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夜述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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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賦見她這般神色,便歎了口氣,“這是你父親的決定。”
    “父親的決定?”
    “是,亦是你母親的決定。”
    正說著,便提起了桌上的茶壺徐徐倒了杯茶,“你父臨終前囑托我,要帶你回去認祖歸宗。我將此事告知了你母親,她斟酌過後便同意了。但唯一的要求,便是在你及笄之後。”
    寬厚的手掌將那杯茶端到了懷璧手邊,“如今你已將及笄,我便想著將此事提上日程,也好早日了卻你父母的遺願。你看如何?”
    懷璧緊緊握著手裏這杯茶,看著淺綠色的茶水沉思了片刻,方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人。
    “我聽從長輩們的安排。”
    啟程回江陵這一日,一向嗜睡的懷璧破天荒起了個大早,與玉姑一道,提了個小籃子便往西嶺北坡去了。
    北坡背陽,水氣深重,林中多的是上百年的參天大樹,越往裏越是人跡罕至。
    懷璧二人一路駕輕就熟穿林而過,顯然是來過許多次。
    待行至一方小土包前,便停下了腳步。
    懷璧跪在墳前,從小籃子裏端出了一盤桂花糕,玉姑擺上了碗筷,點了香燭。
    “阿娘,女兒來看您了。帶了您最愛的桂花糕,您看看我的手藝有沒有長進。”懷璧把手裏的桂花糕擺到了碗筷旁邊,“燕叔父來接我回江陵認祖歸宗了,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回來。您放心吧,今後女兒一定規矩守禮,不給您和阿翁丟人。也請阿娘保佑女兒一路平安,萬事順心。”
    說完便磕了三個頭,站起身時卻見身後的玉姑神情有些古怪。
    “玉姑姑,怎麽了?”
    “女郎,你剛才說燕使君要帶你認祖歸宗?”
    “是啊,怎麽了?”
    “他說這是夫人的遺願?”
    懷璧盯著玉姑看了好一會兒,點了點頭,“可是有什麽不妥?”
    玉姑牽強地扯了扯嘴角,“沒,夫人倒是也曾跟我提起過,我當時以為她隻是隨口一提罷了。”
    玉姑彎腰滅了地上的明火,提起籃子準備返回,卻見懷璧神色微斂,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心裏有了預感,忙掛起平日那般溫和的笑,裝作若無其事,“女郎,時候不早了,別叫使君難等。”
    “玉姑姑,你們到底在躲什麽?”
    霎時間,林間寂靜無聲。一陣山風掠過,卷起了地上的灰燼,一個打轉,盡數散開了。
    “起風了,今夜怕是又有一場大雨。”
    燕賦凝視著天邊正在蔓延的黑雲皺起了眉頭。
    “叔父,山下便有一個驛站,不如停腳歇一晚,明日再啟程。”
    端坐馬上的少女微微一笑,明媚大方,縱馬的風姿不輸男子。燕賦心裏既欣慰又心酸,不愧是桓溫的女兒,可惜這老東西沒法親眼看到。
    山路難走,隻能騎行,自西嶺出發已過了兩天,懷璧的臉色帶了些蒼白憔悴,燕賦都看在眼裏。女子的體力終是比不得男子,如此下去,怕是吃不消。於是當即讚成了懷璧的提議。
    “也好,稍作休整,明日再置兩輛馬車,行路方便些。”
    懷璧一聽連連點頭表示讚同,笑意漾到了眼角,“叔父最好了!”
    “你這丫頭……”
    二人說說笑笑,又接上了之前的話題。卻不見騎馬跟在身後的那人,抿緊了嘴唇在想些什麽。
    父親與她為何這般熟悉,好似父女一般。昨日父親說她曾去過我們家,我怎麽毫無印象?相貌這般出眾的女子,他若是見過,定然不會忘。咳,不是,換做別人也定然忘不了。可為什麽想不起來?
    燕集擰著眉盯著前麵那個纖瘦的身影,想得頭都要裂開了。少女好像有所覺察,回過頭來對著他粲然一笑,右臉頰露出了一個酒窩,甜美中帶著狡黠。
    燕集當即紅著臉埋下了頭,過了半響才回過神來。
    這個笑容怎麽這麽熟悉?
    方進了驛站,雨點便撒豆般落了下來。天黑之後,雨便越下越大。
    晚飯後,大家便各自回房了。
    劈裏啪啦的雨聲隔絕了一切嘈雜,倒讓人覺出些許安心。左右無事,剛沐浴完正神清氣爽躺在床榻上的李懷璧正打算睡覺,卻見玉姑鬼鬼祟祟地推開門探頭出去看了好一會兒,才拉上門,上了門閂,一臉肅色地坐到了她的床邊。
    懷璧心中有感,當即正襟危坐。來了,就是今晚。夜黑風高的雨夜,正是說秘密的好時機。想到長久以來的疑惑即將解開,她便忍不住興奮起來。
    玉姑拉過她的手,臉上帶著擔憂,“女郎,使君可說夫人為何要讓你認祖歸宗?”
    懷璧搖了搖頭,見玉姑的憂色更深,忙道,“他說這是父親的遺願,母親生前便同意了。”
    “大將軍?”
    “嗯。”想了想,又道,“母親病重時也曾與我提過,隻是那時不曾提到父親。”
    說完,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有些黯然。
    見此,玉姑歎了口氣,語氣愈發溫和,“許是夫人擔心提了大將軍,你便會拒絕此事吧。”
    懷璧聽了這話便皺起了眉,眼裏滿是不解,“怎會?”
    她向來渴望父親,怎會拒絕父親的心願?
    玉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臉上滿是慈愛,“姑娘,您可是忘了從前你總在夫人麵前埋怨大將軍,說他沒有盡到丈夫與父親的責任,還說堅決不會認他做父,若是見到他就要打到他跪地求饒。”
    想起往事,二人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懷璧微微撇嘴,一臉傲嬌,“誰讓他不曾來看望過我們。”
    如果不算那一次的話,她在心裏又補了一句。
    玉姑有些無奈地笑著,“其實大將軍常常來,隻是每一次來的時候,夫人都提前把你打發出去了。”
    “為何?”懷璧更不解了,哪有不讓老子看女兒的道理?
    “因為夫人是偷偷生下了你的,大將軍並不知道有你這個女兒。雖然不知他後來是如何知曉的。”
    懷璧的難以置信都寫在了臉上。她原以為今晚便能解惑,誰知現在她更迷糊了。
    為什麽不跟父親說有她這個女兒?父親知道她的存在是因為那次無意撞見了她嗎?父親既知道了她又為何不接她和阿娘回去?父親與母親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她什麽都想問清楚,卻又不知該先問哪一個。
    玉姑看著她糾結的神色微微含笑,眼裏卻流露了一些哀傷之色,反問道,“女郎,你可知夫人為何要離開桓府,獨自帶著你住在外邊?”
    懷璧茫然地搖了搖頭。是啊,為何?
    “因為夫人給將軍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