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雲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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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頭笑道:“府裏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孕,若我有心,還會等到她胎兒穩定?皇後娘娘,您不會真以為我居一蔚蠢得還不如一頭豬吧?”我指著周琅大喊:“因為周薛伶肚裏的孩子根本不是周琅的,她自己比誰都清楚,這個孩子是萬萬留不得的,但是,三年無喜,縱然這個孩子不是周琅的,但確是她自己的親生骨血,她怎麽肯舍得,既然不能留,它怎麽肯悄無聲息的做這件事情,最好的方法無非就是利用我害她小產,恨不得弄得天下皆知。既能陷害我,又能借此博得太子的同情。如若不信,薛伶的胎兒已經成型。挖出來,即使不能滴血認親,我也有辦法用骨頭證明,到底是不是周琅的親生骨肉。你們敢——還是不敢?”
    當然沒有,我哪有那本事!
    薛皇後的嘴唇微微顫抖,極力的隱忍著自己的情緒,而他身邊的薛棟卻是死死的捏緊椅子上的護欄,青筋乍現。
    我視若無睹接著說道:“周琅之所以同意處決吉祥,是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對嗎?”
    此話一出,滿堂愕然,他們絕對想不出我會說出這樣的話,就算知道也不應該當眾說出,這話不僅給了薛伶難堪,也等於讓周琅難堪,而周琅對太子妃那樣掏心掏肺,他們絕對不敢相信太子妃能說出這樣的話。
    從一進來的時候,我就瞧著有點三堂會審的樣子,薛皇後、薛棟、薛梁就是盤算著讓我承認暗使吉祥去害薛伶小產一事,沒想到我居然不顧及任何人的臉麵說了這些事情。
    我雖然不顧臉麵可以隨便說,但是他們卻是極重臉麵的人。三人的臉色一個一個精彩,一片黑紅交加,卻是一個字也不說,亦或是不敢當著陛下的麵與我爭辯。
    大殿裏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還是陛下先開口,“太子妃,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將雙腳踩在地上,準備大搖大擺的離去,周琅也站起身來,跪到了陛下的麵前,說道:“今日之事,還請父皇恕罪。”
    陛下問道:“你何罪?”
    周琅篤定回道:“兒臣不能替皇族延續皇嗣之罪。”
    語不驚人死不休,周琅這話不啻於晴天霹靂,劈得薛皇後轟然起身,薛棟和薛梁也連忙站了起來,三人一同跪倒在地。
    這道雷也劈得我措手不及、啞口無言。周琅說這話,等同於光明正大的承認我所說的話。而且居然跟我一樣,不顧及自己的臉麵當眾承認。
    我也是真的沒有想到,周琅對於太子妃的愛,可以到這種程度。
    我不記得我是怎麽樣離開的皇宮,自然也沒有去賞那上林的金菊花,因為我回來之後,由於氣鬱攻心又病倒了,這次病了很久,連躺了三個多月,我才徹底的清醒過來,而那些金菊早已落敗了。
    病倒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情,都是小三公公告訴我的:葉使臣沒能回來頤養天年,因為他在回途中被山匪所殺。汪氏一族全部流放,因為他們不止草菅人命、私吞官銀,還在抄家時搜出了許多和薛梁來往的書信,內容不得而知。不過,陛下卻沒有在明麵上處置薛家任何一人,還把薛棟升為了神武大將軍。梁傾輔助周琅查案有功,故此將皇城內軍權全部交予了他,連同薛棟手下的薛家軍。
    薛伶依舊是良娣,依舊行使著太子妃的職責。
    夜裏,周琅來了,從我清醒以後,每晚都能見到周琅,但是,我們誰都不說話,我靜靜的躺著,他就靜靜的坐著,一個時辰之後,他就悄然離去。等他走後,我再醒來,發呆到天亮,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
    可是今晚,卻一直沒有聽到他離開的聲音,我睜開了眼睛,他果然沒走,依舊正襟危坐在桌前,望著我。
    我便坐起身來,盤著腿說道:“有酒嗎?”
    周琅抬眸一動,還未開口,外麵衝進來一人道:“有~有~新釀的百花酒,殳將軍親自送來的。”小三公公將兩大壇酒抱進來,放在桌上,又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我走到桌前打開了一壇,什麽百花酒,這味道一聞就是花解語的醉花語,果然,我讓殳忠去找烈酒,他還真給我準備了烈酒,隻不過這榆木腦袋還知道了忌諱,改了個名字。
    “先幹為敬。”說著就喝完了一大碗,周琅遲疑著也將碗裏的酒一飲而盡。
    一壇醉花語之後,天雷勾地火,隻需輕輕一吻,周琅的眼底的欲火便洶湧而出、一發而不可收拾。
    夜裏,我在他的懷裏中醒來,瞧著身下那一抹血色的花朵,嘴角微動。低頭穿衣時,瞧見鎖骨下有好幾團微紅的痕跡,像是粉色的玫瑰花瓣。
    我對著熟睡中的周琅說道:“我要走了,我要回那個隻有我最多餘的現代去了,我走了以後,真正的太子妃說不定就會回來了,祝你們白頭到老,”跳下窗戶之後我又回過了頭。轉身走出了鸞鳳閣。
    荷花池雖然已經沒有了荷花,背向著池塘,一步一步的往後退,“撲通~”一聲,掉入了水裏。
    冰涼的水從四麵八方灌來,耳邊全是汩汩的水聲,望著黑沉沉的水麵,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我是在這裏穿越而來的,在這裏死去的話,肯定就能穿越回去了。
    再次睜眼的時候,我就能見到我爺爺奶奶了,至於小姑,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會在喜歡任何一個人了,自己買套房子搬出去獨住就好了,閑來無事的時候,去公司給我爸幫幫忙,我突然就有點想他了。然後再帶著我爺爺奶奶出去旅行,天南地北、全世界都去,對了,我還要抽時間去學醫術,萬一哪天再向這樣突然穿越的話,也好有一技傍身啊。說不定還能成為個女華佗呢。池水明明寒涼,可是我的眼眶卻很濕熱。
    因為,我再也見不到我的父親,爺爺奶奶,還有小姑,他們早就已經不在了,方才落水的瞬間,記憶突然隨著四方八方的水一齊湧來,我的記憶回來了,是我自己在現代的記憶,這是世界真的隻剩我孤獨一人了。
    沒想到,我沒把自己淹死,醒來之後居然在欲雪樓,花解語坐在我的床沿上打盹,為什麽,我記得我當時明明沒有往桃花塢遊去,我明明是抱著必死的心往水裏沉的啊……
    花解語沒有跟我解釋我為什麽會出現在欲雪樓,問了兩遍我也不想問了,便安安心心的裝成男子,被她養著。一段時間裏,花解語都帶著我去遊山玩水,騰龍的白石玉林洞,江南水榭的園林。一起同行的還有梁傾。
    期間,我忍不住對花解語說我不是太子妃,她隻是一笑而過,不予置理,用各種話題岔開。次日,依舊像從前那樣待我,就像我從來不曾說話那些話一樣。
    兩個多月的時候,我們終於回了欲雪樓,夜裏,我偷偷打開了手機,翻開了一張照片,這是我走的時候偷偷的照的,照片中是我躺在周琅的懷裏。看了一會兒,關機閉上了眼睛。
    次日,花解語帶著我去茶攤上聽書,花解語一邊嗑瓜子一邊抖腿,同往常一樣,引人注目。
    說書先生說到興起之時,花解語便倒下手裏的瓜子,拍掌稱好。
    “你是不是與吉祥相識?”周圍的喝彩聲太大,她沒有聽見我的話,依舊拍手叫好。可我分明看到她的笑容僵了一下。
    回到欲雪樓的時候,花解語抱了兩壇酒過來,她一個人喝,從這次見麵之後她就不要我喝酒了,但是她喝完之後就睡覺,一句醉話也沒有講過。我明明沒有喝酒,可是卻睡得極其的沉,醒來之後恰好看見了落日的餘輝,連著幾日我都沒有見到花解語,欲雪樓的人一個個都說不知道,梁傾沒來過。孟婆那裏也沒有見到人。
    我本想去監督院,但是想起之前花解語的叮囑,走到半路又繞了回來,安安靜靜的將醉花語擺在桌子上等她回來。
    一連五日,花解語還是沒有回來,我逐漸有點坐不住了,當時是想著回去的心態,什麽令牌、信翼全都沒帶,現在連找個幫忙的人都找不到,心裏愈發的慌,竟將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這一夜,無眠。
    直到街上的吵鬧聲傳來,我才下了床,花街的白日向來安靜,隻有在夜裏才會生機盎然。
    我趴在欄杆一看,隻見一群官兵拿著一幅畫像在四處詢問,花街裏的姑娘全部都搖頭否認。我
    轉身衝下了樓,卻被王媽攔住了,她強拉著我回了屋子裏,給了我一包東西,是花街的地契,花街所有房屋的房契。持有者全是我的名字。我不明所以的望著她:“這是什麽意思?”
    王媽遞給我一遝布帛,說道:“這是我們家姑奶奶留給你的,說等到滿城都是官兵的時候再交給你,看完就燒了吧,”
    我顫抖著去接,卻遲遲不敢接過來。
    王媽搖了搖頭,將那布帛展開平鋪在了桌子上。轉身隻留了我一個人在這屋裏。
    次日,街頭巷尾皆傳:“上次在天璜門,將細作從城裏活活摔死,並當眾處以俎醢之刑後,殘餘的細作們終於藏不住了,五日前潛進皇宮暗殺陛下,不過後來都被當場正法了。經此一事,咱們的陛下也怕了,立馬讓位做起了太上皇,不過說來也奇怪,照理說,繼承皇位的應該是太子殿下才對,沒想到居然將皇位傳給了延薪小王爺。”
    “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傳聞中太子殿下的生母出生勾欄,本來就是靠著薛家好不容易當上了太子的,這不,一個多月以前,薛家居然舉兵造反,好在梁院長率領監督院暗影將其全部壓製,這薛家一倒,太子一個人哪裏能蹦躂起來呀,咱們的小王爺血統純正,繼承皇位,實乃民之所願啊……”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桃花塢,孤零零的茅屋旁果然有一座小小的土堆,土堆上插著一塊木牌,木牌上刻寫著吉祥的名字,土堆前還有一束新鮮的野花,應該是殳忠放的吧,倚靠在土堆上坐了下來。
    躺了一會兒,我將花解語留給我的布帛,焚在了吉祥的墳前。順勢倚靠在了這土堆上。沒一會兒的功夫居然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眼前晃悠著一隻幹草編織的小鳳凰,是我送給花解語的那一隻,我一抬眼,便看見了他。
    他隻對我說了一句話,我便忍不住又哭又笑。
    他說:“你跳窗之後說的那句話,我沒聽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