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小，走一波！
    “放棄什麽？放棄我？”柯珂明知故問地說笑，是不想氣氛變得嚴肅。
    “每次隻要一見到他，哪怕隻是聽說他的名字，或聽見他的聲音，我都會條件反射，心生防備。”
    柯珂忍不住笑。“照你這說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暗戀他，並且求而不得。”
    在被李浩波瞪眼警告後，她竭力壓製嘴角的喜悅。
    李浩波一個彈指輕輕叩在她的腦門上。“你還好意思笑，就是你以前給我留下的陰影。”
    柯珂不滿努嘴。“關我什麽事。”
    她坐到餐桌前，端起他備好的湯碗，悶頭喝湯。
    李浩波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下，看向她的眼神裏千言萬語，糾結如麻。
    他心中介意之事始終想尋求一個答案，否則難安。
    “柯珂，有件事我想問你。”
    “什麽？”
    她抬頭，滿眼清澈，讓他的幾番斟酌，搖搖晃晃，無從說起。
    這時，柯珂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一下，是李欣冉發來的醒了沒？醒了吱聲。昨晚李浩波先把我打發上樓，然後你倆在車庫裏磨磨唧唧半小時才上來，你還記不記得你們發生了什麽？有沒有什麽不可描述的事？說來聽聽。
    雖然是文字，但柯珂耳邊卻仿佛響起了語音，直接看得她頭都炸了，緊接著又來一條別說你不知道，就算你上樓醉得跟死豬一樣，但起碼在下麵應該還是有點意識的，不然你們怎麽可能待那麽久？快說，快說，快說
    眼不見為淨，柯珂熄掉屏幕，將手機反扣在桌麵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將李欣冉的那些亂她心神的“靡靡之音”全部清出腦海。
    但看李浩波，她就開始心虛，同時慶幸李欣冉發的是文字，於是試探性地開口“我昨天是不是酒後失態？”她措辭直接，因為暫時想不出更委婉更隱晦的。
    李浩波愣了愣，他現在也有自己的心思，所以當聽到柯珂的問題時，他的反射弧遲鈍了些。
    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柯珂心裏更是忐忑，他的反應好像在印證李欣冉的說法。“就是我做了什麽不該做的？或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李欣冉說我酒品不太好，醉了就喜歡胡言亂語，有時候還對身邊的人動手動腳。”
    她說得有幾分難堪，眸光閃動，神情楚楚，李浩波回想著第一次遇見她醉酒時，意外聽到的深情告白，嘴角不覺溫柔。
    “沒有，你一直在睡覺，沒有說胡話，也沒有其他任何不規矩的行為，你不用在意李欣冉說了什麽，她是什麽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半把她自己那些丟臉的行為強加給你，看你記不起事，好糊弄。”
    柯珂還是不放心，這種時候她不知道該偏信誰，李欣冉的性格固然有跳脫不著調的時候，但對她和黃婷婷藏不住秘密，而李浩波一本正經的，也不像胡說，雖然偶爾也會故意逗她。
    李浩波見她一臉懵，似是為難，拿起麵前的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她湯碗旁的空碗裏。“吃飯。”
    柯珂看也沒看，反應過來，問。“你剛才不是想問我這個嗎？”
    “什麽？”
    “我喝醉後的事。”
    李浩波的臉色又立馬變得嚴肅，否認。“不是。”
    柯珂不由放鬆，便好奇。“那是什麽？”
    這回輪到李浩波難以啟齒，尤其是還麵對她滿含期待的眼神。
    難得的緊張，他重新整理語言。“你們美術學院是不是都設立了一堂專門人體繪畫的課程？”
    柯珂不解。“人體繪畫？”
    李浩波則說得更詳細。“恩，就是一絲不掛的那種。”
    柯珂聞後，腦子裏激起一陣電流，噌地從臉頰燒到耳根，快冒煙了。“你問這個幹嘛？”她敏感，瞬間隻有一個想法，他不會要求自己畫他的……那啥吧？
    不會吧？他那麽正經傳統的一個老、古、董。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大學時期是不是也畫過？”
    雖然還摸不清他的意圖，但柯珂稍微放鬆了警惕，老實回答。“畫過，我印象裏好像有三次吧？兩次都是女模，有一次男模。”
    “還有男的？”他的眼神立馬變得狹隘。
    柯珂用大聲掩飾害羞。“重要部位都有遮擋，你想什麽呢？”
    “那程豐呢？”
    “他怎麽？”
    “你畫過他嗎？”
    柯珂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李浩波，你到底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我跟他不同校，而且人體繪畫是一門很純粹的藝術課程，都是老師請的專業模特，不是你們腦子裏那些不幹不淨的東西。”
    她不是隻在這一刻對他惱羞成怒，同時也是對以前和他一樣帶著有色眼鏡看待這件事的那些目光的深深無奈。
    見她生氣，李浩波燒在心尖上的那把妒火這才稍有減勢，她的反應在預想之中，陸鳴之前勸過他不要把這些話攤開來談，畢竟都是過去式，但他偏沉不住氣，這個問題就像埋在他心裏的一顆雷，早在前晚的深談中他就忍不住想提。
    彼時柯珂自尊受挫，她以為和他早就心靈契合，沒想到他還是不信任她和程豐之間的清白。
    一時沉默，柯珂也不再作聲，兩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他輕喚，她卻不應，埋頭吃菜，理都不理。
    “柯珂……”他的語氣，無奈，也無助。“我知道你對程豐隻是單純的友誼，可是每次隻要一想到他從高一開始就占有了你身邊原本應該屬於我的位置，我就控製不住嫉妒，即便你已經和他劃清界限，他依然無時無刻不在你麵前找存在感，柯珂，愛一個人是有占有欲的。”
    柯珂握著白色勺柄輕輕攪動著碗裏的湯水，睫羽低垂。“高中那會兒，我們在不適宜的年紀裏喜歡萌芽，即便熱烈，也是羞於啟齒，或無從表達，你是，我也是，我們都不敢太遠離各自的安全區，害怕受傷，害怕被拒絕。就算當時沒有程豐的出現，我身邊也不可能會有你，因為你踟躕門戶之見，我也自認為配不上你的優秀，所以當你第一次說出‘喜歡’的時候我退縮了。雖然分開的七年一直是我心裏填不平的溝壑，但我也偶有慶幸，它讓我知道了自己有多喜歡你。”
    “我喜歡你，此情不渝，更甚從前。”放下湯勺，她看著他，眼神清透而堅定。“但是李浩波，既然老天爺給了我們七年的時間認清自己的心意，為什麽現在終於能如願以償，卻還是要拘泥過去？程豐也好，鄭妍也罷，他們不應該成為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障礙，李欣冉總說我鴕鳥心理，逃避問題，可我真的不想糾結過去。”
    欲言又止，她又低下頭去，連著聲音也跟著低了。“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昨天她還清醒時，李欣冉的話她都聽進去了，她和鄭妍各方麵的差距是無法改變的現實，但是她得到了李浩波的心也是事實，而這正好是鄭妍需要，卻求而不得的。
    李欣冉說這就叫“完勝”。
    李浩波安靜聽她說完，一聲嗤笑，算是對自己的嘲諷。“陸鳴說得對，在感情的事上，我遠不如你通透。”
    “那你還氣我。”柯珂立馬沒好氣地埋怨。
    李浩波看著她皺著眉委屈巴巴的模樣，可憐又可愛，心中止不住的喜歡。
    “是我昏了頭。”在她麵前，他的認錯態度向來直接。
    這次，確實是他不知分寸的失言。
    他話音剛落，放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就響了，他起身過去，微微低頭看了一眼之後伸手在亮著的屏幕上輕點一下，鈴聲止，但他並未接聽，而是拿起手機回到餐桌。
    他掛斷了？
    柯珂內心詫異，通常在家他接的都是工作上的電話，而依他一絲不苟的工作狂屬性，但凡來自公司，隻要手機就近，他都會第一時間接通。
    但是他居然掛斷了，況且她剛才眼睛忍不住跟隨他的背影瞟向客廳，她看得真切，他的眉頭明顯皺了一下，這通來電是誰？不言而喻。
    他剛坐下，對方便又打來了，這次他是連看都不看，直接掛斷，然後按住側麵的開關機鍵，屏幕亮了又暗，關機後，他將手機和她一樣反扣在桌麵上。
    柯珂送一勺湯入口，問。“你不接嗎？”
    他搖頭。“今天請假，在家休息。”然後就安心看她吃飯。
    柯珂被他看得不自在，這時，她的手機也響了，是陸鳴打來的。
    接聽前她又看了對麵的李浩波一眼，直接點了免提。
    “喂，小弟妹，你和李浩波在一起嗎？他怎麽不接電話還關機了呢？”那邊，陸鳴的聲音急吼吼地傳來。
    柯珂輕應。“恩，我們在一起，你說吧，他在我旁邊，聽得見。”
    那邊愣了愣，許是沒想到，後對李浩波喊道。“你怎麽回事？曠工。”
    李浩波不以為然，單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則伸手放在被他關機的手機背麵，好看的指尖一下一下地點著。“今天休息，勿擾。”
    “休息什麽？快來公司，十萬火急。”
    “昨天離開公司前我已經安排好所有的事，休息三天都沒問題。”
    “你少來，你是什麽身份？其他人可以休三天，你不能，快來，臨時變動。”
    李浩波頓了頓，連他點手機殼的手指也一並停止。“是不是鄭妍讓你打的這通電話？她在你旁邊？”
    那邊靜默。
    李浩波直接喊話鄭妍。“鄭總，和貴司的合作我已經有所安排，你直接和此次項目的負責人對接就可以，不必和我溝通。”
    說完，不等對方回話就直接掛斷電話。
    “你這樣躲著也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之後，柯珂說。
    “我沒躲。”他一臉坦然。“以前該說的我都說了，她現在來了樟林，我需要避嫌，需要冷處理。”
    柯珂認同他的說法，可是……
    “可是一碼歸一碼，你也說跟她隻是工作夥伴關係，所以你不應該這樣躲著她，躲得過今天，難道明天也要繼續嗎？”
    李浩波眸色微微一沉，靜等她的下文。
    她說。“你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你喜歡做的事，不要因為我隨意停下腳步，我不想成為你未來可期的絆腳石。”
    李浩波被她宣講似的發言驚得眼神都直了，半天才忍不住掩嘴輕笑，見她不好意思後，他收斂嘴角，正色坦白。“今天公司真沒什麽事，找我的是鄭妍，但多半也不是因為公事。”
    這是早就知道的，柯珂眸底微不可察地暗下，起身，從餐桌邊繞過到他身前，雙手挽上他一隻胳膊，一邊拽，一邊說。“那你更要麵對，快去換衣服，去上班。”
    “你真要我去？”順著她那點兒力氣，他起身。
    柯珂點頭，特別認真。
    李浩波歎氣。“好吧，說一遍她不清楚，我就再強調一遍。”眸色沉澱，他抬手捏捏她臉頰的肉肉。“對不起，昨天讓你受了委屈。”
    “李浩波。”她叫著他的名字。“雖然被你保護會讓我覺得很幸福，但我也很享受懟人的快樂，昨天在她麵前我並沒有落下風，她有錢有顏，我有氣勢有厚臉皮，她懂經商，我會寫作，領域不同，各自精彩。所以不需要你隨時隨地想著保護我，我不是弱者。”
    突如其來的感動醞釀著李浩波眼中的深情，他捏在她臉頰上的手指不自覺遊走到她粉嫩的唇邊，俯身，淺淺落下一吻。“下月初，我打算回一趟塢池，把我爸的骨灰接回來，我們全家重新回到樟林，再也不走了。”
    再也不走……
    這幾個字對柯珂的震撼是無法言說的，臉色帶著那個吻留下的紅暈，她遲疑著問。“鄭妍也要回去嗎？”
    “不，這是私事，與她無關，我不會說。”
    “那什麽時候回來？”
    “長則半月，短則三至五天，順便，我會去拜訪一趟陸鳴的父親，履行我們此前的協議和約定。”
    就是轉部門的那個約定？
    她聽王倩和陸鳴說過。
    “那你回來也可以陪我回一趟一中嗎？”
    “一中？”
    柯珂點頭。“那裏有我和你少年時光最美好的回憶和遺憾，我想再回去一趟。”
    他笑著應下。“好，我們再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