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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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西北天的人潮相比,沙海邊緣的戈壁一如既往的荒涼。
    在戈壁灘一條通往西北天的古道上,一個棕色破舊的羊皮水囊尾朝天,口朝地的在一隻髒兮兮的小手上抖了抖,勉強抖出幾滴水珠落在幹裂得發白的嘴唇上。
    洛清安雙眼眯成一條狹長的細縫,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上羽化而去的水珠。丹鳳眼眸看著的一望無際的戈壁,皺眉沉思了起來。
    神話故事中怎麽形容仙境的美景來著?
    清風飄雲霧,飛瀑掛青峰,上有仙鶴盤旋,下有鯉魚打挺,其間有仙女婀娜起舞,仙樂餘音繞梁。百年一謝的荷花下是飲一口延壽千年的花雕,千年一結果的蟠桃樹上是吃一隻可長生不老的仙桃。
    而眼前熱浪翻滾如海潮,除了黃沙還黃沙的地方怎麽看也與仙境搭不上邊,要山沒山要水沒水,就是做茅廁,身邊的大黃都得嫌,更別說那嬌滴滴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了。
    如此不毛之地會有仙境臨世?
    旁邊瘦成狐狸一般的土黃狗蹲在地上仰頭直眯眯看著喝水的洛清安,伸直舌頭喘著大氣有氣無力的“汪汪”吠了幾聲,顯然也是想要水喝。
    洛清安收回思緒,撫摸著大黃的狗頭,聲音沙啞地笑道:“我說大黃,今天才走了二十多裏路,你就累成這樣了?就你這德行,還想成為磨鐵巷的狗王?”
    不管大黃聽不聽得懂,洛清安提起大黃背上馱著的兩個水囊,取出一個破碗給這黃大爺恭敬地倒了一小碗水,不講情義的道:“我告訴你,你的水約莫也就隻剩一半了,得省著喝,要是太早喝完了可別想從我這喝到一滴半點。”
    接下來洛清安解開胸前的繩結,把背後裝著水的五節麻竹筒放下,從竹筒的第三節中小心翼翼的倒了一些水到水囊中,然後小喝了一口,又把竹筒背上。
    竹筒有海碗的碗口那麽大,五節有三尺長,能裝差不多二十斤的水,在沒進戈壁前,背得洛清安夠嗆的。
    作為神武天國大將軍洛淵的獨子,不許學武,每天隻能在書房中孜孜不倦讀書,還被廟堂一些自尋心安之人笑是“秀外慧中優勝深閨豆蔻”的洛清安,肩膀不比深閨少女差多少,幾十裏路下來,肩膀不出意外的被繩子勒去了一層皮就是最好的證明。
    索性水越喝越少,走到如今,竹筒已經空了一半,再也不用抱怨背上的東西太重了。
    洛清安抖了抖肩膀,盡量讓繩子掛在能讓肩膀舒服點的地方後,呦嗬了一聲,一人一狗又繼續趕路。
    雖然對傳言的真實性有所懷疑,但從青州到西北天這邊緣的戈壁,其間一千多裏,那麽長的路都走過來了,也不差這兒到月牙一葉洲的幾十裏路了,所以洛清安並沒有停下腳步打道回府的打算。
    走了一小段路後,一個黑影無聲無息的在地麵從洛清安背後往前掠過,把洛清安給嚇了一跳,更是把大黃嚇得夾著尾巴“汪汪”大叫。
    洛清安罵了一句沒出息的,然後回頭看去。
    隻見天上竟然有一隻翼展或有一丈多長的大雕在盤旋。洛清安一眼便認出那是讓野狼花豹都要聞風而逃的沙漠之鷹。
    洛清安下意識喊道:“快跑!”
    話音剛落,洛清安還沒來得及反應,大黃便夾著尾巴跑出了幾丈外,這速度比煙都的五花馬還快,模樣簡直比當年從幾條惡狗口中搶到雞屁股後,被惡狗從街頭追到巷尾時來得還要風騷。
    洛清安忍住拍手稱“讚”的衝動,從腰間取出那傳說價值連城的匕首止戈,邁步追了上去。
    碧藍如洗的天空上,沙漠之鷹展翅翱翔,銳利的眼瞳直直鎖定地上不斷狂奔驚起一路煙塵的大黃,不過卻遲遲沒有俯衝擒拿,而是在一定的距離間不斷徘徊,頗有貓戲老鼠,鷹戲小雞的玩味。
    心知一直跑下去並不是辦法,洛清安腦中不斷思索著應對的辦法,正要以抱住大黃趴在地上的方式試試能不能躲過沙漠之鷹的耳目,不經意間發現遠處正有一株枯老卻還巍然屹立的老胡楊。
    洛清安眼睛一亮,喊道:“大黃,往樹邊跑。”
    如脫韁野馬般快速狂奔的大黃聽到主人的喊聲,前腿一滑,滾了幾個圈,驚起一地飛沙走石。停住後,大黃顧不得從背上掉落的兩個水囊,前腿往地上刨了幾爪,一個箭步便衝到了洛清安身邊。
    就這樣,一人一狗在地上狂奔,一隻雄鷹在空中前追後趕,直到追逐了一段路後,沙漠之鷹似乎失去了玩意,翅膀往後一扇一收飛撲而下,勢要一擊擒拿土黃狗。
    跑在大黃後麵的洛清安見此驟然色變,大喊道:“大黃小心。”
    呼喊的同時,洛清安把匕首止戈握在手中,急忙停住腳步,借著衝勢一躍而起,使出全身力氣把匕首對準沙漠之鷹甩去。
    以止戈削鐵如泥的鋒利程度,若是刺中沙漠之鷹,縱使沙漠之鷹的羽毛堅硬如鐵,也要穿膛而過。
    隻聽“砰”的一聲輕響,止戈打在沙漠之鷹的後背上,但沙漠之鷹卻沒絲毫沒受到一絲影響,反倒是止戈被彈到一邊,鏗鏘一聲掉落在地上。
    洛清安暗道一聲不好,沒想到竟然失手了,打在沙漠之鷹背上的竟是匕首的握柄一端。
    威勢不減的沙漠之鷹原本微微收攏的翅膀一展而開,身子像上傾斜,利爪肆無忌憚的張開,抓向土黃狗的狗頭。
    千鈞一發之際,機靈如狐,敏捷如兔的大黃突然改變方向,改往前衝而奔向洛清安一邊,躲過一劫。一擊不成,沙漠之鷹再次向大黃追了上去,速度竟比剛才還要快上幾分。
    好一個沙漠之鷹,竟敢輕薄小爺,在小爺麵前耍威風,今天小爺定要抓住你,然後來個左牽黃,右擎蒼。
    洛清安衝了上去,準備肉搏,直撲向沙漠之鷹。
    沙漠之鷹速度雖快,但此刻離洛清安隻有不到一丈的距離,洛清安撲出去後,抓在沙漠之鷹扇子一般展開的尾巴上,摔了個狗啃泥。
    洛清安啐了一口,吐出嘴上的泥沙,高聲道:“大黃快跳它背上去,咬住它的脖子。”
    大黃已經受驚非淺,並沒有按洛清安所說的去做,而是夾著尾巴趁機溜進了老胡楊樹樹幹的縫隙中,看得洛清安目瞪口呆。
    突受襲擊的沙漠之鷹驚慌下不斷拍打著翅膀,掀起一地灰塵,欲展翅高飛而去。下一刻,洛清安隻覺手上一陣輕鬆,便不見了沙漠之鷹的蹤影,隻剩下幾根羽毛在手上輕輕搖晃。
    “算你走運。”
    洛清安甩去手上的羽毛,起身拍去身上的塵土,發現背後的麻竹筒沒有什麽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背後的竹筒中的水可是關乎著他的生命安危。
    這裏離最近的水源地有二百多裏路,來的時候這段路程足足走了洛清安三天,如果沒有水,洛清安可沒有自信能走回去。
    抬頭看著落荒而逃的沙漠之鷹漸漸遠成一個點消失在天際,洛清安心中不由有些得瑟。
    試問當今天下同輩中人,誰獨鬥過沙漠之鷹?
    誰能把沙漠之鷹弄的如此狼狽?
    就是那“天下求敗”高龍首的兒子高臨意與西武林那嘲笑說“中原武林多騷客”的狂妄小子也不能吧?而且若不是大黃沒有按他所說的跳到沙漠之鷹的背上,說不定此刻沙漠之鷹已經落在他手上了。
    心情大好的洛清安附身撿起掉落地上的匕首止戈,正想著要怎麽懲罰懲罰不聽話的大黃,卻發現原本躲在老胡楊樹下的大黃已不見了蹤影。
    洛清安心覺奇怪地環顧了一眼四周,大聲喊道:“大黃。”
    聲音在黃沙上呼喚,然而天上地下依舊沒有土黃狗的蹤影。洛清安愣愣站在原地,悵然若失的感覺彌漫心頭。
    難道與自己三千裏路共患難的土黃狗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微風吹來,拂過鬢發,洛清安驀然回首,恰好聽到老胡楊樹邊傳來弱弱的犬吠聲。
    洛清安尋聲跑了過去,見土黃狗隻是掉進一個洞窟中後,心中那悵然若失的感覺渙然冰釋,忍不住大笑:“哈哈,大黃叫你不聽我的話,現在遭到報應了吧?”
    洛清安放下背後的竹筒,解下綁在竹筒上的繩子,在繩子的其中一端綁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石頭,比劃了一下,見繩子的長度不夠放到洞窟的底部,洛清安又解下褲帶拚湊上去,但長度依舊不夠。
    “這洞窟怎麽回事,怎麽那麽深?”
    洛清安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地走到洞窟口的另一邊,借著陽光往洞窟裏看去。
    洞窟內十分大,絕大多數地方還是漆黑一片,看不清具體輪廓,隻有陽光所照射的地方才能見到底部,估計有三四丈深,最讓洛清安驚訝的是,洞窟下竟然有一個小水潭。
    正是因為這個小水潭的關係,大黃從三四丈高摔下才沒有事。
    “莫非地下有一條暗河?”
    洛清安不由想到,雖然想下洞窟裏去看一看,但繩子並不夠長,而且也沒那麽結實:“算了,管它呢!先把大黃救上來再說。”
    無奈之下,洛清安脫去裹身上髒得發黃的羊裘,從裏麵的布衫上用匕首割來幾段布條充數,最終用石頭做“誘餌”把大黃“釣”了上來。
    “汪汪!”
    土黃狗抖動著幹瘦的身板以甩去身上的水。
    “大黃,現在知道不聽我話的後果了吧?”洛清安笑著拍了拍土黃狗濕漉漉的狗頭,指著遠處的水囊:“去,把你的水囊取回來,然後我們把水補充滿便繼續上路。
    洛清安把身上全部能裝水的東西都裝滿水,自己大喝了幾口後,確定已經沒有什麽遺漏的了,沒做停留又再次上路。
    今天已經是八月十五,如果真是有仙境現世,多半會選擇這良辰吉日作為臨世的日子,因此他得在落日之前趕到月牙一葉洲。
    有著之前鬥沙漠之鷹的插曲與不再用去顧慮缺水的問題,洛清安心情非常不錯,嘴中哼起了小時候在軍營中聽到的曲調,即使背上竹筒的比之前重了幾分,也沒有一絲感覺。
    不遠處,一條大裂穀如沉睡的巨龍一般靜靜橫亙在戈壁上,不知有多長,走向大體與洛清安腳下的古道一樣,皆是由東南指向西北。
    就在這時,一陣倉促的勒馬聲打破裂穀的寂靜,緊接又有著幾道馬匹仰首嘶鳴的聲音響徹裂穀。
    “怎麽會有馬叫聲,難道裂穀中有人?”
    洛清安心中一動,加速向聲響處跑去。
    當看到裂穀中的人時,洛清安顧不得地上沙石的滾燙,連忙抱著土黃狗趴在裂穀的邊緣上。
    裂穀的一處拐角點,五匹駿馬並排而列停在裂穀中,馬背上的人風帽蓋頭,黑布遮臉,一襲黑色鬥篷披在背上,風從西北卷來,鬥篷獵獵作響。
    以洛清安的江湖閱曆看來,這幾人不用說,肯定是某門某派某組織的殺手,專做殺人的貨。也不知道這些喜歡藏頭藏尾的家夥,這次接了什麽任務,又要去殺什麽人。
    不過這次他們好像遇到麻煩了。
    在裂穀石壁的半腰子上,有十個如同佛窟一般的洞窟口呈一字整齊排開。
    這些洞窟口形狀大小不一,不過可以十分肯定的是,即使最小的那個洞窟口,高度也足以容下一個人。因為此刻,靠邊最小的洞窟口中,正站著一個人。
    這人昂首而立,濃密散亂的頭發猶如帶有衣帽洗得有些發白的舊披風,從頭頂垂落在後背上,直至那赤裸的大腳,頭發上還掛著幾根枯黃的草屑,他麵容被蓬亂的胡子與散落在麵前的頭發遮擋著,看不清具體的模樣,隻露出一雙直瞪瞪的大牛眼,猙獰地看著裂穀拐點處的來人。
    大裂穀這條古道荒蕪了幾十年,一直荒涼無人,突然在拐角處蹦出個人影,還劈頭蓋臉看不清模樣,手腳被手腕粗的鐵鏈鎖著,夠嚇人的。還好不是晚上,不然皓月清風,百裏無人的荒棄裂穀古道,突來鐵鏈聲響,一道披頭散發妖魔鬼怪般的魁梧身影驚現眼前,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騎在駿馬上的五名黑衣人從驚嚇的緊張中緩過神來,彼此互看了一眼,眼帶凝重之色,著急卻不敢妄動。
    他們打沙漠之中的月牙一葉洲來,正急著回東北報信。為了盡快把消息傳回去,他們選擇了裂穀這條行程最短的古道。隻是沒有想到,半路殺出個實力不知深淺的高手。
    幾人下意識把此人當作了攔路虎。
    幾人不是武林中人,不過對江湖之事卻比絕大數武林之人知道得多。
    他們不但知道江湖中威名遠揚的英雄豪傑或者臭名昭著的山寇惡霸台麵上的光鮮事跡,還知道著這些人私底下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某大俠在某處養了幾房小妾,某山寇是廟堂某位大人親信。
    如果來一出煮酒論英雄,他們絕對比那口若懸河的說書人講得還要精彩。
    可五人想破了腦袋,也沒有回想到江湖中什麽時候有過這麽一號人。
    五人中間的黑衣人腳磕了一下馬肚,禦馬向前一步,手握韁繩,硬著頭皮拱手道:“不知前輩貴姓?我等兄弟五人有急事,需要打此路過,還請前輩準讓。”
    聲音在烈日當空下散開,十分響亮清晰,可惜卻沒有給黑衣人帶回任何的答案。
    一時間,裂穀中陷入了沉寂,慢慢變得枯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