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你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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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輕輕地拽了拽唐九的衣袍,想開口跟唐九說句話,可就在這時,一個漆黑的、隨風飄搖的人影突然出現在了廣庭的正中央,出現在了他和唐九麵前。
這人從頭到腳都躲藏在寬大的衣袍中,讓人看不清其麵容,更分辨不清其性別。他跟唐九和青冥對峙沉默了片刻後,驀地發出了“咯咯咯”的陰森笑聲,這笑聲雌雄莫辨、忽強忽弱,在空曠的庭院中衝撞回響,聽得青冥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他是……”青冥聽著此人的笑聲,也不知怎的,總感覺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聽到過。
而唐九聞聲,眉頭緊鎖了起來。
“我來對付他,你去禁林找淩曦華,路上當心阿硯攔截,他想殺你。他很聰明,手段也殘忍,現如今整個魔域隻有我能壓得住他,但我現在脫不開身,而以你現在的修為,根本打不過他,所以萬一你路上遇到他,一定不能跟他正麵硬碰硬,明白嗎?”
唐九把青冥輕輕地放在了身旁的地上,又變戲法似的,在他腦袋上罩了一件半截破損的黑色鬥篷,鬥篷寬大的兜帽蒙住了青冥的小腦袋,而垂墜的衣身把青冥整個包裹在裏麵,衣身的長度剛好能遮住青冥的腳踝。
“阿硯到底是誰?”青冥幾乎難以置信地看著唐九,腦海裏閃過了方才闖入墨梅苑的少年。
“你們剛見過一麵……他是……”
離別之際,唐九不忍地看了一眼青冥的肩傷,終究是揭下了那張冷酷的麵孔,俯身在青冥脖頸處蹭了蹭,又輕輕地在那撕裂的傷口上吻了吻,“青冥,對不起,原諒我這次……”
話音未落!
站在廣庭中央的黑衣人就化為一道黑影,迅猛地朝唐九和青冥襲去。
“你們!你們竟然敢無視我?!還敢在那裏膩膩歪歪、卿卿我我?!”他憤怒又興奮地怒吼道。
青冥餘光捕捉到那一道閃電似的黑影,正下意識想要躲閃,就見他們前方一道約莫三尺厚的巨型護盾狀結界紫光驟現!
近七層樓高的護盾結界與那道如蚊蟲般渺小的黑影撞擊在了一起,竟激起了氣吞山河般的強烈衝擊波。這道衝擊波霎那間就將半個墨梅苑夷為了平地,又將滿苑的積雪揮散了徹底。而餘波深遠未平、奔騰不息,把墨梅苑周邊的幾座小宮殿也踏成了片片廢土。
轟然倒塌的院牆和殿宇驚動了整個落塵宮,一時之間,雪煙四起、瓦礫遍地,驚慌呼叫聲、逃生奔走聲此起彼伏、沸反盈天!
護盾雖抵擋了這一擊,但唐九的臉色越來越沉,因為此護盾用了他近八成的防禦之力,也才堪堪護住了一座匠心殿,半座墨梅苑。
……來者不善……且並不是他所預想的那個人。
青冥看到那個黑衣人在受到結界的阻攔之後,很快散成了一團黑霧,又眨眼間消失在了他和唐九麵前。可與此同時,整個墨梅苑的上空響起了癲狂又刺耳的聲音——
“唐珞熺?……唐珞熺!……唐珞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別來無恙啊唐珞熺……我好想念、好想念、好想念你呐,你還記得我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雌雄莫辨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唐珞熺”這個記憶久遠的名字,又一遍一遍喚著“想念”,且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尖銳!再加上那病態又瘋魔的笑聲,令青冥頓時呼吸停滯、毛骨悚然。
他猛地抬頭去看天空,可還沒能找出聲音的來源,就被一雙大手遮住了雙眼。
“別管他,你快走!”
唐九一聲低吼把青冥從無措和驚恐中喚醒!
青冥感覺唐九的手在他後背使勁地推了一把,他的身體就不受控製地被一股強悍的力道向上空拽去!
在他晃動的視野中,唐九跟那個人糾纏廝打了起來,但他們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小……匠心殿的輪廓也越來越小……很快,整個落塵宮也在他的視線中縮成了一個黑點,又仿佛被一道時空之力扭曲成了一團刺目的亮白!他再也分辨不出任何具象,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腹內翻江倒海、顱內銷魂欲裂、骨頭近乎散架、皮肉仿佛爆裂……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砰”的一聲悶響!
他的身體重重地砸在了濕冷的雪地上,又借著傾斜起伏的坡度在雪地上越滾越快……又越滾越慢……
就在他漸漸要停下來時,一個纖瘦的影子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緊接著,一隻墨黑繡金的靴子冷不防地踩住了他腰身,硬生生卡斷了他最後一圈的翻滾。
這一腳力道十足,他疼得悶哼,兩眼發黑,幾乎要昏死過去。不過他強撐著意念,不敢讓自己昏迷,雙手硬撐著地麵想要站起身來,仰著腦袋,想要看清來人——
果然,是唐九口中叫做“阿硯”的那個少年。
阿硯見青冥想起身,先是慢條斯理地將靴子從他腰上移開,可眼見青冥就要爬起來時,他又突然朝青冥肩頭的傷口猛踹了一腳!
青冥小小的身體根本扛不住這一突如其來的重擊,身體像是脫弦的利箭,擦著雪地飛了出去,又狠狠地撞上了一棵粗壯的喬木,震得滿樹積雪如雹墜落,砸了他滿身,他也終於一動不動了。
阿硯再次走到青冥跟前,見青冥肩頭的傷如噴湧的泉水,鮮血淋漓四濺,可他眼裏盡是漠然,絲毫不憐憫,也絲毫不得意。
他手上一道魔息繚繞,出現了一把長長的陌刀,他將刀尖移到了青冥的胸前,清冷的少年音色傲然又無情:
“你就是那把青冥劍?神族的鎮魔之器?”
青冥的臉埋在雪地裏,紋絲不動,也一聲不吭。
他其實並沒有昏迷,他聽著阿硯的說辭,再結合唐九的告誡,以及先前在墨梅苑中發生的一切,隱隱對這少年的身份有了些猜測。
難不成,這少年也是盛魔?
“別給我裝死,我知道你醒著,回答我的問題。”阿硯用刀尖戳了戳青冥的心口,“你跟君上是什麽關係?他為何不殺你?還帶你去墨梅苑?那裏可是他近百年都未曾踏入的封禁的寢宮。”
青冥仍舊暗中不動。
阿硯見他還是不動,便用陌刀的刀尖挑開了青冥身上罩的鬥篷,劃開了青冥薄薄的一層單衣,又把鋒利的刀刃探入衣料中,一刀一刀地剜刮著青冥的皮膚。
眼見著青冥的前胸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可青冥還是不動。
阿硯劍眉微蹙,提起陌刀就刺入了青冥的腹部,隻聽“噗嗤”一聲,鮮血先是綻放噴濺,隨後便如潺潺溪流、汩汩流淌,漸漸地把青冥身下的整片雪地都染成了猙獰觸目的血紅色。
阿硯冷冷地望著一片血汙,隱隱有些不安……難不成這小子死了?不至於這麽不經踹吧?
他這麽想著,難免放鬆了警惕。他收起了陌刀,彎腰俯身去探青冥的脈,想確認這小子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
可就在他快要摸到青冥脖頸處的脈時,他眼前突然冰淩乍現,直刺雙目,他慌得後撤躲閃,揮刀抵擋,可四肢百骸忽然間寒意迅速擴散蔓延,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大半個身體就被厚厚的冰層凍在了雪地上。
而雪地上原本一動不動的小血人“嗖”地一下化為了一道青光,頭也不回地直奔東南方的禁林而去。
等阿硯掙脫了冰凍束縛,那道青光幾乎都快看不見了。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趕忙追著青光飛馳而去,轉眼間也沒了人影。
待阿硯走後,隱藏在血泊中的一把深青色長劍才終於閃了一下青光,重新幻化成了人形。
青冥劇烈地喘著粗氣,幾次三番想要從雪地上爬起來,但他全身劇痛乏力,哪哪兒都使不上力氣,終究是沒能成功,癱軟在了血泊中。
他的眼皮越來越越沉,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看這次真的要撐不住了……
可就在這時,遠方又出現了兩道白色的人影,一高一低、一晃而過,隱沒在了樹林裏。不過很快,這兩個白影又急急忙忙折返回來,朝青冥的方向走了過去。
待兩人越走越近,青冥竟然從兩人的身上聞到了一股草藥香。
草藥香……怎麽會是草藥香?
踏雪的腳步聲雜亂又急促,也越來越響。
青冥在腳步聲、喘息聲、和強烈的耳鳴聲中聽到了慌張和驚喜——
“這……應該就是他!找到了!”一個厚重又沉穩的男聲說道。
“他怎麽樣了?”另一個人的音色較為柔和,也是個男子的聲音,但顯然這個人更慌亂,聲音顫抖得厲害。
青冥感覺有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脈。
“內傷不輕,但無性命之危。”第一個男子道,“不過外傷就……”
“……應該是白初硯幹的,這小子,果真狠毒。”
青冥感覺到另一雙有力的手將他抱了起來,又施展療愈術法,將他身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全都止住了。
“我們盡快送他去禁林,繞路走,當心歸鳳山的人,也當心白初硯。”
青冥在天旋地轉間看到了一張清秀的臉,還有一雙深邃的鳳眸,他感覺這雙眼睛有些熟悉,但怎麽也想不起來是誰。
他現在腦子很亂,也很累、很疲憊,隻想睡一覺,好好睡一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