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小，走一波！
    陸家位於塢池市郊以西的半山別墅區，這裏是本市出了名的富人聚居區，整個別墅群依山而建，前可俯瞰整片城西景貌，後能享臥幽怡青山。
    遠離鬧市，風景獨好。
    樟林距離塢池1800多公裏，飛行時間約3小時，李浩波搭乘的是當天九點的一趟航班，所以到落地也才中午十二點過，他去酒店安頓好行李，洗浴換衣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陸家，今天周末，是陸鳴父親在家雷打不動的休息日。
    “小波？你怎麽回來了？”開門的是在陸家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張姨，她比陸父年長幾歲，為人和善，做事勤懇。
    “張姨，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真是好久不見，都一年了吧？”張姨不甚驚喜，往他身後望了眼。“隻有你一個人嗎？小鳴呢？”
    “他要過幾天才回來。”說著，他遞出提前準備的禮物。“這是我從樟林給您帶的特產，請您收下。”
    “這怎麽好意思呢，你還特意給我帶禮。”張姨客氣著，有些受寵若驚。
    李浩波溫言道。“我吃你做的飯菜時，可是很好意思的。”
    張姨被逗笑了。“那就謝謝你的心意了。”
    “董事長在嗎？”
    “在，老樣子，這過完年，天氣才剛暖和一點就在花園裏開始搗鼓他那些花花草草，這早晚還涼著呢，也不怕凍，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你看都這個點了。”張姨無奈。“不過你來就對了，這麽大一個家，總算能有個和他說得上話的人了。對了，你吃飯了嗎？吃了也沒關係，再吃一點也不礙事，就當待會兒陪董事長聊聊天，你自己去吧，我再去廚房加兩個菜。”
    “張姨，不用……”他說話時，張姨已經轉身從右邊的小徑往廚房去了。
    陸家他並不是第一次來，所以熟門熟路地穿過別墅的主樓來到後花園，剛一走近，就聞見滲進到空氣裏的淡淡泥腥味。
    東南側一隅，一把藤椅，一張擺著茶具的小幾，一個身材魁梧，穿著中式白褂，架著老花鏡，頭發花白的老人正神情滿意地欣賞著腳邊剛被翻新的土地。
    今日天氣不錯，太陽露臉，但春寒料峭，李浩波走過去，拿起椅背上搭著的厚外套從身後給他披上。
    陸風回頭，眸色一亮。“你小子怎麽回來了？”
    “今天剛到的，特來向你匯報索羅的工作。”
    陸風笑著，看破不說破，回頭對身後的別墅裏喊“張姐，再端把椅子來。”
    “不用，我就坐這兒。”他坐到一塊石頭上，這裏是一個假山魚池，他就坐在魚池邊。
    “石頭涼，這個拿去墊上。”陸風將藤椅上的坐墊遞給他。
    李浩波也不推辭，接過。“那你知道涼還來這裏鬆土。”
    “我穿得厚實呢。”陸風抬起一隻胳膊，給他看被挽至手肘處的袖口裏露出的一小節保暖衣料。“稍微一動還冒汗。”
    李浩波嘴角微彎。“張姨說您為了種花連飯都不吃了？”
    陸風坐在藤椅上擺擺手。“早飯吃得晚，還不餓，再說我們這上了年紀的人，餓一頓總比飽一頓好，倒是我的這塊地憋了一個冬，眼下好不容易等到開春，我可不得趕緊給它鬆鬆筋骨，讓它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說著，他從身旁的小幾上端起白瓷茶壺倒上一杯茶湯遞給李浩波。“這是今年出的最早一批新茶，黃董送過來的，你嚐嚐。”
    李浩波雙手接過茶杯，看著茶香繞鼻的嫩綠茶水被潔白如玉的杯壁襯得越發清亮，細品一口。
    “怎麽樣？”陸風很期待他的反饋。
    李浩波點點頭。“恩，茶香純正，入口柔和，有甜絲，而且湯底幹淨，是上好的龍井，黃董識貨，不愧是你的資深茶友。”
    “是你識貨。”陸風笑聲爽朗，端起自己麵前的那杯也小啜一口，“等你走的時候帶點回去嚐個鮮。”
    李浩波起身繞到椅背後，提起他剛才放在地上的兩盒茶葉和茶具，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了一句玩笑話“那不巧了，我今天也帶了茶葉來，但比黃董的這個就顯得拿不出手了，隻怕您會看不上。”
    陸風隻稍一眼那茶盒，就忙接過手來。“誰說的，留下來吃過晚飯後再走，走的時候帶點回去，算是我這老頭子和你的禮尚往來。”
    李浩波欣然應下。
    陸風又感慨又抱怨。“哎，還是你懂我這個老頭子的心啊，不像陸鳴那臭小子，山豬吃不來西糠，這茶多好喝，偏愛喝那又黑又苦的咖啡，過年也不回來看我，就隻會打電話。”
    看著像小孩子一樣抱怨的老人，李浩波失笑，陸風雖然縱橫商場幾十年，但私底下也有普通隨和的一麵，與之相處起來並沒有那麽多約束。
    但僅限於對他有利，跟他有利益往來的人。
    李浩波深諳這一點。
    “原本我們是打算回來陪您一起過年，但臨近放假時‘蜂巢’的研發出了一點狀況，所以就耽擱了，不過您放心，過兩天等處理完公司的事他就回來陪您。”說著，他眉間慮色，若有所思，本來是不想在這樣的氛圍下掃興，但他今天確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拿起放在腳邊的公文包，將裏麵從索羅帶來的資料和文件放到桌麵上一字擺開。“董事長，這些都是索羅過去一年的財務報表，各項研發的數據資料分析和我們主攻的‘蜂巢’……”
    陸風拿起桌上的老花鏡戴上，他第一本翻閱的並不是財務報表，而是其他的數據資料。
    李浩波趁機說“董事長，‘蜂巢’從頭到尾都是由我跟進，你是最知道我在裏麵投注了多大心血，所以請您能允許我的轉崗申請，繼續完成‘蜂巢’的後續研發。”
    四下隻剩陸風輕輕翻動紙頁的聲音。
    李浩波便不作聲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應。
    陸風看得很仔細，約十分鍾後，他問。“‘蜂巢’真能解決目前嵌入式係統存在的短板？”
    李浩波點頭，“當初為它取名‘蜂巢’，就是希望它能像蜂巢裏麵一個一個的蜂房一樣解決係統裏所存在的問題，不過目前主要致力於其自主更新機製，以降低成本，減少對設備的依賴以及提高對設備的安全性保護為目的。”
    陸風表情滿意。“你做事，我放心，你們去樟林的這一年，董事會對你們的發展現況也十分滿意，浩波，你功不可沒，如果沒有你，陸鳴那小子也不會這麽快成長。”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李浩波臉色並不明朗。
    他繼續說“我知道你一心想搞研發，但浩波，你知道這人就像這茶，用不同的茶具，不同的水溫泡出來的效果，不管是口感還是香氣，它都不一樣，你天生就是抓管理的料，比起研發，我覺得陸鳴身邊，現在的位置更適合你，說實話，你去研發部，我覺得是委屈你了。”
    這套說辭，李浩波和陸鳴早有預見，他無法反駁，隻有更加明確的表態。
    “董事長，您和陸鳴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感激不盡，陸氏已經給了我最大的施展空間，我現在隻想完成‘蜂巢’。”說著，他又拿出一隻黑色移動硬盤。
    “這裏麵放著一組加密數據，是我單獨寫的代碼，對‘蜂巢’最終的研發成果至關重要，除了我，誰都不知道，隻要董事長您按照我們三年前的約定讓我進研發部，這份數據我立馬交到陸鳴手上，這份數據對我毫無意義，但對索羅卻是不能或缺，您很清楚，‘蜂巢’將來的麵市對陸氏對索羅意味著什麽。”
    陸風麵色瞬變，看似明善的眼神下犀利猶如出弦之矢迸向李浩波毫不懼退的視線，暗鋒僵持數秒，他突然又爆發笑聲。“你們這兩個臭小子，居然聯合起來對付我，欺負老年人。”
    李浩波緊繃的嘴角微有鬆動。“對不起，誌趣所向，讓您失望了。”
    “沒什麽失望的，我隻是可惜，這要找一個優秀的技術人員容易，但是一個懂得掌控大局，運籌帷幄的管理人才卻是大浪淘沙，難能可貴，浩波，我是真不想放你離開啊。”
    聽到這話，李浩波才隱隱鬆了口氣。“請董事長放心，陸鳴早已能夠獨當一麵，我也永遠會是他得力的左右手。”
    “你不必為他說好話，他幾斤幾兩我是清楚的。”陸風歎氣，轉了話鋒。“對了，聽鄭老說，他家那小丫頭去樟林找你了？”
    李浩波點頭。“兩家合作，她過來視察。”
    陸風笑得意味深長。“鄭妍當初追你的時候可是搞得轟轟烈烈，人盡皆知，這麽多年你都是拒絕她，難道就沒對她動過心？這回你可是真真傷著她的心了。”
    “我之前就告訴過您，我有一直喜歡的人，她人就在樟林。”
    “恩，你是說過，你主張回去開拓樟林的市場，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吧？她也是你的誌趣所向？”
    李浩波但笑不語。
    “你呀，平時看著不近人情，沒想到也是個癡情種，行，感情的事我不多問，往後把人給我領回來看一眼就行。你的調職申請我也暫時收下，下周董事會有個飯局，你陪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