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北境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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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世上還真有快樂的事,我願是山河無我...
我隻是一縷山穀微風,偶爾調戲調戲野花朵...
我隻是一縷驛邊小草,等著你打馬粗暴的把我踏過...
我隻是一泓泉眼,?為路過的摳腳大漢滌洗汙穢?,繼而被落魄浪人的裂唇黃牙啄進嘴裏。
我隻是一峰山巒,感受你千辛萬苦征服我後卻遠眺雲海的落寞...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泱泱紅塵,豈是你翻山越海後就會看淡看破?
孤苦伶仃,漂泊不易,人間雖說是風情萬種,卻也樂少苦多...
人間風情本也就不多,有人一襲紅衣就占去了八分,一分還要看她開不開口。剩下一分才能
在這世上苦苦尋覓...
尋覓美麗的地方,尋覓美麗的姑娘...
再走進這片至美的中央...山河無我,我無山河...山河又是我,我又是山河...
我是這裏的唯一,唯一的主人,哪怕是唯一的王。
血葫蘆永遠忘不了一個的老東西,居然有膽取稱號為赤帝?
手下十幾個叫花子一般的老弱病殘,名號也異常響亮...
什麽蕩寇將軍,德詔夫人更是如雪片殘罐一般不值錢...
大千世界,光怪陸離...
紅塵種種,百怪千奇...
那老東西說他就是想融入一片山野,讓我疲憊的靈魂歇一歇,讓我無處安放的騷動繁衍生
息...
我的族人子嗣實在是太少了,沒兒子怎麽征戰?怎麽掠奪資源?沒女兒怎麽合眾與連橫,怎
麽拉關係斡旋,這不是齷蹉,而是生存之術,帝王之本。
人活世上,開枝散葉,成名立業,太難太難...
血葫蘆不知道這老東西哪裏來的自信,就一尋常百姓家輩分高的老叟,管理的人口雞狗也要
比他多。
但是這份幻想,卻也值得鼓勵,值得學習...
掏空褡褳之後,血葫蘆卻也領走了這老東西身後一群半老徐娘與癡傻殘疾...盡管事後
後悔不已...
他忘不了最後一眼回望那個老東西,合計把這世外高人模樣記得清晰了,方便日後相聚,
攀點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可誰知那老東西在驛路酒館裏大喊小二好酒好肉斥候,繼而風卷殘雲,如饕餮朵頤...
而這邊一個個眼含對溫飽的期待與向往,恭恭敬敬大官人大俠的喊著,聽著雖然舒坦,但卻
也憑空多了十幾張吃飯的嘴...
江湖險惡,老家夥誠不欺我,一不小心就著了道了...
一匹紅瘸駒,一把黑殘槍,殺得野狗,刺得孤狼,一遇虎豹強人我便藏...
想我一路,劫軍妓,偷流氓,分裂丐幫,解救無數兩腳羊,我簡直就是盜將...
近幾年上蒼待我不薄,更讓我邂逅了魏先生,他簡直就是江湖百曉生,那一手推衍術更是神
乎其神...
就是眼神有點怪怪的,結合沒有明須的下顎,簡直比女人還妖媚,扭捏之中似乎能勾攝靈魂,
讓人渾身不自在...
正想著,卻也目光下意識尋見了難民一般人群裏的魏先生,一身華服,鶴立雞群,格格不入...
恰逢此刻魏先生也在望著他,眼神就好比望著一絕色美人,欣賞與玩味並存。血葫蘆不由得
渾身一激靈,一陣冷意在體內抖過...
“咳咳...魏先生,你別光看著我啊,看看那些半老徐娘...你喜歡哪個,除了轎子裏的
草原月光和她的七個侍女,還有三十歲以下的姑娘...我都可以送你...”
“老夫不需要!”
“您別客氣呀,想要哪個半老徐娘,您直說...”
血葫蘆表情瞬間變得真誠無比...
“得讓老夫說幾遍,不需要!”
魏先生聲音尖銳起來,不陰不陽,似蛇被掐了七寸一般,生氣的很。
這老家夥,哪裏都好,就是一說起這個,脾氣馬上就不好,當真奇怪,簡直莫名其妙...
“魏先生...莫生氣,針尖大點的事...”
“哼!針尖最傷人...”
血葫蘆撇過頭,不再理會,一步立瘸馬,微風拂發,深邃的眸子下,倒也有幾分英氣徘留風
華,望著眼前豁然而出的水草豐盛,竟也激動的眼含淚花...
河套環繞,水色豐茂,草長鶯飛,碧地雲黃...東臨東百大荒?南接十八州天門,西接通域古
道,北接百戰大荒浩瀚冰域?中間一峰刺破萬朵雲霞,這可不就是魏先生描敘的北境嘛...
兩年了,終於到這裏了,魏先生功不可沒...
王國...王國...缺了王,還叫什麽王國...我今後就是這裏唯一的王...
北境王...又好聽又響亮...
魏先生心念,這小子丐幫幫主一樣...
誰能想到他那凡胎肉身登頂那日落山巔,再從那沒有腰粗的洞口下到那萬丈深淵,冒著萬
蝠噬身之險隻為欣賞下那傳說中的流金鑠石,日漏萬蝠...
也不知道哪裏撿來的破黑槍,居然挑斷了困我幾十年的那條深海精鋼...
被如此小賊給救了,一路他順便連救帶騙來這麽多天地之大無處安家的人...
雖說沒什麽見識,但也真是膽大包天,扮豬吃虎的貨色...
更不知下了什麽迷魂湯,居然還拐來了草原月光...
這小子雖讓人看不透,說不清,卻當真有點意思...
也許他真是一團雪夜的篝火?能讓疲憊流浪的人相互抱團取暖...
雖不說尊他為主,但這小子表現出的機靈對危險的敏感也非常人可比,但也是眾人眼中唯一
的光亮與溫暖。
血葫蘆,一聽就是個西貝名。
罷了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與機緣...
把這片天地給他,今後是福是禍?我權當看客,但也應當盡力輔佐...
誰讓他是我卦象推衍出的運眼,保不齊他還真有一絲念...
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魏先生心念的同時,這血葫蘆也在想入翩翩...
這魏先生,神秘的很,至今也盤不出來曆...
流金鑠石,日漏萬蝠...
那真是致命的美,當人在黑暗裏隻剩下頭頂一輪血日,成千上萬蝙蝠的剪影在血日上掠過,
那個洞裏似乎有世間所有的黑暗,也有黑暗裏所有極致的美...
見此景致,也不枉我從那萬丈深淵中將他背出...
拴住他的鐵鏈盡頭可是萬斤的鐵球,蝙蝠吸他的血,他反過來吃蝙蝠,如此寒來暑往幾十載,
想想都頭皮發麻,也不知這魏先生被何人囚禁於此,受此酷刑。
想我從出雲一路至此,也曾見過梯雲一步,桃花十穀,仙海百柱,碧荷千畝,日漏萬蝠...
也曾遇過百個自稱高手的人,拳腳稍微縹緲點,刀劍稍帶點鋒氣就敢自稱仙人...
有車不坐,有舟不渡,那樹梢水麵哪裏有路?
但人家腳尖一點,卻也體迅飛鳧,大步向前,飄逸如仙...
一路惹得女人花癡招展,男人眼羨心恨...
無一不是倨傲之流,似誰都如螻蟻一般...
要不就淡漠生死,劍走偏鋒,一副搏命之姿...
老子要不是悟紅塵,修快樂,老子得比他們強的多。
既然我尋找不出娑婆紅塵,得不到快樂,索性,我就自己創造出一個娑婆紅塵,從那裏尋找
出真正的快樂...
也許守護快樂,才是最快樂的事...
兩人雖說各懷心思,但也是同舟共濟,眾人捧薪...
魏先生遠而觀之,恰逢草長鶯飛,星空漸璀...
迫而查之,恰逢水山倒影,沄沄漾漾...
如此恬然美好,似乎還真能撫平我這幾十年那暗無天日的萬蝠噬身之恨。
您當時就喜歡這麽靜靜地看...
可我能忘了我受的苦...
您的...我卻是一刻也不敢忘...
水巍巍?山泱泱?地野茫茫?故土無疆?天道恢恢?願與誓違...
蒼穹無仁?萬靈無道?望斷山河?山河無我...
此生不見...北...
天道無我...悲...
魏先生呢喃吟道,意境雄涼且悲壯...
眼眸開合間,思緒似嫋嫋飄遠...
無人知道此刻韓先生心思,一瞬間神秘莫測,又略帶神傷...
血葫蘆看的一愣,似乎也被這份苦傲的世外高人模樣所感染,暗暗記在心裏,等著日後
合適的時候模仿顯擺出來。
我是否也要學習百戰大荒的申屠可汗一樣生百子名曰蒼狼?嗷嗷嘯八方?
嗬嗬,可我這次貌似搶了一位身份地位異常顯赫的新娘。
當我喝停那一行白馬白轎白衣時,本以為是出殯,可誰又知那是出嫁...
挑起白轎簾的刹那,閃遁一眼的模糊麵龐,如草原上的月光,冰冷明亮...
慕容家族獨有的丹鳳眸子,結合當下時節,傳遍草原申屠絕太子即將的大婚,不難想出她的
身份,隻是雙方沒有戳破而已。
她是申屠絕太子未過門的的太子妃,慕容霜,人稱草原月光...
還有他身後數不清認不出的珠寶嫁妝,真的是都有森森寶光。
沒有什麽能阻止我對至美的向往與追求,真想不出血葫蘆當時一人一馬一杆槍哪裏來的勇
氣,相聚卻也是冥冥中注定...
更何況草原月光身邊還有八個一看就非比尋常的女侍,統一白馬白袍白槍,馬翹前蹄的瞬間,
英姿颯爽...
搶便搶了,草原何其遼闊,隻要隱姓埋名,又有幾人知她是草原月光。我若不說,更無人知
曉...
再者說...怕他申屠絕?這也隻是暫時的...
我有族人,我有草原月光,我更有了神秘的魏先生。我是北境唯一的王,更要成為
這草原唯一的王,韓先生說還有浩瀚冰原,南下十八州...
這天地間,何止百州...千州?
人生當有王者之心,所向皆靡,一往無前...
不能亂想,更不能亂說,不然魏先生又說我誌大才疏,見識淺薄了...
我要一步步的來做,夯實根基...
譬如第一步,聽那自稱赤帝的老東西的建議,先繁衍子嗣...
妙哉,好主意。這草原月光,這小新娘,我血葫蘆要讓你知道,能硬上弓的可不止有霸王。
話雖如此,這一路血葫蘆對她們一行無微不至,供給也是自己和韓先生都舍不得的吃食...
但迄今為止,一年又大半,這草原月光貌似就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嫁妝給他,跟他走...但是讓他滾遠點,百步即可...”
這是血葫蘆拿黑槍挑起白轎簾,被八位侍女架在了槍林裏,草原月光說出的第一句話...
雖說那八個侍女各個生長得明媚動人,但無比妖豔的似笑非笑裏卻是煞氣衝天,一看就不是
善茬好說話的主...
血葫蘆可不敢以身試險...
第二句:“殺了她...”
“郡主回不回?您若再不回,我可要回,據實稟報可汗...”
其餘眾侍女聽聞瞬間淡漠無言,在等待草原月光回答,看向那侍女也猶如看著一具死人。昔
日姐妹之間嬉笑歡鬧的情誼,蕩然無存...
草原月光的回答也果真不出她們所料...
那位侍女驚恐絕望的同時,本能轉身打馬跑掉...
待跑到不近不遠,一隻白色長槍將她連人帶馬釘在了草原上,成為美麗的豐碑...
這一槍可嚇壞了一路笑嗤嗤嘮叨調戲獻殷勤的血葫蘆,鬼知道那杏眼女侍白袖下嫩如蓮藕的
手臂哪裏來的這份躉力...
第三句,繼續走,跟他走...
她的言語冰冷,真的如草原霜上的月光...
她忘不了...申屠絕的聘禮隻有一片聖旨金牌與上麵的十六個字...
自行送來,嫁妝從奢,隨從從簡,勿超八人...
這是一種怎樣的羞辱?
我雖貴為郡主,卻被像歌姬舞女一樣的培養,隻為了給他們父子二人換取資源...
本應屬於女兒與妹妹的那份憐愛與掌心的溫暖,從沒體會過,他們父子二人眼裏隻有無際草
原,無限江山,甚至在這是個熱血男兒都不能隱忍的恥辱上,都能表現的異常恭敬悲謙...
此恨已不是刻骨,而是滔天...
那樣的男人...必須不嫁!
那樣的家...不回也罷...
北境的水草豐盛似乎讓草原月光很滿意,她緩步下轎,幽幽的走到血葫蘆的身後,不足二
步遠...
“成為比申屠還強的男人,幫我殺了他,我就嫁給你...”
第四句話幽幽飄來,依舊無比冰冷...
但一雙手卻搭在了血葫蘆的背後,無比溫暖,似在推著他鼎力前行...
血葫蘆沒有回答,第一次沒有嬉皮笑臉對她,望著星河璀璨,表情迷惑而認真...
一箭穿山越河,擠縮了草原的遼闊...
一箭穿體而過?卻傳來一個女子的輕哼聲。
微風輕拂,血葫蘆一陣透心的涼...
下意識回頭一望,那支箭卻訂在了草原月光的小腹上...
她微微皺起的眉如遠山一般,蹙滿了對疼痛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