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風怪已死。
    金發男子站在山峰上，俯瞰著遠遠近近的大地。
    “還有什麽怪物奪走了你的能力？”
    他問沈夜。
    “白骨精。”沈夜道。
    金發男子沉吟道：“白骨精是——”
    “真理造物，它們有自我意識，又通曉各種真理之術，十分強大。”
    沈夜臉上浮現出忌憚之色。
    金發男子忽而伸手捏了個術印，奧古斯都渾身頓時浮現出對應的符文。
    “主人……我好痛苦……”
    奧古斯都七竅流血，渾身顫抖不止。
    “奇怪，你的記憶為什麽跟以前不太一樣了？”金發男子自言自語道。
    說話間，他轉頭看了沈夜一眼。
    沈夜立刻笑起來。
    ——這家夥能讀取手下的記憶。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如果被那些真理造物全力針對，記憶就會混亂，變得非常奇怪。”
    沈夜道。
    “原來如此。”金發男子道。
    “請您幫我去對付那個白骨精，我將萬分感謝！”
    沈夜說道。
    金發男子沉默了一息，忽然在原地擺開架勢，雙手捏成術印。
    “你說——你的門能力被分成了許多份，由真理造物們看守，對吧。”
    他問道。
    “是的。”沈夜說道。
    “這件事很簡單，沒必要浪費時間。”
    金發男子手上冒出熾烈金光。
    術法成！
    沈夜猛然仰頭望去。
    隻見天空被無窮的金芒覆蓋。
    ——由於對方那個詞條的存在，自己完全看不出這金芒究竟是什麽。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
    對方這個術強悍到了極致，簡直可以直接覆蓋整個“一氣化三清”法相，毀滅其中的一切！
    所謂一力降十會！
    再多的計謀，在這樣的攻擊之下，都變得蒼白無力！
    沈夜目光一閃。
    一行行微光小字隨之浮現：
    “你發動了詞條‘會向瑤台月下逢’。”
    “你將毀滅之舟、蘇酥等真理造物移動到法相之外去了。”
    “當前你的法相即將承受未知術法的衝擊。”
    這術太恐怖了！
    ——找個人來頂一下先！
    縣城。
    殘破古寺。
    老瞎子突然從地上跳起來，三兩步衝出去，站在天井裏，仰頭望向天空。
    “這是他的術……”
    老瞎子喃喃道。
    看這威力，對方打算毀滅這裏的一切。
    ——跑得掉嗎？
    不行。
    自己也在這個術的攻擊範圍之內。
    既然如此——
    老瞎子忽然捏成術訣，整個人迅速收縮，化為一顆肉球。
    肉球前端伸出一根尖利白骨，微微一頓，立刻朝著地麵猛烈的鑽了下去。
    ——我躲！
    術的籠罩範圍如此之大。
    整個世界將承受這個術的絕大部分攻擊！
    我雖然也會被打中，但我可以先扛一扛，等這個術毀滅世界了再說。
    老瞎子打定了主意。
    他化作的尖椎肉球不斷朝地下深處鑽去。
    一息。
    兩息。
    三息。
    鑽的越來越深。
    奇怪的是——
    明明自己已經鑽的很深了，為什麽術法打在自己身上，還是這麽的疼？
    老瞎子苦苦硬捱，加快速度，拚命朝下鑽。
    某一刻。
    前方突然豁然開朗。
    ……什麽情況？
    尖椎肉球頓在半空之中，茫然不知所措。
    老瞎子的頭從肉球中探出來。
    這下子。
    他看清當前局麵了。
    “王八蛋……”
    老瞎子失神地喃喃道。
    明明是朝地下鑽，誰知道世界一下子顛倒過來了。
    自己眼下處於高空之中。
    ——自己第一個迎上了那道術法！
    四麵八方。
    自己已經被術法的光芒籠罩，逃都沒法子逃！
    怎麽辦？
    死？
    死在這裏？
    不！
    “啊啊啊啊啊——”
    尖椎肉球突然展開，變回老瞎子，淩空捏了一道術印。
    他一動。
    金發男子頓時感應到了。
    “廢物……也敢阻攔我的術？”
    他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緩緩抬起手，朝著遠空輕輕揮動拳頭。
    咚。
    虛空中傳來一道悶響。
    數千裏外。
    老瞎子術法剛成，根本來不及多想，立刻將手上的術法對準了金發男子的方向。
    轟！！！
    術法相撞，爆起一道貫穿天地的光柱。
    “好大的膽子，還敢擋我？”
    金發男子再出一拳。
    這下老瞎子沒得躲了，直接被這一拳打中，發出一聲慘叫，渾身血肉爆開。
    “死。”
    金發男子喝了一聲，攥緊拳頭，又一次次出拳。
    沈夜在旁邊看得焦急不已。
    誠然。
    你們狗咬狗，戰鬥中爆發的力量都能被我吸收——
    但你不能殺他啊！
    我就這一個多腦河！
    要是被你殺了，我上哪兒再去找這種清潔能源？
    法相的可持續發展戰略還要不要了？
    然而此時木已成舟。
    金發男子這一拳力若千鈞，立刻就會殺了老瞎子！
    十萬火急關頭。
    老瞎子耳邊突然傳來一道連珠炮似的急促聲音：
    “你是傳說中的永動機，能持續提供環保無汙染能源，是世界的佼佼者。”
    隻聽“咣”“咣”兩聲響。
    老瞎子頭上一連冒出來兩個詞條：
    “永動機。”
    “世界的佼佼者。”
    ——多腦河最擅長用詞條的力量！
    夏特萊都忌憚它這一點，所以根本沒有為它賦予任何詞條！
    老瞎子抬頭看著自己的詞條，一時詫異極了。
    不會錯——
    剛才是這位大人的聲音。
    是他賦予了我兩個詞條的力量。
    難道是因為他發現了這一刀是多麽恐怖？
    “保存力量，我不殺你，一會兒跟我一起全力出手。”
    金發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老瞎子這就懂了。
    咚。
    一聲響。
    老瞎子被打飛出去，陷入昏迷。
    隻需再一次的攻擊——
    老瞎子就死了！
    金發男子卻收回目光，轉而望向大地。
    ——看上去，他似乎覺得“多腦河”的事已經結束，可以接著做自己想做的那件事了。
    “守門人。”
    他開口道。
    “我在。”沈夜道。
    “你的力量馬上就回來了——”
    金發男子控製著天空中的術法，朝下一引。
    轟隆隆！
    所有金光落入大地。
    整個世界開始崩碎成沙。
    “我們走。”
    金發男子淡淡地說。
    下一瞬。
    崩潰的世界突然重新聚攏成形。
    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躺在金發男子腳下，已經沒了生息。
    奧古斯都。
    奧古斯都死了。
    ——它乃是凋零權杖的意識體，此刻化為人類身軀，仿佛被一種極其恐怖的力量擊中，徹底失去了生命力。
    金發男子怔了一瞬，忽然轉身望去。
    隻見那個守門人站在不遠處，緩緩抽出了一柄長刀。
    “原來是你在搗鬼。”
    金發男子道。
    “沒辦法，你太強了，強得我隻能采取一些迂回的戰鬥策略。”沈夜說。
    “所以剛才我那一擊，其實擊中了奧古斯都？”金發男子問。
    “是的。”沈夜道。
    “你蒙蔽了我的感知。”金發男子說。
    “那倒沒有——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隻不過我能改變它們。”沈夜說。
    下一瞬。
    兩人不約而同地衝向對方。
    金發男子渾身湧起磅礴的力量之光，如同人形光罩，跟隨他一同出拳。
    沈夜的刀直刺而來。
    刀與拳相遇。
    拳一下子打碎長刀，洞穿了沈夜的身軀。
    “你——沒死？”
    金發男子詫異地望著對方。
    沈夜。
    不是沈夜。
    他是老瞎子。
    在金發男子的感應中，明明對方已經死了。
    老瞎子吐出一口血。
    “哈哈哈哈哈！又被耍了，我又被耍了！”
    它痛苦的抬起頭，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大笑聲。
    ——剛才跟自己說話的，是綠腦子，並不是那位大人。
    自己全力出手，以為能殺綠腦子——
    結果卻攻向了那位大人！
    咯嚓。
    金發男子身上的鎧甲裂開。
    老瞎子的全力一擊，凝聚了它數百年的恨意，幾乎是它一生中最強的一擊了。
    但是卻打在了金發男子身上。
    金發男子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鎧甲，默了一息，開口道：
    “找死。”
    他拳頭一震。
    老瞎子頓時渾身碎裂，化為飛灰。
    這位“多腦河”也死了！
    金發男子將破損的戰甲揭下來，隨手扔掉，望向四周。
    “出來。”
    四周無人回應。
    “能用來擋我拳頭的，都已經死了，下一擊，我就會擊破這個世界。”
    “你真的不出來嗎？”
    金發男子淡淡地說。
    虛空一動。
    沈夜悄然出現。
    金發男子打量著他，再次開口道：“你足夠謹慎，也足夠有心機，很像當年的我。”
    沈夜道：
    “承蒙誇獎——如果你是個愛好和平的人，我們也可以立即罷手言和。”
    “我要殺了你。”金發男子道。
    “為什麽非要鑽牛角尖？”沈夜歎息著說。
    “因為你這一刀太有威脅——人類不該掌握這樣的技藝，我要把你的刀術和你這個人徹底摧毀。”金發男子認真地回答道。
    沈夜垂下雙目，注視著手中長刀。
    長刀上燃起了熾烈的黑暗烈焰。
    他抽出刀，輕聲道：
    “老實說，我看不穿你的任何招式——我非常不喜歡這樣的戰鬥。”
    金發男子抬起拳頭，淡淡地說：
    “你的世界也一樣，我已經上了幾次當，唯一的辦法就是徹底毀滅它，毀滅你。”
    “看來我們都不喜歡對方。”沈夜道。
    “你死或我亡。”金發男子道。
    兩人同時從原地消失。
    長刀率先刺破虛空，瞬間斬出殘影般的刀技。
    ——破盡萬物滅世雙斬·山海風火魂！
    虛空中。
    刀芒帶起重重疊疊的異象，化為變幻莫測的毀滅刀光，破開了法相的籠罩。
    “好刀法。”
    金發男子讚了一聲，雙手連續出掌。
    他的每一掌都結結實實的抵擋住了長刀，那刀上的威力雖然強大，卻被他全部鎖死，根本無法爆發出來。
    兩人交手之際。
    虛空打開。
    少年沈夜一手舉刀，另一隻手捏成術印。
    ——輪轉法相·忿怒天王相！
    他在自己的法相“一氣化三清”之中，打開了撼天斬的專用法相！
    在法相之中，再套一個法相——
    就算是真理世界也沒有人能如此使用法相！
    數不清的殘影從少年背後冒出來，紛紛手持長刀，漫天漫地的湧向金發男子。
    撼天斬！
    重重刀芒遮天蔽日而來，無有窮盡。
    金發男子一邊與青年沈夜交手，一邊回頭看了一眼，開口道：
    “人類的力量不應當達到這個層次。”
    他背後猛然冒出密密麻麻的豎瞳，盯住那漫天刀影。
    所有刀光凝住不動。
    少年沈夜立刻改了刀訣，帶動無數殘影斬出另一招。
    通天斬！
    “真理二十一階斬法，刀之至道。”
    “描述：一切被斬中的存在與非存在，皆回歸至你刀意所指的狀態，不可退轉。”
    霎時間。
    金發男子背上的豎瞳紛紛收了回去，回到沒有施展招式之前的沉睡狀態。
    少年沈夜揮刀再斬。
    青年沈夜卻收了長刀，單手捏成術印。
    破盡萬物滅世雙斬的第一段斬法完成之後，第二段將會產生毀滅印記！
    隻見金發男子雙手上果然浮現出淡淡的黑焰符文。
    “這是什麽？”
    他一邊問，一邊揮拳招架少年沈夜的刀。
    “商業機密豈能告訴你？”
    青年沈夜道。
    雙斬的第二段——
    必須第一段全部斬完才會出現。
    金發男子雙手上的毀滅印記一成，毀滅之力自動生成第二輪破滅之斬，從二十一倍威力開始爆發並向上疊加，進行第二輪斬擊！
    此刻。
    沈夜手段連出，已經把所有力量都施展了出來！
    隻見金發男子雙手突然爆成兩團血霧。
    緊接著。
    他再也接不住兩個沈夜的長刀，被兩股刀芒交錯切開。
    血水漫天！
    兩個沈夜朝後一退，拉開距離，一起盯著那斬成四截的金發男子。
    他們並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死亡。
    甚至在剛才切開對方身軀的那一瞬，一股奇怪的不祥預兆降臨在沈夜的心頭。
    “小心，它身上的氣勢在攀升。”夏特萊提醒道。
    “我感覺到了。”沈夜說。
    隻見金發男子的幾截身軀重新聚攏在一起。
    長刀切開的口子迅速愈合。
    他整個人恢複如初，看不出一丁點傷勢，隨意活動了下雙手。
    一股莫名的灰敗氣息從金發男子身上散發出來。
    “我見識過很多物種的誕生。”
    “但它們在遇到我的時候，都隻會產生一種情緒。”
    “——絕望。”
    話音落下。
    金發男子渾身蠕動不休，開始變幻身形。
    “對你的評估已經結束了，人類，你們這個物種的一切都由我來埋葬。”
    “因為我現在已經用真身降臨，所以——”
    “你的刀術不會再起作用，你的幻境也無法迷惑我。”
    “——你可以死了。”
    兩個沈夜一起望向對麵。
    一根貫穿天地的巨型觸須驟然出現。
    它的體積之龐大，已經占據了世界的一半空間，而且根本看不到頭尾。
    “原來如此。”
    少年沈夜輕聲說道。
    對方的真身，僅僅釋放了一根觸須，自己的法相就已經裝不下了。
    這天然地破掉了自己的法相之力。
    因為自己的法相世界隻能對觸須的一部分起作用。
    觸須實在太長太大。
    那些處於法相之外的觸須部分，不受法相的影響。
    而且這隻是一根觸須。
    天知道對方的本體究竟有多大！
    “夏特萊，你行走萬界，見過這種東西嗎？”
    沈夜問道。
    “對方生來就是王者級別的物種——我們真理世界曾經也培育過‘帝王種’——但‘帝王種’進化不夠，遠不能跟這個家夥比。”夏特萊飛快說道。
    “有應對辦法嗎？”沈夜問。
    “現在的我們實力不夠，而且在王者囚籠戰中，逃不掉。”夏特萊說。
    “隻有一起上了。”毀滅之舟道。
    “沒錯，剛才我們用了造物的力量，現在你作為主人使用我們的力量，可以把真理造物之力提升數倍！”蘇酥開口道。
    “沈夜，你操控我們的力量，一起出手吧。”夏特萊道。
    沈夜默了一息，忽然將長刀收了起來。
    他仰頭望著對麵的巨型觸手，歎了口氣，說道：
    “我其實不喜歡這種盲目的戰鬥。”
    “一點情報都沒有，突然要麵對這樣恐怖的家夥。”
    “此刻，我把你們的力量都發揮出來，也不過是給它提供更多關於真理世界的情報。”
    巨大的觸手釋放出震動天地的聲音：
    “說的沒錯，但你別無選擇。”
    沈夜笑了笑，開口道：
    “不——”
    “我其實還有一個選擇。”
    少年沈夜與青年沈夜融為一體。
    緊接著。
    一隻鴨子飛來，落在他肩膀上，忽然不見。
    他的力量開始朝上攀升。
    “你以為這樣有用？或許是該讓你感受絕望了。”
    巨型觸手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沈夜雙手捏成術印，回應道：
    “從一開始，你就在試探我，收集我的一切情報，評估人類這個物種的力量。”
    “——其實我也在做同樣的事。”
    觸手震動道：“我已經從你身上徹底了解你們人類的力量，你又獲得了什麽？對死亡的絕望？”
    “不。”
    沈夜手上的術印不斷凝聚成形，散發出一團團黑色烈焰。
    “你和老瞎子都覺得我的刀術是一種威脅，這其實是真的。”
    “因為我知道你們最討厭什麽——”
    他的話，說到這裏就停了。
    巨型觸手卻陷入了沉默。
    它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被你發現了，可是我並沒有說出這個情報。”它說道。
    “是多腦河，它告訴我說，毀滅之所以討厭，是因為你無法毀滅掉毀滅。”
    沈夜接著說了下去：
    “你能撐破我的法相世界，但你毀滅不了毀滅，不是嗎？”
    對麵一陣沉默。
    “所以我的刀術，其實應該跟毀滅配合起來，才是真正讓你們覺得有威脅的力量。”
    “這就是我從你們身上了解到的情報。”
    沈夜手上的術印停住。
    漫天的黑色烈焰凝聚成一扇門，緩緩打開。
    ——無盡毀滅王座，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