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兼職時遇到同學撩妹真是不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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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已過,深秋的夜裏,我正從圖書館慢慢踱步回宿舍。剛才去還了寫論文需要用的參考書籍,論文也交上去了,心裏算是稍稍放鬆,順便借了兩本閑書看。月色清瑩,照在秋雨過後濕潤的水泥路麵,令人想起書裏寫的,待踏馬蹄清夜月。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湖邊,皮鞋鞋跟踩上木板搭成的觀景台時會發出沉悶的踏踏聲,風從湖麵吹來,空氣的味道像冰冷的暗綠色荊棘。湖岸遍植楊柳,我以為楊柳隻在東方存在,沒想到這兒也有。它們在恍惚的暗黃路燈下隨風搖曳,好像路過凡間的魑魅魍魎,可我……卻不覺得害怕。
    好像本來就知道它們是什麽一樣。
    踏——踏——踏——
    我分辨得出來這不是我的鞋跟敲出的聲響,凝神細聽,是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緩慢,好似是為夜月下悠揚協奏曲打的節拍。此時再說不害怕那必然是假的,我腦海裏已經浮現出來深夜鬼魅的幻想了,可鬼走路沒有聲音的吧?不管怎麽樣,我轉身踮著腳往岸邊快走幾步,警惕著隨時準備離開。
    那人越走越近,路燈照亮了他的臉,怎麽又是那位圖書館遇到的同學……
    他發現我之後並沒有什麽反應,更懶得和我搭話,瞥了我一眼,自顧自地走到湖邊,靠在觀景欄杆上看風景。
    我的風景沒看夠,隻要他不搭理我,大概也沒什麽危險,我重新走回湖邊,與他拉開一段距離,坐在大石頭上,看著湖中因風而起的漣漪揉碎月光倒影。
    哲學家有三個聞名於世的命題,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我想,大概隻有懂得了前者,才有機會知道後者為何,而我——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我有名字,可是名字就是我嗎?
    如果名字變得不同了,我就不是我了嗎?
    造就一個人需要他的切身經曆和體會,那麽經曆和體會,就是這個人嗎?
    如果經曆已經忘卻,曾經的感悟還會影響著如今的他嗎?
    我不知道。
    站在茫茫人生路上,天地一指,萬物一馬,其實我隻是曉風殘月裏的一個“無”吧。
    在這悲傷而無奈的“無”裏,連帶著涼意的晚風,都好似變得溫柔繾綣。此刻能夠坐看水池香氣,大概已經是人生裏難得的“有”了吧。
    我伸出手臂,月華流瀉,皮膚雪白得好像暗夜裏泛著幽光的貝母。
    “你叫什麽啊。”那個男生忽然問我,“大一的?”
    “嗯。”我在悲傷和無奈裏,忽然起了玩笑之心,“問別人名字之前,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才比較有禮貌吧。”
    “還挺會說話。”他輕笑,“我叫方刈。”
    “葉憐。”我報上了自己的名字,“說起來,就算我隨便編一個名字,你也沒辦法知道是真是假。”
    就像我在酒吧裏給別人寫的電話號碼。
    就像“我”。
    失去了記憶的我,不也像一個輪廓不明的影子嗎?上帝告訴我,我是人投射的影子,那麽我就是“人”;上帝告訴我,我是鳥投射的影子,那麽我就是“鳥”。
    “心虛的人才會連這樣的信任都拿不出手。”他說。
    心虛嗎?
    也許是吧。
    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如何去選擇信任與否呢?
    “名字隻是代號而已。就算不知道對方叫什麽,你不也會跟我說話嗎。”我想起剛才那些無厘頭想法,忽然覺得很有趣,“你是和我的名字說話呢,還是和我本人說話呢?”
    借著路燈的光,我看到他轉過了臉,留給我一聲輕哼。
    月色真美啊。
    雲絮偶爾從月下掠過時,會被映照出七色的淡彩,滿天星鬥明暗不定,許多都在千裏明月下失了光輝。
    其實——很多事物都如此吧。
    絳河清淺,皓月嬋娟。我沒有覺得孤獨,也沒有覺得寂寞;不過毫無倚靠,全無托付的感覺,卻也如同這明月,高懸心天。我想方刈說得不完全算錯,我雖沒有心虛,但也同樣沒有信任。湖岸潮濕,水汽冰涼,穿著皮鞋的腳趾被寒冷侵襲,已經有點凍僵的苗頭了,還是回家吧。
    我最後還是決定與這位“湘君”禮節性地道個別,“那個,方刈,我有點冷,先走了,你也小心著涼。”
    他又瞥了我一眼,連一句“嗯”都沒有。
    回去路上遇到了從圖書館自習回來的學長,他住在環境更好的單人公寓,可以與我同行小段路程。
    “這麽晚出去?”他問我。
    “嗯,論文交完了,就想著出來散散心。剛才去了湖邊,發現那裏景色很美。”想到湖邊的月色,心情都好像變好了,我腳步輕盈,歪著腦袋問:“學長去過那邊嗎?”
    他似乎是回憶了一下,才說:“嗯,剛到學校的時候去逛過,後來課業太忙,就沒什麽空了。你剛才說是出來散心,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了嗎?”
    “唔,倒是沒有。就類似於完成考試之後的放鬆吧。”
    有點冷,我把胸前的書抱得更緊了些,但書中哪怕有千鍾粟黃金屋,也擋不住這一陣又一陣刺骨的風啊!
    “你找到兼職了嗎?”學長問。
    “唔……找不到。”說起這個,我的焦慮感又上來了,“不過卡裏多了點生活費,大概是家裏人打過來的,反正下個月如果沒什麽大支出,應該算是暫時解決了。”
    “現在環境不好,銷售額下滑,商鋪對人手的需求量也少了,很多人都願意以臨時工的薪資水平來當正式員工,的確不容易。”
    我歎了口氣,“如果實在沒有能賺到錢的工作,哪怕是能解決一頓飯的義工也好啊。”
    “這……我倒是有個提議,學校裏有好幾家餐廳,我聽說他們有雇傭學生當義工,會包一頓飯,你有空可以去了解。”
    “真的?!”我從來沒聽到過這種消息,不過也很正常,這些崗位一般都是留給那些熱愛交際和實踐的學生的,不會大肆張貼告示,像我這種不參加社團和學校活動的人,不知道很正常。
    學長點點頭,“還是以學習為重,兼顧身體,不要本末倒置了。”
    我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去應聘了,多虧了學長的消息,總算找到一份工作,在學校某餐廳當服務員,從晚上六點工作到九點半,會包一頓晚餐,沒有工資,但客人給的小費我們可以自行收起來。聽說這裏一般的規矩是給百分之十服務費,也就是說服務的客人每消費十鎊我就能賺一鎊,一袋五公斤的長米需要九鎊,仿佛看到了曙光!
    工作了一周多,我數了數攢下來的硬幣,竟然有三十多!這樣算下來,一個月能賺一百鎊左右,哪怕過後沒人給我打生活費,我也能活下來。
    真的很幸運呢。
    在餐廳工作了個把月的我已經駕輕就熟,今日一如既往地換上餐廳製服,我將頭發盤好束在腦後,努力打起精神。因為打工的原因,課餘時間變少了,老師留下來的作業和論文都要趁白天沒有課的時候做完,說實話有點累,每天都起不太來的感覺。
    站在吧台附近迎接客人,萬萬沒想到會遇到熟人。
    方刈穿著一身休閑套裝,和一位打扮精致的漂亮女孩子一起步入餐廳,我呆了兩秒,在與他打招呼和招待他們兩者之間迅速選擇了後者。
    帶著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肯定會在乎自己麵子的,隻要點的單夠貴,小費還不是順手拈來!
    就是看他們你儂我儂的有點惡心,不過為了錢,無所謂,不在乎!
    給他們上菜的時候,我心裏泛起奇異的感受,是不是我也——可以找個男朋友?
    這樣就不用每天這麽累了。
    可是,誰會喜歡我啊。
    學長?
    他顯然隻是尊重女孩子,懂得關照同學,至於談戀愛……會誤以為我的賺錢是要投資股票的人,先不說我喜不喜歡他,首先他就不可能看上我吧。
    我簡直被自己的齷齪想法嚇了一跳,我可是個連記憶都沒有,什麽都不懂的人。
    連自己都沒弄明白,怎麽去給對方以“愛”呢。
    何況我好像,並沒有什麽依賴的渴望。
    連依賴都不渴望,怎麽會有——“愛”呢?
    要氣死了,方刈兩個人吃了一個多小時,竟然不給我小費。
    小費隻是約定俗成,並非明文規定,客人不給,我們也毫無辦法。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一頓飯花一百多,怎麽就連個小費都不肯施舍一下,看不到我端盤子有多累嗎?!
    強顏歡笑送走他們,幸好我又招待了一桌客人,今天有兩鎊進賬。
    快打烊的時候,學長居然來了,他看到我,笑容浮現,“葉憐,幫我打包一份主食吧,隨便什麽都可以。”
    學長時不時就會來打包晚飯,據說是課業太忙泡圖書館的緣故。我向他介紹:“今天的菜單主食有炒飯,意大利麵和牛排,學長你想吃什麽?”
    “意大利麵吧。”他接過菜單看了看,指了指其中一款,“就要這個。”
    “好噠。”我迅速替他下了單,跑到廚房再一次叮囑他們這是一份外帶。
    學長遞過來兩張二十鎊紙鈔,“不用找了,剩下的算小費。”
    “太多啦!”他點的那份意麵三十五,加上打包包裝才三十七,我給他找了一張十鎊的紙鈔,“給你!收好,不然我就生氣啦。”
    他笑了笑,“好。你還說要請我吃飯,是不是忘了?”
    “才沒有呢,想多攢一點,請學長吃頓好的嘛!”
    “你每天這麽辛苦,我怎麽能讓女孩子破費。鎮上有一家很好吃的連鎖烤雞店,一隻整雞十三塊,我很久沒去了,還有點兒饞。等你有空一起去吧。”
    我答應下來,學長的意麵也好了,他說就在這裏邊吃邊等我下班。已經九點多了,我們擦一擦座椅,也該打烊了,今天雖然很累,但心情好像還不錯。
    如果沒有在下班走出餐廳時,看到門口噴泉前雙手抱胸一臉冷峻地盯著我的方刈就更好了。
    “葉憐。”他揚了揚手上一疊打印紙,“你的小組作業寫得太爛了,想我們跟你一起拿e嗎?”
    ???
    “我的小組作業不是跟你一起做的吧。”我反駁。
    “andy想和他女朋友一個組所以跟我調換了,我們已經找老師報備過。”他走上前來,先瞥了一眼學長,再望向我,“論文明天下午四點前要交,你現在跟我去圖書館重新寫。”
    “你……”我真的很累,四肢酸麻,眼睛又幹又澀,“論文我們之前一起審過三次,大家都覺得沒有問題,你想調組,應該你按我們的題目寫好你的部分,關我什麽事?”
    “你們根本沒有掌握對老師的題意,老師的要求是論述《楚辭》裏反映的社會思想,你們寫的卻是屈原,《楚辭》是屈原一個人寫的嗎?”
    “就算你這麽說,現在改也來不及了,萬一推翻後寫不完,不是白費功夫。”
    “我已經給他們都寫了提綱,他們從下午開始寫,現在已經快完成了。你的提綱我也寫好了,隻要你專心致誌,五個小時內絕對能寫完。至於我的部分,已經寫好了。”
    “……”我無語,“去圖書館沒問題,但是我要先和他們確認一下,確定所有人都認同你,我重新寫。”
    “那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