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快跑！
    趁著奧古斯都遠去，自己需要立即逃離此地。
    但是往什麽地方逃呢？
    腦子做了個類似於抬頭的動作，從深水之中，朝水麵的方向望去。
    那種“嗡嗡”的聲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雨水拍打湖麵發出的密集“沙沙”聲。
    ——但那是什麽？
    腦子仔細感應，便發現一顆顆眼球墜入水中，朝著水底緩緩下沉。
    想起來了。
    蘇酥說過外麵在下雨。
    下的是眼球。
    腦子飛快的在原地轉了一圈。
    到處都是眼球！
    這就算是想逃也逃不掉啊。
    難道要再次沉入泥土深處，躲藏奧古斯都的追殺？
    可是這些眼球都看著呢！
    正在這時。
    沈夜忽然發現水麵上多了許多東西，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光線，讓水下變得愈發黑暗。
    是腦子！
    許多腦子漂浮在水麵。
    它們挨挨擠擠，湧動漂浮，頗有些密不透風的意思。
    有了這些腦子，如大雨般瓢潑的眼珠就無法再進入水下了。
    眼珠們落在腦子上，立刻被腦子散發出來的奇異波動擠壓爆裂，然後吸收殆盡。
    水流的深處也出現了一些腦子。
    它們散發出微微的波動，讓水流朝上湧。
    這樣一來。
    那些本已落在河流之內的眼球就被帶上了水麵，同樣被擠壓爆裂，然後腦子們一擁而上，將其吸收殆盡。
    也有一些眼球，突然提速疾衝，噴吐出一道道灼燒般的射線。
    腦子們一旦被射線擊中，立刻就爆成一團血霧。
    一時間。
    雙方你來我往，打得越來越凶。
    無數腦子和眼珠在這場戰鬥中被幹掉。
    沈夜都看傻了。
    這是……
    腦子們在保衛河流？
    ——自己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景象。
    沈夜正暗暗思忖著要怎麽辦，忽見一顆眼球慌不擇路，朝著自己的方向衝來。
    “幹掉它！”
    “小心！”
    “千萬別被它碰上。”
    蘇酥、毀滅之舟、七叔一起傳音道。
    沈夜原本就戒備著，這時聽見三人以如此戒備的語氣說話，便立刻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他直接以精神力聚攏四周的水流，形成一柄“水刀”。
    ——長恨斬！
    水刀照著眼球劈下去。
    眼球極其敏捷，略移動了下，便躲過了水刀的切割。
    但是沒有用。
    長恨刀法的威力就在於能夠生成千百道同樣威力的刀芒，一同釋放斬擊。
    但見刀鋒過處，一道道鋒利的水線驟然而生。
    唰！
    眼球被數不清的水線斬中。
    一行微光小字跳過：
    “多腦河水的？？之力加持於你，助你凝聚刀芒，釋放出毀滅、真理與永恒的混合斬擊，成功擊殺了目標。”
    一種？？之力，再加上三種源力的一擊！
    “啪！”
    眼球頓時被斬成稀爛的漿液。
    成了！
    打完收工，逃啊！
    沈夜斬完這一刀，立刻就要離開，卻見又有幾顆眼球朝自己飛來。
    啥情況？
    隻見四周的水流中，幾顆腦子正在攆那些眼球。
    ——眼球就像羊群一樣朝自己湧來！
    見鬼。
    你們把我當成清潔工了？
    這樣恐怖的戰鬥，我怎麽能參與呢？
    我走先！
    沈夜立刻就要脫離戰場，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頓時又停在了原地。
    等一下……
    剛才那一刀是“多腦河”幫助下斬出來的。
    效果也很好。
    它的意誌呢？為什麽不說話？
    好吧，就當它不想理我。
    ——自己在這裏斬殺眼球，豈不是也算是幫了“多腦河”的忙？
    有了這個並肩作戰的情誼在，後麵再見麵的時候，它也許就不好對自己下手了？
    還有一件事。
    ——自己要繼續躲避奧古斯都的追殺！
    留在這裏，作為一個腦子，混入無數腦子之中，奧古斯都是決計找不到自己的！
    一舉兩得！
    也罷，那自己就出一份力好了。
    計議已定。
    沈夜的腦子停在原地，再次凝聚起一柄水刀，將那些眼球一一斬成齏粉。
    有了他的加入，腦子們的工作效率頓時提升了一個台階。
    “雨水”不斷灑落，但都被腦子們趕到了沈夜麵前。
    沈夜就將眼球全部斬碎。
    這個過程足足持續了七八分鍾。
    他看著四周的那些腦子，心頭忽然浮現出一陣明悟。
    是的。
    那些腦子明明有力量，也能夠幹掉眼球。
    但它們偏偏采用了誘敵的策略。
    ——眼珠要麽被水流衝過來，要麽追趕著某個腦子而來。
    總之——
    自己似乎成為了腦子們設置的一個陷阱，不得不全力斬殺所有眼球。
    而腦子們卻在休息。
    沈夜一開始有些生氣。
    但很快，他陷入了沉默，繼續斬殺眼球。
    多腦河的腦子們，用這樣的方式對付眼球，似乎是有著某種考量。
    盡管自己不知道它們在想什麽。
    但它們讓自己參與戰鬥，也是一種最基本的信任。
    如果它們不信任自己——
    自己的下場跟那些眼球沒有什麽差別。
    ——腦子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就連奧古斯都和他背後的那位存在，都為之忌憚不已。
    既然腦子們庇護著我，那我就繼續做這種互相幫助的事吧。
    他一念想通，索性就開始全力施展水流刀法。
    坦白說——
    以他的力量想要對付所有眼球，還遠遠不夠看。
    但四周的腦子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讓他的詞條“好驚險鴨”變成了“好陰險鴨”。
    “好陰險鴨！”
    “你的詞條被重新命名了。”
    “描述：你的每一次攻擊都會命中敵人的要害，造成三百倍暴擊傷害。”
    “本詞條將持續二十分鍾。”
    沈夜心裏很驚。
    他默默把“詞條被重新命名”這件事記在心頭，又繼續投入到斬殺眼球的戰鬥中去。
    十幾分鍾後。
    頭上突然“咣”的一聲冒出一行小字：
    “尊腦愛誘。”
    “榮譽類戰鬥詞條。”
    “描述：你參與了一場偉大的戰鬥，同時作為誘餌與陷阱，出了大力，腦子們以此詞條為你命名，並記住了你。”
    “——你用自己的行動表明了你是真心在幫助腦子們，它們能感覺到。”
    這下沈夜徹底被鎮住了。
    詞條，在任何世界中，都是極其稀有，並且極其具有威力的力量種類。
    它淩駕於基礎戰力、技能、職業和法相之上！
    可是——
    在這裏，一條河的腦子們卻能“以此詞條為你命名”。
    它們能賦予詞條！
    如果一個存在能夠不停地為同伴賦予詞條，那它們的敵人根本別想贏！
    這時候。
    “雨”漸漸停了。
    天空深處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整個湖麵都隨之震動起來。
    這仿佛是一個訊號。
    所有腦子全部釋放出波動，在湖水中連成一片，化作一股浩瀚的念頭，直接衝上天空。
    “你……找……死……”
    凶厲的念頭震顫十方虛空，朝雲層中的存在發出了宣戰！
    沈夜微微頷首。
    剛才那些腦子讓自己作為主力應戰，它們卻在一旁默默積蓄力量。
    這是為了跟藏在雲層後麵釋放無數眼珠的存在打一場！
    此刻。
    雙方的正式決戰即將開始。
    ——現在用不上自己了。
    自己也無法加入腦子們的那種“共念協作”之中。
    那——
    我走？
    走是可以走了，但走又能走到哪裏去？
    猶豫間，卻見一顆灰色的腦子飛快潛浮而來，停留在自己麵前。
    “跟我來。”
    灰色腦子傳音道。
    它說完就朝一個方向遊去。
    沈夜立刻跟上。
    灰色腦子在前，粉色腦子在後，它們迅速遠離了戰場，來到一條偏僻的支流之中。
    水路越來越窄。
    到最後。
    兩個腦子抵達了一個小小的水潭之中。
    “藏在這裏，安全。”
    灰色腦子傳音道。
    沈夜看著那水潭裏的淤泥，心頭頓時恍然。
    ——之前自己躲在淤泥裏的事，它們知道啊。
    所以又給自己準備了一個這樣的水潭？
    嘖。
    還算友好。
    沈夜正要問一些什麽，忽然遠處傳來了一陣陣術法的波動。
    天空中。
    腦子們蜂擁而上，遮天蔽日一般衝向了雲層。
    雲層後麵也開始匯聚術法的力量。
    那術法的力量波動，與沈夜所知的每一種都不同。
    僅僅是感受那種波動，沈夜心中就立刻浮現了一個念頭：
    “完全打不過。”
    ——那是讓人完全絕望的力量！
    忽然。
    一行微光小字跳了出來：
    “由你命名的詞條‘多腦河’已經激活，目前運轉良好，正在幫助河流迎戰。”
    小字迅速消失。
    在沈夜的感知中，遠處的河麵上，又有成百上千顆腦子已經聚集起來，融為一體，化為一顆巨大的腦子。
    它正在朝著雲層發出無形的攻擊！
    沈夜看著這種超越理解的戰鬥，心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那種賦予自己的詞條——
    在一開始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見識過。
    不僅見識過，自己還用它為河流做了一次詞條命名。
    ——河流賦予自己的命名術！
    是啊。
    就是這樣！！！
    所以——
    多腦河的意誌一直沒跟自己交流，也沒說話，是因為——
    它的意識其實是一種集體意識。
    ——這條河流裏無數的腦子聚集在一起，共同構成了多腦河的意識！
    沈夜沉浸在這個猜想中，並且開始思索接下來自己要怎麽做。
    那灰色腦子卻在水流中轉了個彎。
    它要走了！
    沈夜立刻喝住了它：
    “等一下！”
    “你們為什麽說我活不長？——另外我還能為你們做些什麽？”
    一下子拋出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自己的疑惑，第二個問題是加深雙方的關係！
    ——你總得說些什麽吧。
    灰色腦子在水流中頓住，傳音道：
    “無法加入我們，就一定會死在這裏，因為這裏是遠離‘恩典’的真正世界。”
    “恩典？”沈夜重複道。
    灰色腦子傳音道：
    “是的，人類還處於‘物種恩典’之中。”
    “——你們這個物種文明還在搖籃之中，被保護著，並未見識過真正的恐怖，這即是一切規則的鐵律。”
    “你脫離了‘物種恩典’籠罩的世界，進入我們這裏，就等於一隻初生羊羔進入了魔神的戰場。”
    “我也是腦子，你們能接納我麽？”沈夜問。
    “你是人類的腦子，而我們都是脫離了‘物種恩典’的強大腦子，你沒有辦法加入我們。”
    這些話信息不全。
    ——需要更多的交談來了解詳情。
    “哥們兒，你看到了，我有毀滅的一麵。”
    沈夜索性敞開了說。
    畢竟一開始對方如果想要自己死，其實可以做的簡單。
    沒必要騙自己！
    “毀滅更不行，這裏的一切都厭惡毀滅。”灰色腦子以一種嫌棄而義正言辭的語氣傳音道。
    它準備離去。
    而它對麵的沈夜立刻明白過來。
    ——現在沒有時間細談了。
    對方也不會細談。
    但是沒關係——
    “那我能為你們做點什麽？”沈夜再次追問。
    灰色腦子再次停住。
    為我們。
    做點什麽。
    ——這個人有心要做點事。
    歡迎是肯定歡迎的。
    “看見這個深潭了沒有。”灰色腦子傳音道。
    “看見了。”沈夜道。
    灰色腦子解釋道：
    “這裏是一個隱蔽的水潭，你躲在這裏還算安全。”
    “但若你要幫忙，那我就帶你去另一處。”
    “走。”沈夜直接說的。
    灰色腦子放出一陣空間術法的波動。
    霎時間。
    兩個腦子完成了一次傳送，抵達了一片瀑布之下。
    “你可以動手朝下挖——”
    灰色腦子道。
    “這下麵都是堅硬的石頭，要挖穿它嗎？”沈夜問。
    灰色腦子道：
    “對！挖通這裏，我們的實力就會大增——因為我們的軀體藏在下麵，但這裏被某一種敵人堵住了，我們無法呼喚軀體之力！”
    “當然，這裏也藏著許多危險。”
    “你自己決定吧。”
    灰色腦子說完，便匆匆遊走了。
    隻剩沈夜一顆粉粉嫩嫩的腦子留在瀑布之下。
    好吧。
    形勢其實很明顯。
    自己跟多腦河建立了一定的聯係，它也願意暫時庇護自己。
    如果它死了。
    自己失去庇護，也許會跟著死。
    那就幫它挖！
    沈夜低喝一聲“門！”
    無盡毀滅王座悄然打開。
    挖礦兵工廠的機動戰甲一個個走出來，站在瀑布前。
    它們揮舞著兵器，朝地上的堅硬石頭砍去。
    當！
    火星四射！
    那些石頭堅硬到了極點，兵器根本砍不動。
    沈夜以手按地，激活詞條“曼荼羅·烏洛波洛斯”，開始汲取地上那些石頭的要素。
    “有什麽東西正在趕來。”
    七叔突然開口道。
    “是那個家夥的氣息——我太熟悉他了，是奧古斯都！”毀滅之舟也道。
    “跑吧。”蘇酥說。
    眼下沈夜隻是一顆腦子。
    雙方實力懸殊。
    不僅如此，之前雙方已經見過一麵了。
    如果又湊巧在這裏遇上，奧古斯都一定會懷疑的。
    “沒事，我換個身份。”
    沈夜道。
    他猛然激活了帝王種的血脈。
    幾乎是一瞬間。
    粉嫩的腦子就變成了綠色。
    ——這是蟲族之腦！
    如此一來，不僅脫離了人類的範疇，還極其明顯地表現出蟲族的特征。
    那些機動戰甲，奧古斯都也沒見過！
    下一秒。
    一根長長的觸手突然出現。
    奧古斯都的頭從觸手末端伸出來，盯著對麵的機甲與腦子。
    機甲正在“咣咣”砸地。
    腦子透著一股邪性，但邪的不怎麽厲害。
    “你是誰？”
    沈夜以帝王種的語言問道。
    奧古斯都的表情認真了起來，斥責道：
    “帝王種的蟲腦？想不到連你們也背叛了真理世界。”
    “你是——”腦子疑惑地問。
    “奧古斯都，凋零權杖之主！”對麵傲然道。
    綠腦子叫了起來：
    “好啊，原來是你，我以為隻有我這樣的會背叛革——不是，背叛真理世界，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奧古斯都這濃眉大眼的家夥也叛變了！”
    奧古斯都：“……”
    須臾。
    他再次開口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是我們多腦河的事，與你無關。”綠腦子道。
    “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類？”
    “沒有。”
    “鴨子呢？”
    “開玩笑吧，凋零智杖閣下，那種生物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綠腦子以無法理解的語氣說道。
    奧古斯都再次沉默了數息，又開口道：
    “帝王種啊……你本是真理造物的附帶生命，隻要曆經幾次進化，便會變得無比強大！”
    “這一點我知道。”綠腦子說。
    “要不要投靠我這邊，過來幫我做事？”奧古斯都問。
    “你？”綠腦子問。
    “對的——這條河已進入衰敗期，很快就會幹涸，你最好趁早找一條出路。”奧古斯都以冰冷的語氣說道。
    “跟著您有什麽好處嗎？”
    綠腦子轉換了語氣。
    奧古斯都自然察覺到了，不由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開口道：
    “比如——回到真理世界去。”
    “我現在跟這麽多腦子在一起，它們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在這裏，為什麽要回去？”
    綠腦子以極其不理解的語氣問。
    “回去征服所有造物！我來幫助你！”奧古斯都肅然說道。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這輩子不可能回去——跟那些造物又處不好，就是在這種地方，有這麽多腦子一起，才能維持得了快樂。”
    綠腦子道。
    奧古斯都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最終。
    他歎了口氣，小聲喃喃了幾句“低劣”、“智商”一類的話，掉頭朝另一個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