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兩人地位反轉，曾靈倒像是需要安慰的病人。

    顧晏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她的頭發，偶爾拍拍她的背。

    過了好一會，抽噎聲漸漸低了下去，曾靈的情緒也慢慢平靜下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顧晏之聲音裏哄人的意味很明顯，“謝謝你照顧我這麽久，謝謝你的不離不棄。”

    病房裏留了燈，可以清晰看到曾靈紅了眼眶，紅了鼻尖。

    她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開口，“不用對不起，你出車禍我也有責任，我們算是兩清了。”

    顧晏之昏迷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曾靈來說都是煎熬。

    她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最糟糕的結果，萬一他一直不能清醒，曾靈覺得自己就是個罪人。

    她沒什麽朋友，行事更是坦坦蕩蕩，從沒對不起過誰，更沒欠過別人什麽。

    可唯獨在顧晏之這件事上，她覺得自己欠了他太多。

    好在，老天眷顧，他總算清醒了。

    想到這裏曾靈提醒道，“回頭你找律師把遺囑改一改，你的東西我不要。”

    “你嫌棄我？我失憶，不是個正常人，你不要我了？”顧晏之兩道好看的眉毛幾乎擰成一團。

    他用手掌按住腦袋，也不知道是頭疼還是哪裏難受，眼眶有點紅。

    “我不是這個意思。”曾靈連忙推開他的手，小心幫他揉太陽穴，“算了，等你康複了再說。”

    “老婆，我怕，別不要我。”可憐兮兮的表情，和顧晏之硬朗的五官有點不搭。

    強勢的顧晏之，耍無賴的顧晏之，風流多情的顧晏之，曾靈都見過。

    可小奶狗似的顧晏之，她是第一次見，還真有點招架不住。

    “康複了也不改。”趁曾靈失神之際他湊近親了上來，尾音消失在兩人唇齒之間。

    數秒後，曾靈頭往後仰，拉開了些許距離，“消停點，渾身都是傷。”

    “哦。”顧晏之委屈巴巴地應了聲。

    病床不大，兩人體溫很快在被子裏交融，曾靈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閉目養神。

    昏昏欲睡之際，隻覺得被窩裏越來越熱，後腰處還被硬物抵住。

    曾靈很快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好想一巴扇過去！

    一身傷，還有心思想這個？真是服了！

    可等她轉身，卻發現顧晏之雙眸緊閉，呼吸均勻，分明是睡著的模樣。

    曾靈無語至極，隻能在心裏咒罵，這男人是真的狗！

    無論是睡著了還是受傷了，都狗！

    天微微亮，曾靈回隔壁房間洗漱。

    再回到病房時，房門緊閉。

    醫生該查房了吧？曾靈正想推門，卻聽見裏麵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是顧晏之憂慮的聲音，“醫生，我腦袋還是一片空白，要怎樣治療？”

    醫生:“腫塊消散需要時間，目前沒有發現病變或者淤血，正常來說是不需要幹預的。”

    顧晏之:“那我豈不是跟個弱智似的？智力會不會越來越低？”

    醫生:“你醒來到現在才十多個小時，急什麽？你看，生活技能你不是全都記得？字會寫對吧？手機會用對吧？

    人腦是很精妙的存在，對記憶的研究也隻存在表層而已，有過很多的案例，病人腦部收到重擊後，會完成記憶的紊亂或者遺失，不影響正常生活的。”

    顧晏之欲言又止:“我還是很擔心。”

    醫生安慰道:“心急也沒用，精神太過緊張反而會弄巧成拙。多和親朋好友多溝通，要是覺得不能疏解，我再給你介紹心理醫生。”

    ……

    原本曾靈還對顧晏之的失憶心存疑慮，想試探一下。

    現在是徹底相信了。

    沒多久，林特助帶了一遝文件過來，想讓顧晏之審閱簽字。

    顧晏之束手無策，最後隻讓他自行處理或者取消。

    曾經對掙錢那麽感興趣的人，現在卻一籌莫展。

    曾靈有些心酸。

    她嚐試著代入失憶的感覺，更覺得難受得緊。

    接下來的日子，對他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幾乎是有求必應。

    來探病的人很多。

    熟悉的那幾個各有各忙。

    顧晏之的圈子除了林野有一麵之緣，其他的曾靈一概不識。

    本就不善交際的人，所以有訪客時她大多都避開了。

    這天，她陪莫朵朵到樓下吃個飯才一起回到vip病房。

    剛按了密碼進了客廳，就聽到病房有人說話，是陌生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正想去曾靈的房間回避一下，就聽見顧晏之的冷嗤:“出去！”

    病房裏很快傳來一個很夾的女聲，“顧總，你怎麽凶？你真不記得我了？公司的人說你失憶我本來還不信，沒想到你居然連我也不記得了。”

    好熟悉的戲碼！

    曾靈很快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莫朵朵心裏一個咯噔，暗道不好。

    她算是曾靈和顧晏之感情的見證者。

    從一開始的不看好，到後麵想撮合，隨著對曾靈了解的加深，又覺得確實不合適。

    誰知兩人陰差陽錯把兒子都生了。

    還以為這下終於修成正果，可折騰了幾年顧增都上幼兒園了，兩人愣是邁不進婚姻的殿堂。

    好吧，一場車禍，因禍得福，兩人關係日益明朗，現在又……

    莫朵朵不敢再耽擱，壓低聲音說，“估計是誤會，你別急。”

    “我急有用嗎？”曾靈淡笑，聲音有些冷，“走，進我房間，別打擾人家訴舊情。”

    這步子莫朵朵是邁不動了。

    這一走，誤會不就坐實了嗎？

    她拉住了曾靈的手臂，問道，“你跟我說句實話，對顧晏之以前的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沉默了片刻曾靈才輕聲回答，“有時候我在想，他要是一直失憶也挺不錯。”

    莫朵朵聽懂了。

    俗話說好，性格決定命運。

    就拿黎穎來說，她性格堅韌不拔，意誌如鋼鐵般堅毅，更難得的是，她對自己的人生有著極為清晰的認知，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這樣的她，麵對生活的驚濤駭浪，從不畏懼退縮。

    而曾靈的成長經曆實在過於特殊，以致於她表麵看著堅強，實則脆弱，在感情上更是近乎有潔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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