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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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止丹墀!
    崔錦鳶一路走去偏殿,路上的宮人們見了她無一不恭敬的的問候。
    經過上次杜若一事的教訓,宮人們都知道她將成為殿下的寵妾了,現在沒有不讓著她的。
    有的機靈的宮人早已改了口,一口一個“崔姑娘”叫著,倒叫得崔錦鳶滿心歡喜。畢竟是在風月場裏待慣了的人,見過的拜高踩低的事兒真不少,對於宮裏的這些奉承諂媚的行徑還是很受用的,也更加堅定了她要嫁給顧懷瑾的念頭。
    崔錦鳶輕輕的打開了崔姑姑的房門,彼時崔姑姑正在榻上做著針線活兒,馬上冬天到了,她準備給顧懷瑾織一個狐皮帛巾。
    “我是誰?”崔錦鳶悄悄走至崔姑姑身後,兩隻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學著男子粗聲粗氣的聲音。
    “別鬧了,錦鳶。”崔姑姑笑著拉下了她的手,“怎麽今個兒沒在殿下跟前伺候?”
    “殿下那裏的事兒都做完了。”崔錦鳶不自然的敷衍。
    她坐在崔姑姑身旁,拿過筐子裏的針線把玩了一會兒。
    看著崔姑姑認真織線的模樣,崔錦鳶略微猶豫,“母親,我不想再聽那人的吩咐做事兒了。”
    崔姑姑的手一頓,她強笑著放下針線,“這是怎麽了?怎麽盡說這些任性的話了?”
    “女兒不是任性。”她對上崔姑姑狐疑的目光,一開始還有一些閃躲,後來索性直接說了出來,“殿下要納我為妾了。”
    “你說什麽?”崔姑姑受了大驚,頓時站了起來,手不小心碰上了籮筐,針線瞬間翻了一地。
    “殿下喜歡我,所以要給我一個名分。”崔錦鳶又說了一遍。
    崔姑姑冷哼一聲,語氣有些惱了,“難怪我說怎麽這些天宮人們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敢情我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崔錦鳶見她這樣冷嘲熱諷,登時也火了,她摔下手裏的針線,冷著嗓子質問“母親,我就不明白了,哪個為人父母的不巴望著自己子女好?怎麽到了我這兒,我和殿下的喜事兒卻讓您這麽憤怒?殿下他到底哪裏不好?”
    崔姑姑望著她傷心的模樣,明知忠言逆耳,卻還是說了出來。
    “殿下他很好,可就是因為他太好,他才根本就不可能喜歡你。”
    崔錦鳶被她的那句“不可能”打擊的掉下了眼淚,“我和殿下怎麽就不可能了?他明明是那麽的喜歡我,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為了我做了多少事情!”
    “傻孩子,殿下年少時就是我伺候的,難道我還不了解他嗎?”崔姑姑見她落淚,也軟下了態度,她輕輕拉過崔錦鳶的手,幫她擦去了眼淚,“殿下小時候享盡尊榮,見慣了寶珠美玉,民間來的那些物件哪怕再好都是不會入眼的,更何況還是在煙花巷柳待了那麽久的我們呢?”
    “人都是會變的。更何況我們與那些物件又怎會相同?”崔錦鳶不甘心的反駁,她始終認為母親把自己看得太輕賤了。
    “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崔姑姑歎息一聲,她怕說得越多傷害得崔錦鳶越深。
    然而這些在崔錦鳶眼裏都是她不同意的托詞,崔姑姑不知爭取還不讓她爭取的態度實在讓她寒心。
    崔錦鳶狠狠打下了崔姑姑的手,“說到底,你就是一定要聽那個人的話!即便他對我們有恩,報了這麽久也該報完了!我的婚事我會自己做主,即便你不同意我也是要嫁的。”
    崔錦鳶臨走時失望的看了她一眼,“母親,我隻想問你一句,對你來說,究竟是你的主子重要還是你的女兒重要?”
    崔姑姑心口一顫,直到崔錦鳶走遠,她才慢慢在床沿坐下。
    她怎麽也沒料到錦鳶會喜歡上顧懷瑾,隻是顧懷瑾怎麽突然想要納她為妾呢?莫不是錦鳶露出了什麽馬腳。崔姑姑越想越覺得恐慌,如今錦鳶與她決裂了,怕是她說什麽都不會聽了,更別說下藥的事情了。夜長夢多,她必須得做些什麽讓這些事快點結束。
    蕭淩恒最終還是決定把蕭思柔過繼到陸幼清名下,以此來避免欺君之罪。
    聽到他這個決定,蕭思柔和蕭望舒都鬆了一口氣。
    可蕭思柔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蕭淩恒就對她道“如今你的心願也算是達成了。今後你就是雍王的正妃娘娘了,安心的待在王府裏服侍殿下就好,咱們蕭家的門檻薄,撐不起娘娘的貴氣,你日後就不必再往府裏去了。”
    話裏不見昔日的寵溺,還頗有些父女緣盡的意思,蕭思柔知道蕭淩恒對她徹底失望了。她頓時就慌了。她已經沒有了丈夫的寵愛,甚至連姑母都認定她是不知廉恥替嫁進來的。眼看不久後顧懷宇就要納側妃進門了,若是再失去蕭淩恒的維護,怕是在王府裏就更加舉步維艱了。
    不過眼下她也實在沒有其他辦法能說服父親回心轉意,隻能之後再和母親商量著拿主意,隻要母親的寵愛還在,父親對她也不至於真的就這麽狠心。
    顧懷宇因為這個結果沒少和蕭淑離鬧,結果蕭淑離隻能半哄半騙的勸他,說這是對蕭家和大局最有利的決定。
    顧懷宇雖然不喜歡蕭思柔,也嫌棄她庶女的身份,但他對蕭望舒的執念畢竟沒有那麽深,那萬人之上的寶座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於是便也認了。
    望舒眼見解決了這件大事,心裏的石頭是徹底放下了。
    晚間,零露伺候完她洗漱後便離開了,望舒正準備就寢,突然聽到窗邊傳來了動靜,她隻以為是哪個頑皮的小鳥迷了路,結果一打開窗子一個人影倏地一下竄了進來,緊緊捂住了她的嘴。
    “別怕,是我。”
    望舒用力扳開他的手,壓著嗓子道“顧懷瑾,你大晚上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顧懷瑾絲毫不顧她的氣憤,悠哉悠哉的從桌上拿起了一個蘋果。
    “自然是來告訴你一個喜訊了。”
    她狐疑的盯著他,“什麽喜訊?”
    隻見顧懷瑾從懷裏掏出了一個信折,望舒不敢離他太近,兩指捏著信封扯了過來。
    顧懷瑾望著她警惕的模樣輕笑出聲。
    望舒仔細的看著信上的字,“是捷報。”
    信上寫著陸幼年和陸正則已經大敗齊王,擇日回長安。
    這封信讓她這幾日來壓抑的心情緩解了不少。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相信,你是真的關心陸伯伯。”顧懷瑾淡淡笑著。
    上次因為這個誤會,兩人不歡而散,雖然最後他也道歉了,但顧懷瑾還是覺得不夠有誠意。如今他把前線的信息與她共享,也算是表明信任了。
    望舒合起信折,還了給他,“舅舅可說什麽時候回來?”
    “陸幼年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陸伯伯還有一些事要處理,最快也要在明年年初才能回來。”
    望舒輕舒一口氣,“那也快了。”
    隻是不知道是她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小舅母的話起了作用。
    眼見顧懷瑾剛吃完一個蘋果又拿起了桌上的梨。望舒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顧懷瑾,你是不是沒用晚膳?”
    顧懷瑾沒有應聲,望舒以為他是默認了,從箱子裏拿出一個包袱,將桌子上的水果全部倒了進去,然後一把塞進了顧懷瑾的懷裏。
    “我要就寢了。這些全給你,你帶著它們出去吃吧。”
    顧懷瑾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她覺得他是不受寵的廢太子,所以平日裏連水果都短著缺著了嗎?
    他也沒有拒絕,捧著滿懷的水果在她的催促下慢慢走向了窗台。
    “蕭望舒。”他突然喚她。
    “嗯?”
    “我以前可真是小看你了。你一個女人,竟然把金蟬脫殼和苦肉計玩得這樣爐火純青。”
    望舒知道他說的是她的婚事,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的。於是又露出了防備的姿態,“誰規定隻有男人才能玩弄權術的?”
    顧懷瑾跨上窗沿,忽然扭頭衝她一笑,“確實沒人規定,隻是女人做起這些事情來總是更費力一些,也更需要勇氣。”
    那明淨的笑容揉和著月色綻放,讓望舒微微愣住。
    望舒還在恍神間,顧懷瑾的手就襲上了她的臉,“所以你的狠辣,本王甚是歡喜。”
    他在她臉上捏了又捏,手心裏水果的汁液還未幹,就這樣蹭在了望舒的臉上。望舒大驚,剛想拍下他的手,他卻已經消失在了月色之下。
    這廝輕功有這麽好的嗎?
    望舒嘟囔著準備關上了窗子。
    這時,門又被人敲響了。
    “誰?”望舒警惕的問。
    “是崔管事,夫人讓老奴拿一個新的手爐給姑娘。”
    望舒這才打開門,接過手爐還不忘謝道“有勞了。”
    “這是老奴應該做的。”崔管事恭敬的笑了笑,正準備離開,忽然又想到什麽似的退了回去。
    他看了一望舒眼屋內敞開的窗戶,好心的提醒“姑娘,夜晚風涼,窗子還是不要開得太久。”
    望舒臉色微白。
    時間離得太近,她不得不多想。
    “崔管事可是看到了什麽?”
    “老奴年紀大了,眼睛早就不好使了,就算姑娘近在眼前,看得都要費力些。”崔管事自嘲的笑了笑,而後便躬著身子離開了。
    望舒看著他佝僂的背影,微微出神。
    崔管事七歲的時候就被賣到了蕭府,在蕭府裏侍奉了五十餘年,一直盡心盡力,從未出過差錯。聽說姑母曾經給他配過一個媳婦,可惜那女人年紀輕輕便去世了,可憐崔管事,這麽大把年紀了都沒有子女能承歡膝下。
    望舒想著他平日裏也不是愛嚼舌根的人,便沒有太將此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