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一根獨木浮於海麵，隨著海浪起伏。
    獨木上。
    沈夜持刀而立，不停做出揮砍的動作。
    送走阿洛伊斯之後，他便自入幻境之中，全力感悟虛空聖人級別的知識與技巧。
    時間過去了五百年。
    他就這麽漂浮在無人的海洋之上，以聖人級別的知識淬煉自身技能，日夜無有間歇。
    這一日。
    長刀上忽然傳來夏特萊的聲音：
    “你這一招走馬燈的刀勢將盡，時間也將恢複正常。”
    “——現在你要結束修煉嗎？”
    “不行，刀法進境還不夠，我可能要繼續修煉一段時間。”沈夜道。
    他忽然又感覺到了什麽，歉意地說：
    “對不起，沒好好陪你。”
    “不必道歉——人族誕生的時間太短，你成長的也不夠，確實需要繼續修煉才是。”
    “況且在萬界之中，許多強者會持續不斷的修行，時間長達千年之久。”
    “——你必須努力修煉，先保證自己活下來。”
    夏特萊柔聲道。
    “那麽，我繼續了。”沈夜說。
    “嗯，我就在你身邊——其實我一直陪著你，就很滿足。”夏特萊道。
    兩人說完話。
    沈夜再次揮動長刀，斬出一記“走馬燈”。
    間隔了五百年。
    他再次用這一招斬中自己。
    但這一招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影影綽綽的光降臨下來，替代了大海，令滄海化為桑田。
    沈夜站在竹林之中。
    他擺開架勢，繼續磨練著自己的刀術。
    又過了八百年。
    某一天。
    他忽然停了刀，心頭浮現出一陣難以言說的感覺。
    刀法似乎變得與往日不同了。
    微光小字不斷浮現在一旁的虛空中：
    “你於一千三百年中不間斷的修煉刀術，今日偶有所得。”
    “‘花之零散’與‘走馬燈’兩式刀法開始晉升。”
    “恭喜。”
    “你走出了一條自己的道路。”
    “——無拘無束，無可揣測，汝之刀術是也。”
    此時此刻。
    在外界之中，距離他放走阿伊洛斯，才剛剛過去幾分鍾的功夫。
    ……
    囚籠戰。
    擂台。
    西拉斯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沉聲開口道：
    “弟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是啊，”西倫也跟著說道，“如果你是被他脅迫的，立刻告訴我們，我們想盡辦法也會救你！”
    奧甲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為了避免沈夜誤會，他飛快傳音道：
    “別聽他們的——這是他們在離間你我——他們對我的力量早就垂涎三尺了。”
    “你們不是兄弟嗎？”沈夜好奇地問。
    “有共同利益的時候是兄弟，其他時候不好說。”奧甲道。
    沈夜若有所思，說道：“你還剩多少力量？”
    “你呢？”奧甲反問。
    “你先說。”沈夜道。
    “還是你先。”奧甲道。
    “我們坦誠一點好不好。”沈夜怒道。
    “好的，隻要你解開那一刀，讓我徹底從幻術中脫離，我就告訴你。”奧甲說道。
    沈夜砸砸嘴，沒說話。
    ——你當我傻？
    隻要一解開刀術，你就自由了。
    擁有時間類封印術法與因果律玩偶技能的你，一定會聯合這兩個毀滅主神，一舉幹掉我。
    是的。
    三打一。
    而且自己還中了一道因果律術法。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但是——
    自己也不能完全不幫忙。
    作為毀滅原始之靈，自己本能的可以感應到，對方說的完全沒錯。
    毀滅主神之間的吞噬是很恐怖的。
    絕對沒有回頭路可走。
    自己還是不想失去這個分身。
    怎麽辦？
    ——彼此無法互信的情況下，又要應付一場囚籠戰。
    這怎麽打？
    “不說也罷，你來跟他們聊。”沈夜轉移了話題。
    奧甲便接管了身體。
    “不要問一些無聊的廢話。”
    奧甲語氣出奇的平靜，朝對麵兩位毀滅主神道：
    “他的刀法很厲害，而我在術法上比他強，所以我們一致同意，用融合的方式來感悟彼此的技巧和知識。”
    西拉斯和西倫對望一眼。
    怎麽辦？
    這種情況是沒想到的。
    西拉斯斟酌著，開口說道：
    “弟弟啊，我們已經發起了王者級別的囚籠戰。”
    “並且因為他才接受囚籠戰不久，我們這次開啟戰端，支付了很多代價。”
    西倫也不住點頭，附和道：
    “弟弟，你看能不能這次讓我們贏？”
    “不可以，”奧甲神情淡漠地說，“我怎麽可以輸給你們？”
    沈夜趁著這個間隙，插話道：
    “況且那個聖人分魂已經回去了。”
    四周一靜。
    隻聽三位毀滅主神齊聲道：
    “什麽？回去了？”
    “對的哈，我已經明白這種高手的分魂，絕對不是我所能留下的，所以放回去了。”沈夜道。
    西拉斯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偵測術法。
    ——對方沒有說謊！
    搞什麽。
    忙來忙去，結果什麽都沒落著。
    還是弟弟聰明。
    他提前下手，至少搶到了一門剛剛出現在萬界中的王者級刀術。
    西拉斯和西倫情緒低落，無奈地歎著氣。
    “好啦，一人讓我打一招，結束這場無聊的囚籠戰。”
    奧甲抬起手。
    兩位哥哥站在他對麵，垂頭喪氣，一動不動。
    似乎他們已經認命。
    “喂，”奧甲傳音道，“借我一點力量。”
    “你——不是吧，剛才打自己不是挺猛的，怎麽現在沒有攻擊之力了？”沈夜驚奇道。
    “我那重錘乃是毀滅真寶，你的刀估計也不是凡品——那麽多錘擊和刀砍，全都在招呼在我身上。”奧甲道。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是沈夜懂了。
    是啊。
    那些錘擊和刀斬，都不是開玩笑的招式。
    自己一樣也是奄奄一息。
    若不是夏特萊加持，自己又及時施展了“通天術”，讓靈魂不斷複蘇——
    自己早就完蛋了。
    “好，你我合力一擊，爭取破除他們帶來的威脅。”沈夜道。
    “正該如此。”奧甲道。
    “我上了！”
    沈夜抖擻精神，操縱奧甲的身體，舉起那柄重錘，朝著西拉斯和西倫一人砸了一錘。
    咚。
    咚。
    兩聲悶響。
    西拉斯和西倫同時倒飛出去，滾落在地，口吐鮮血，根本爬不起來。
    “……倒也不必這麽狠，隻用打中對方，贏一招，便可算贏。”
    奧甲道。
    “你又沒說。”沈夜聳聳肩道。
    擂台上方。
    一道法則凝聚的漩渦悄然出現。
    它籠罩在西拉斯和西倫身上，開始汲取王者之力。
    ——擂台戰中，失敗一方的王者之力將被勝利者徹底吞噬！
    西拉斯若無其事的坐起來。
    西倫吐出一口血沫，朝這邊喊了一聲：
    “弟弟，你學完他的招式了嗎？讓他滾，或者我們一起殺了他？”
    “你們不必管。”奧甲道。
    他捏動術法，立刻就要傳送離去。
    “等一下，”沈夜急忙道，“我贏了這一場，他們身上的王者之力還沒汲取，等我汲取完了，我們再走。”
    “你真是想的美妙。”奧甲嘲諷道。
    此時。
    兩個哥哥身受重傷，已經無法對自己構成威脅。
    奧甲的語氣都輕鬆了幾分：
    “毀滅側是無法產生王者之力的，我們作為主神，隻提供毀滅側的源力。”
    “但毀滅源力具有極強的毀滅屬性，你作為人類是無法汲取的。”
    “——萬界之中，一般沒人敢惹毀滅側的存在。”
    “因為就算贏了，也得不到什麽。”
    “就像現在。”
    沈夜默默聽著，若有所思地點頭道：
    “原來隻能汲取他們身上的毀滅源力麽？”
    “對。”奧甲道。
    沈夜朝一旁虛空望去。
    果然有一行行微光小字浮現在半空：
    “你已贏得本場王者挑戰。”
    “你的兩位對手身上沒有王者之力，按照規則，退而求其次，你將汲取對方身上的毀滅源力。”
    “你確定要完成本次汲取嗎？”
    “注意：毀滅源力具有極強的攻擊性，如果你的相性不符合，它會要你的命。”
    一般來說——
    這已經很嚇人了。
    換做其他王者級別的存在，基本就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難怪大家都很厭惡毀滅陣營的存在！
    ——打輸就死，打贏沒好處。
    誰願意搭理他們！
    但今天，狀況似乎有些不同。
    沈夜擁有一個分身，乃是毀滅原始之靈！
    ——他還真能夠汲取毀滅源力！
    “汲取。”
    沈夜命令道。
    微光小字頓時不斷跳出來：
    “你是永恒真理毀滅獸‘超級賽鴨人’。”
    “你的每一個身體，都同時具備了永恒、真理、毀滅三種力量，它們可以單獨切換，也可以同時存在。”
    “恭喜。”
    “你正在汲取毀滅主神西拉斯和西倫的毀滅源力。”
    擂台上方的漩渦冒出一道黑光，打在奧甲身上，逐漸沒入他的身軀。
    “弟弟！”
    西拉斯和西倫同時叫了起來。
    “等一下，我沒有——”奧甲喝道。
    下一瞬。
    三位主神同時察覺了事情的真相。
    “是靈魂！他的靈魂在汲取毀滅之力。”
    西拉斯道。
    “哈哈哈，”西倫忍不住狂笑起來，“真是個蠢貨，人類居然敢貪圖我們的毀滅源力？”
    “你要死了。”奧甲也故意歎了一口氣。
    人類汲取主神級別的毀滅源力，一定無法承受，必定會死。
    他死了。
    幻術自然解除。
    這是個好消息，但是自己也失去了修習他刀法的機會。
    ——整件事已經無法挽回。
    隻能這樣了。
    奧甲正有些遺憾地想著，忽然朝一個方向望去。
    西拉斯與西倫也是一樣。
    隻見一個人形存在從黑暗虛空中悄然出現，落在擂台上。
    凱隆！
    這位狂妄而自大的毀滅主神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你們都受傷了？”
    “之前還把我當成一條探路的狗，結果現在你們自己卻都傷成了這幅樣子。”
    “嘖嘖嘖，怎麽這麽不小心。”
    凱隆好整以暇地說道。
    奧甲神情一變，低喝道：“這不可能，你應該還在那幻術之中！”
    “是的，是在我的‘幻術’之中。”沈夜接話道。
    他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法相。
    凱隆的靈魂迷失其中，狀態已經和老瞎子差不多了。
    難道——
    “那是假的。”沈夜脫口而出。
    “一群蠢貨，總算也有聰明的時候。”凱隆懶洋洋地說道。
    他隨手摸出一張麵具，展示在幾人麵前。
    微光小字不斷浮現在麵具旁：
    “唯一的假麵。”
    “王者級奇物，萬界珍寶，特殊物品。”
    “描述：讓一個存在變得與你一模一樣，直到你取消為止。”
    ——是奇物！
    而且是王者級別的！
    “原來如此，你是找了個假貨去送死，自己卻藏了起來。”
    奧甲道。
    凱隆大笑起來，高聲道：“我本來不想這樣的，但你們三個太咄咄逼人了，那我也就沒辦法了。”
    “看看你們現在的模樣——”
    “最後誰才是狗？誰又是真正的勝利者？”
    三位毀滅主神一時無話可說。
    沈夜卻心頭警鈴大作。
    太恐怖了。
    ——並不是說凱隆的手段有多麽恐怖。
    而是在萬界之中，未知的技能、手段、寶物太多了，簡直防不勝防！
    隨便來個敵人。
    手段都是完全未知的。
    這要怎麽打？
    萬界之中，都是這種完全未知的戰鬥麽？
    至於凱隆所用的那王者級奇物……
    倒是給了自己一點啟發。
    沈夜心頭一動，法相中立刻有所感應。
    一處雞舍之中。
    仁神公雞原本正在睡覺，此時得到沈夜的呼喚，立刻從雞窩裏跳起來，叼起牆上的那根胡蘿卜就走。
    在它身後，數不清的母雞紛紛發出“咯咯咯”的不舍之聲。
    公雞頓住偉岸的身形，回頭給母雞們留下一個堅毅的眼神，這才化作一道殘影，衝上高空，飛走不見。
    母雞們見它走了，不由聚在一起商量了起來。
    不一會兒。
    雞舍外貼出了新的通告：
    “母雞三十隻。”
    “招公雞。”
    “要求：雞冠要紅，要正。”
    “待遇：三十隻母雞。”
    略過此節不提。
    仁神公雞叼著胡蘿卜，立刻開始發揮奇物的作用。
    沈夜也刻意的隱匿了靈魂的波動。
    ——畢竟在他們眼中，自己汲取了毀滅源力，下場堪憂。
    這時再加上“胡蘿卜雞”的奇物效果：
    “忽略不計”。
    自己可以暫時苟著了。
    是的。
    沈夜終於確定了自己該怎麽做。
    ——在萬界之中，必須苟著！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敵人還有什麽手段！
    而且自己也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場景——
    ——跟另外三個人融為一體，對抗那個假死之後，一直偷偷苟在一邊的家夥！
    沈夜默默想著。
    這時。
    場中又有變化。
    “西拉斯！”
    “西倫！”
    奧甲急聲喝道。
    “來了——”兩位主神齊聲道。
    奧甲手上的術一成，他們立刻從原地消失。
    微光小字浮現在沈夜眼前：
    “毀滅三主神完成了一次‘毀滅之融’。”
    “他們徹底融為一體了。”
    “這是傳說中的毀滅神技——”
    “奧甲的裁決！”
    沈夜看著，默然不動，也不吭聲。
    ——原來奧甲還是有一些屬於他自己的真本事。
    三位主神雖然都受傷頗重，但這種三人融合的術，勢必帶來實力上的急劇提升——
    對付凱隆，他們未必會輸！
    下一秒。
    沈夜忽然發現王者戰的所有毀滅源力已經汲取完成了。
    微光小字不斷刷新出來：
    “恭喜。”
    “你獲得了一種規則之力的最純粹部分。”
    “以此源力，可以開辟出一種毀滅技，又或是基於你‘永恒真理毀滅獸’的身份，令一種詞條從單一屬性提升至雙重屬性，從而可以繼續晉升。”
    “請選擇。”
    可以提升詞條！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
    自己剛好有一個詞條，已經到了真理世界之頂。
    沈夜立刻道：
    “以本次王者戰的收獲，提升我的真理詞條——”
    “曼荼羅·烏洛波洛斯。”
    霎時間。
    剛汲取的毀滅源力從沈夜的靈魂中消失了。
    伴隨著這種失去，“曼荼羅·烏洛波洛斯”從真理詞條之頂開始朝上突破！
    沈夜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夏特萊？”
    他低聲道。
    夏特萊的聲音從長刀上傳來：“一般來說，各世界詞條自有其特質，比如真理世界就是壓製。”
    “你這種情況我也沒見過。”
    好吧。
    詞條的發展也是未知的！
    但既然是朝上突破，總不會變弱吧。
    沈夜默默想著。
    場中。
    局勢還在繼續朝前發展。
    “凱隆啊，”奧甲渾身氣勢不住攀升，語氣中充滿了殺意：“你為什麽總是這麽囂張？”
    凱隆看得目瞪口呆。
    這下沈夜更明白了一分。
    連他也不知道毀滅主神三兄弟會這樣一招！
    “奧甲，我跟你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凱隆收起了玩世不恭的作態，語氣恭敬地說。
    “玩笑？”奧甲重複道。
    “當然是玩笑，我怎麽敢對付你呢？”凱隆強笑道。
    “我們這一次出戰，沒有什麽像樣的收獲，本來也就算了，但你偏要來找死——”
    “那就吃了你！”
    奧甲伸手一抓，從虛空中抽出重錘，朝著凱隆衝去。
    凱隆慌忙大叫道：
    “請饒恕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去死。”奧甲厲聲道。
    下一瞬。
    沈夜心頭猛然浮現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隻見凱隆飛快朝後退去，臉上的慌張忽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殺意的猙獰。
    虛空一閃。
    凱隆背後冒出來三位存在，每一位存在身上都充滿了強烈的毀滅氣息。
    加上凱隆，一共四位毀滅主神！
    奧甲神情劇變。
    這是伏擊！
    這是一場精心準備的伏擊，隻為一舉吞噬毀滅主神三兄弟！
    “我真的好怕啊，奧甲，今後你們三兄弟就不複存在了，啊哈哈哈！”
    凱隆瘋狂的大笑起來。
    奧甲轉身就撤。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眼下的局麵，是四位全盛狀態的主神，要殺掉身受重傷的三位主神，吞噬他們的力量！
    ——這是一場毀滅陣營的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