽到他跟冷玉的這番對話後會想些什麽。
    “不讓我說?”冷玉轉向付聞,笑出了聲,“你怕星朗知道真相?”
    付聞咬牙道:“無論如何,你先從他身體裏出來。”
    冷玉道:“讓我出來也可以,但你要先……”
    這句話才說了一半,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而另一邊,付聞眼睜睜地看著麵前人在突然的吞聲之後,眼睛由紅色重新恢複了明亮的黑色,但眼睛裏卻少了些清透的光彩,相反,多了些混濁的酷寒之氣。
    星朗雙唇緊抿如刃,與付聞對視著,沉默不言。
    付聞屏住呼吸,不敢上前也不能後退,他察覺到星朗身上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卻也不能確定那點變化究竟是什麽。
    而星朗在跟他短暫地對視過後,抬手輕輕蹭掉了嘴角的血,隨後連看都不再多看他一眼,直接化為一道淡藍的靈光,帶著那具被他意外失手弄得遍體鱗傷的身體和身體裏來曆不明的鬼魂,飛出了殿門……
    當付聞從呆愣中反應過來追出暮宮時,已經有些晚了,他遠遠地看見那道淺藍的靈光像一尾流星,疾馳著劃開了幽冥暮色,毅然決然地朝鬼門關方向墜落而去。
    付聞急忙施法,啟動加固幽冥隔障,想阻止星朗帶冷玉逃走。可當他的目光追隨著那道淺藍的光緩緩移動時,也不知怎的,曾經倒背如流的咒語竟然卡了殼,施法節奏也漸漸混亂,直到最後,施法竟然中斷了。
    而最後,他眼瞅著那道淺藍的光直直穿破了幽冥隔障,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鬼門關前。
    星朗帶著冷玉直接逃出了幽冥。
    付聞沒能將他們攔住。
    他望著鬼門關之下波瀾起伏的溟河水,出神了良久,終究是垂下了懸在半空中的手,而冰藍靈光的餘韻漸漸隱滅在了手心。
    趙金文帶著好消息從滄寒苑一路飛奔回暮宮時,看到付聞正站在暮宮門口,麵對著宮門的方向,仰頭看著黑漆漆的幽冥天幕發愣。而暮宮門前的四列鬼兵個個頷首站立,手握兵器,大氣都不敢出。
    趙金文瞧著這架勢,原本雀躍的腳步都變得沉重了,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他走到付聞跟前時,這才注意到領主大人的衣襟皺巴巴的,像是被人攥在手裏反複蹂躪過,而領主大人的臉色蒼白,神情呆滯,好像那痛失摯愛的苦命鰥夫。
    這可太不對勁兒了,莫非方才暮宮發生了打鬥?可為何這些本該衝在戰鬥前線的鬼兵們個個都安然無恙,反倒是領主大人看著像是跟人有過交戰、而且輸得一塌糊塗的樣子?
    趙金文在付聞跟前頓住腳,也仰著頭看天,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在瞅什麽呢?”
    付聞聽到身邊的動靜,終於收回了視線,語氣異常平靜道:“談的怎麽樣?”
    趙金文聽出付聞雖語氣平靜,但音色低沉,跟平日裏不太一樣,寥寥幾個字從那薄唇裏吐出來,都仿佛帶著冰渣。
    趙金文反應了一下,仔細回味付聞那句問話,多少有些犯怵。要說這位幽冥的領主大人雖然瞧著斯斯文文、一臉和氣,但實際上是個不好惹的狠人。而最關鍵的是,這人性子古怪陰晴不定,有潔癖,還記仇。趙金文寧可失手灑了宮主大人的茶盞,都不敢誤觸領主大人哪怕分毫的衣角料子。
    此刻,他強撐著膽子靠近付聞身邊,展露了笑容朝付聞拱手道:
    “恭喜大人,這事可算是叫咱給談成了!林淵那小子啊,他也知道這溟河水是輪回之水,萬萬毒染不得,這不,他答應交出解毒淨水之方,不過作為交換呢,咱得放他們姐弟二人一條生路。哦對了,還有賠償金呢,林姮那女魔頭說,會雙倍賠償溟城上上下下淹城毀樓的一切損失,我那套純金打造的宣和牌、還有那些萬能小神仆的損失也都分文不落……嘿,這可真是痛快呐!”
    付聞道:“放他們生路可以,不過,要先放林姮回魔域,隨後林姮需獨自一人去霧邙山的千層洞中以解毒之方和賠償金交換林淵,這個條件,他們可答應?”
    趙金文忙道:“他們必須得答應!咳咳…大人,要我猜啊,您肯定是想配合霧邙山的山神來個甕中之鱉、一網打盡。嘖,這可真的是個絕妙之計啊,林淵和林姮決計逃不出霧邙山的千層洞,他們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呐。”
    付聞頓了頓,道:“你猜錯了。”
    “……啊?猜錯了……”趙金文尷尬地摸了摸腦袋,“那大人的意思是……”
    付聞終於鬆開了咬得緊緊的後牙槽,不願多解釋:“放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