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盤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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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艱苦創業在明末!
    過了宋三攔路的地方,韓臨向趙源問道“趙掌櫃,你一共給了他們多少銀子,看起來著實不少啊?”
    “上一次宋三那廝索要了八十兩銀子,我這次原本想直接給他九十兩,沒想到他貪得無厭,沒辦法,為了省事,少點麻煩,我又給了他二十兩,加起來是一百一十兩,”趙源有些無奈,“我這一趟下來,一切順利的話一個半月可以完成,扣除各項成本,利潤大約有一千兩,沿途好幾個像宋三一樣收過路費的地方,還有其他一些需要打點的,前前後後得花個好幾百兩。若是像我們廣東的情況一樣,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趟的利潤至少可以增加個四五層。”
    商隊繼續行進,幾天後,眼前出現一座崇高挺拔、勁健秀美的高山,沿途而來,雖多為山地,但大多較為低矮,韓臨眼前一亮,於是忍不住問道“杜大哥,前方是何處,那是什麽山?”
    杜添富回道“前麵是恭城,那山是恭城第一山兼山,因橫視兼山壯如銀錠,也有人稱兼山為銀錠山,錠與宮殿的殿二字音近,再因山頂常有白雲複其上,有山石白如雪,遠望如宮闕,宛若銀殿,所以後來也有叫成銀殿山的。銀殿山峰常聚白雲,如戴白帽,附近居民常以銀殿山‘戴帽’與否以測晴雨。”
    “天色將晚,大家加快點速度,到恭城借宿一宿,明天再上路。”趙源油光滿麵,興奮地指揮著隊伍前行。
    韓臨見趙源似乎突然變得極為高興,悄悄問到杜添富“杜大哥,我看趙掌櫃有點奇怪啊。”
    杜添富看了趙源一眼,哈哈一笑“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反正到時候你也會明白,我就先告訴你,趙掌櫃的夫人早年間去世了,這些年趙掌櫃一直沒有續弦,沒想到走商走多了,一來二去,和恭城中一個瑤族的孀婦好了。這瑤族裏雖然不刁難寡婦再嫁,卻通常不與外族通婚,加上天下大亂,兩人的事就一直沒定下來,所以每次趙掌櫃都親自來走一趟。”
    很快進入了恭城的範圍內,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嘹亮動人的歌謠傳來,不久,眼前出現了一群身著民族服飾的青年男女,在田間,男女集體分組對歌。
    杜添富主動擔當“導遊”,向韓臨解說道“過兩天便是達努節,傳說是瑤族始母密洛陀的誕生日。不同於我們漢人,雖然婚姻的決定權仍然在父母,但瑤族的年輕人都是通過對歌自由戀愛的。”
    太陽逐漸西沉,仍然沒有相互看中、定情的男女各自回家了,趙源帶著眾人直奔自己相好的家中。沒想到到了地方,隻見大門緊閉,裏麵傳來一個蒼老又尖酸的聲音“趙源,我們不歡迎你,趕緊離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趙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自己之前已經來了那麽多次,而且幾個月前來的時候出聲的老人還對自己盛情款待,怎麽會變成這樣。
    “黃老爺子,紅棠呢?你讓她出來說話。”
    “少廢話,她不會再見你了,快滾!”這黃老爺子是一點也不客氣。
    “掌櫃,直接把門撞開就行了,我看那老匹夫能怎麽樣。”杜添富上前撩起袖子,躍躍欲試。
    “不可,”韓臨說道,“這裏是別人的地盤,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最近肯定發生了什麽事,還是先弄清楚再說,不能把自己栽進去。趙掌櫃,還有什麽去處嗎?”
    “有。”趙源明顯失魂落魄,他在商場上很精明,遇到感情上的事卻是有點糊塗。
    那姓黃的老人是趙源相好的公公,本來因為趙源有錢,脾氣又好,前者也不反對發揮自己兒媳的餘熱弄點好處,此時卻突然變卦,趙源現在要帶眾人去的便是自己相好的娘家沈家。
    沈家就在相鄰的一個寨子,距離很近。
    到了沈家,一個蓄發盤髻,穿無領對襟長袖衣,下著大褲腳長褲的中年男子打開門,見到趙源,神色複雜地說道“是你們啊,快進來吧。”
    此人正是沈紅棠的大哥沈紅莊,為人忠厚老實,但一點也不笨,他看到趙源的臉色立刻便明白大概發生了什麽事,沒等趙源開口,立刻招呼眾人“還沒吃吧,我去給你們準備些吃的,有什麽事吃完再說。”
    沈老爺子和沈紅莊的夫人,兒子也出來張羅,趙源等人也沒那麽多講究,有吃的就行。
    席間,氣氛有些壓抑,趙源一點胃口也沒有,沈老爺子歎了口氣,緩緩開口“我們平樂有個叫盤鑊的大官,好像是什麽朝廷的宣慰使,手底下有好多人,這方圓幾百裏都是他說了算。紅棠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平樂城,不知怎的衝撞了他,他便抓住不放,要紅棠把自己賠給他!”
    “宣慰使盤鑊,是他……”趙源痛苦地扯著自己的頭發,他如何不知道盤鑊此人,盤家的勢力極大,已經世襲了好幾代宣慰使,這一代便是盤鑊,可以說盤鑊就是平樂的土皇帝,朝廷對此地掌控不足,在這幾乎沒什麽威信。
    韓臨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也聽說過盤鑊,據說他手下有狼兵超過五千,戰鬥力極強,天下大亂後,儼然成了割據一方的軍閥,誰的賬都不買,是個人物。”
    趙源詫異地看了韓臨一眼,連他這樣常年來往平樂的人可都不清楚盤鑊有多少人馬啊。
    “這位是?”沈紅莊這時也看出韓臨與一龍和趙源等人不同,不禁問道。
    “這位是林寒,是和我們一道從連州來的,要去桂林。”趙源簡單介紹了一下?,沒有提廣州。
    “聽說那盤鑊作惡多端,平樂府的知府不管嗎?”韓臨雖然有自己的信息渠道,還是問道。
    “林公子有所不知啊,知府名為盤陽,也是盤家的人,還是盤鑊的堂兄,但盤家幾乎是盤鑊一個人說了算,兵也在盤鑊手中。據說兩人不合,知府盤陽已經被架空了,所以他當上知府以來都沒聽說做過什麽事。”沈紅莊對官場上的情況有所了解,為眾人一一道來。
    “盤鑊的人什麽時候來?”趙源突然問道。
    沈紅莊一愣,隨後臉色大變,連忙說道“趙老弟你可別亂來啊,惹怒了盤鑊我們恐怕小命都沒了。”
    “沈大哥,”趙源苦笑一聲,“我隻是想帶紅棠跑到廣州去,量那盤鑊的手再長也伸不過去。”
    “那可不一定,萬一盤鑊與廣州的官府勾結,要是被抓住肯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沈紅莊搖了搖頭,“而且紅棠那個掉進錢眼裏的公公絕對不會放紅棠離開的,不僅是他,寨子裏的其他人也會阻止你們。”
    “這是為何?我趙源又沒得罪過他們。”
    “很簡單,趙掌櫃若是帶著人跑了,盤鑊不會放過任何人,他們自然也不敢放過你。”韓臨之前在廣東就就遇到過這樣的事,一個同知的愛馬走丟後傷了人,那戶人家便宰了那匹馬吃了,後來得知馬的主人是個大官,整天惶惶不可終日,極力隱藏,沒想到被同村的一個攀附權貴的勢利小人告了密,結果一戶人家七口人,連同告密者還有鄰家幾戶遭到牽連,被泄憤的同知親手亂棍打死,就像打死十幾隻老鼠一樣,人命如草芥。
    趙源沉默不語,他知道不說那些小人,便是心地善良的人也不敢為了自己和盤鑊作對。
    “沈大伯,你還是說說盤鑊何時派人來接人吧,也許事情會有轉機。”韓臨沉聲道。
    沈紅莊看了韓臨一眼,生出一種錯覺來,也許到時候真的會如這個年輕人說的一樣,出現轉機,“盤鑊昨天派人送了許多銀錢、糧食和酒肉到黃家,半個月後應該才會來接人。”
    “半個月?”韓臨有些詫異,這盤鑊不是十惡不赦、色中餓鬼嗎,之前在平樂城不直接把沈紅棠擄走,現在不僅送來聘禮,還要等上半個月。
    “說來也奇怪,”沈紅莊自己也不明白,“這盤鑊雖然幹了不少強娶的事,娶親時卻都遵守我們的規矩,不亂來,著實讓人迷惑。”
    “不管盤鑊為什麽這麽做,這對我們來說卻是個好消息,我打算去趟平樂城,看看有什麽好的辦法。”
    “林公子萬萬不可啊,要是為了我的事,你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那,那”趙源出口相勸,一是不想韓臨冒險,二則怕真出了事,韓臨身後的人恐怕不會放過自己,自己的根都在廣州府啊。
    韓臨看出了趙源的顧慮,說道“趙掌櫃不必多慮,便是沒有你這檔子事,平樂城我也是非去不可的。”
    “多謝林公子仗義相助,我敬您一杯。”沈紅莊其實覺得自己的妹妹嫁給盤鑊,原本也沒什麽,但是卻聽說盤鑊強娶的女人都沒什麽好下場,死都算好的了,血濃於水,幾十年的親情讓他強烈希求沈紅棠脫離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