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無遮大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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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同樣是佛子,差距卻這麽大...
眾人腹誹不已,嫉羨的同時,也不免都垂頭喪氣。
這依佛任誰看都是一個紮手的點子,就好比一座無巔無邊的大山橫亙在麵前,翻不過繞不過,
隻能求得哪路神仙有搬山之術,一顯神通。
“搬山之術,並不是把山搬走。而是山不過來,我就過去。”
哪個神仙不是八麵瓏瓏?哪個神仙不會推諉一些雞湯麻翻世人?幹一些山前賣好,山
後買好的勾當。
所謂前人栽樹,後人砍樹;前人挖井,後人填平;焚琴煮鶴,牛嚼牡丹等不知遺憾的大遺憾
數不勝數。古往今來僧眾何止百萬千萬,也沒見得幾個佛前求得明悟。
所以僧活在世,打坐念經,能學得超度法事都算活得明白。畢竟一天溫飽,偶受香火,已是
中上之活。可非要嫉羨人家集大念風華正茂的年少佛子,卻也活的夠迷惘的。
也得掂量下就飯吃的佛經還能辯得幾句,跟硬席子耳鬢廝磨的身子板能抗得幾下禪杖。
迷惘的人是有,但今天特別多。
什麽人能迷惘到認為自己是佛,或許他真有著如禍水一般的外貌。可別忘了,佛除了金
身肉身,大多佛像繽紛色彩下可是泥巴稻草塑的。
七彩袈裟,純金法杖,額頭一朵粉荷,唇丹齒皓,這賣相簡直比依佛師兄還要好,恰逢雪花
拂過,笑容初綻,如花開落。
人要在少女心中活成了春風,萬物都會惦記你的。冬季本就蕭瑟,何況想你想的樹老葉黃。
“這不是多寶佛嘛,一念凝北周雲台大瀑布,再念倒流啊。傳聞他乃情僧,受北周皇室女眷
供養,經常出入後宮,不知真假”少女們紛紛八卦,目含桃花。
男人大多妒忌不已,僧侶們更是義憤填膺。妖僧一枚,滿嘴誑語,yin亂後宮,蠱惑眾生。
但也有知情人不屑一顧,因為他乃北周皇子,六歲出家為僧隻是為了幫其母還願二十年,幫
其父造佛,造偶像,掠奪信念,愚昧萬民敬仰。順水在年幼時遠離奪嫡漩渦,行冠禮後再觀
它說。名為出家人,實則十足皇室紈絝。
紈絝雖紈絝,但膏粱子弟總也要有幾片漂亮葉子遮身子的。
他拿下純金法杖頂端的緙絲套,隨手甩給身邊一北齊衛,作為打賞。現出一圓桃子大小的垂
棘之珠,就好比將天上的明月掬在了法杖上,竟能在萬千盞長明燈火之中幽幽閃光,至柔至
剛。
那北齊衛看的夢幻,觸摸的站悚。觀感玲瓏而璀璨,手感是生平從未觸摸過的華麗與虛實,
真的感覺是夢了一場。
依佛隻是緩緩退下袈裟,敷膀而坐,雪花依舊飄落,落在身上融化似露,難得的微笑再顯,
沉默不語,如受人羞辱而無悲無怨的的苦行僧。
多寶佛:“依佛,既然你說佛本無相亦有相,乃眾生眼中心中萬物萬象,那我在你眼裏心中
是什麽?”
依佛:“是佛...”
依佛抬頭望向夜空繁星,眼色朦朦,似在躲避那至柔至剛的光芒,回答的極盡虔誠。
多寶佛:“看來你也是承認了,可你在我眼裏就好像一個靠化緣騙食為活的假僧。”
依佛依舊微笑觀星,沉默不語。
多寶佛更加得意,手舞足蹈的擺出個自以為的瀟灑姿態,正要口吐象牙。
“徒兒,下來!”
蒼老的聲音卻有著神奇的魅力,直攝人心,讓人無法拒絕。
“師父我定辯贏依佛,將他頭顱帶回北齊,高懸於春雷神樹之下,彰顯我延曆寺無邊佛法”
多寶佛已然忘乎所以。
“下來!”
老和尚以麵紅耳赤,溫怒道。聲線裏神奇的魅力依舊,正是北周皇家寺廟延曆寺方丈彌生禪
師,集北周千萬信仰於一身,乃是北周“佛”一般的存在。
多寶佛極不情願,身子卻不由得一扭,落在彌生禪師身邊。
“人家說你是佛,你卻說人家是流浪假僧,相由心生,你已經敗了。”
賣相極好的“多寶佛”瞬間禪定在了那裏,似乎也認為這是正確的答案,神情恍惚不已。
這依佛,合著從一開始他就是算計好了的,當他褪下袈裟那刻,這圈套就收了口,我不由自
主的成甕中王八了。
“哼!不知羞恥,米粒之華,也敢譏諷皓月。”武佛堂首座古火譏諷道,表情更甚。
“佛應渡人,不應鍍金。”禮佛堂首座古禮適時補了一刀。聲音極輕,但在這瞬間的萬籟寂
靜中卻極其刺耳。
多寶佛緩過神來,眼白泛青,於他麵容的唇丹齒皓中,怨毒無比。
“天才怎麽了,能成長起來才叫天才,外一出了意外,或被誤殺了,那得進棺材。”
“不懼我佛者,盡管來吧。”
古火怒斥道,一身火光熊熊蒸騰。一言不合,拍案而起,掌心紅火閃過,木材名
貴的條案以漆黑如碳。
古禮卻不慌不忙,隻是去鄰座借了一壺酒水,從壺口緩緩傾瀉,點滴也沒放過。
“多寶佛,不必你以念倒流北周大瀑布,這壺酒水幫本座收回即可。”
酒水浸潤雪中掙紮了幾下,似感覺無處逃竄,隻能緩緩陳屍結冰。
古火一聲嗤笑,隨意抬手一指,紅火掠進,瞬間雪融成了一個酒碗形狀,酒水在裏麵
沸騰,被古火賦予了新生命,似在嘲笑多寶佛的無動於衷,等待他的一念倒流。
“我雖僧侶,但也是皇子,皇家覆水不收的氣概還是有的,念經是,花錢是,這酒水是,剛
說出的話更是。”
“老家夥,打僧不拍案,融雪別成碗,我告訴你們,這次梁子結大了。”
飛揚跋扈的人總會說一些囂張漂亮的話,多寶佛亦如此。
此刻,古火已然渾身火光衝天,火紅色的須發貌似都燃燒了起來,他伸出一爪,焰芒直奔多
寶佛而來。
延曆寺眾僧壘起法陣,北周衛也齊刷刷亮出各種雪白鋒刃,將彌生法師和多寶佛護在中心,
嚴陣以待。
“慢...老衲雪域富樓坷,想斡旋一二,如何?”
幾聲如炸雷平地而起,幾乎刺破眾人耳膜,再抬眼尋覓炸雷出處,隻見一老僧額突顴突,大
鼻小眼,五官怪異,一色降紅僧袍,白色須發短硬如鋼針一般,左右雙臂各套八個金輪。身
法如魑魅精怪,以至無人看清他何時站在最大蓮座之上。
古海方丈看向此人,輕蹙眉頭,若有所思,卻也沒開口說話。
而師父隻是斜睨一眼,繼續混混噩噩。但在場眾人值得這老家夥斜睨一眼的,卻也為數不
多,半掌可算。當然我也算一個。
“你誰啊?憑什麽替我延曆寺斡旋?你可夠資格?”
多寶佛並不買賬,卻被彌生禪師輕輕幾下拉了回去,沒有親曆自己出演的精彩大戲,憤懣不
已。
“老衲打不動的人,你也打不過。不知多寶佛對這個回答可否滿意?”
富樓坷雙手合十,迅速而遲緩,如瞬間重複了千百遍,乍現一圈圓光,如同三頭六臂的不動
明王。
“今日若發生衝突,鐵定是你延曆寺吃虧。老衲這麽做,卻也是為你著想。老衲年少時曾苦
行,在北周春雷神樹下邂逅過你延曆寺聖天神僧,他點悟了我,記憶至今。聽聖天神僧一言,
勝過我百年枯禪。但時至今日,你延曆寺卻也是沒落了,沒有一絲點悟。此次,也算還了聖
天神僧這個願。畢竟總欠別人的,到末了,是要拿命來還的。”
彌生禪師搖頭歎息,無力反駁。延曆寺至他手裏,卻也真是沒落了。正如他師父聖天神僧
所說,他一生悟性平庸,唯獨在阿諛奉承此道上出類拔萃,觸類旁通。斂財擴寺奉上駁下無
所不用其極,雖看似無比輝煌,卻也漸漸淪落於皇室股掌,天地間再也不脫俗超凡。更
甭說那個皇子徒兒了,一身紈絝胭脂氣不說,行事更是邪魅乖張,離經叛道,北周人人禮讓
他忌憚他懼怕他,表麵對其尊崇無比,暗地鄙視至極,在外麵總要吃大虧的。自家暗室裏
成長的花朵,終究見不得外麵的驕陽烈火。再說這哪是暗室裏的花朵,簡直是罌粟哇,媚害
不到別人,卻也隻能媚害昧著良心的為師我了。一次次難過,一次次為他沉溺依舊,不可自
拔。有了此等徒兒,上一世一定是得罪了菩薩。
“依佛,老衲共有十六金輪,你乃晚輩,我隻出四輪,接我四輪如何?”
“好!”
二人皆鬥誌昂揚,言語雖少卻惺惺相惜,看來並不想單純走個過場。
富樓坷如鷹鉤般的十指飛快勾動,結出一複雜印記,一瞬飛升,凝在離地三尺左右,肉
身錚錚作響,承受著念力威壓。
雖高三尺,卻也需要舉頭觀望,這也是凡人與神明的距離,舉頭三尺是真的有神明。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桀驁少年”們更是驚呼出聲,不可能,這富樓坷的肉身難不成真是金
石鑄造的不成。隻有嚐試過提氣飛升或禦劍飛行的人才知道這有多痛,多難。
“佛自佑我巋然不動!”
依佛也念起法號,一金色大鍾覆罩全身,上麵瞬間爬滿經文,看似堅固而沉穩。猶如風浪中
驕傲的岸石。
頤氣一指,富樓坷動作快如閃電,似乎一切都完成於一念之間。金輪四聲撞鍾如連珠一般,
響徹昊天,憾人心神。
輪升;魔落...
輪落;魔碎...
輪斬;魔破...
輪回;磨滅...
波動如濤,此起彼伏,好不容易風平浪靜。
萬千盞長明燈火皆寂滅,依佛金鍾全無,一動不動,那暗暗的人形剪影毫無念力散出,如
死灰一般。
山寺眾僧再次點長明燈火,動作焦急而慌亂。望向漸漸清晰的依佛,神情忐忑。
依佛嘴角溢血,但目中之火依舊熊熊,他輕輕拭去唇角血色,下意識抹在了袈裟上,袈裟更
加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