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再次重逢 雪下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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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傳太監賈公公認出了臨安公主府的馬車,見此形勢,立馬小碎步迎了上去,在馬車前半跪作揖行禮道:“奴才賈迪叩見長公主殿下,祝萬福安康。”
“賈公公受累,從宣德門到紫宸殿,再到翰林院,都有您忙前忙後的身影。”侍女掀開車簾,趙璿由丫鬟扶著走下馬車,隻見她身穿一襲樸素的藍色紗裙,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腰間係著一條白色流蘇,配一條翠綠色的玉佩,頭發用一根蝴蝶玉簪插住,三千青絲散開,看起來素雅,卻盡顯華貴,裙幅褶褶如月光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顯得步態雍容柔美。
言語間,趙璿與蕭正羽的目光相遇,雙方都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彼此,微微頷首示意。這是兩人在分別五年後的邂逅,五年的時光清淺和歲月嫣然,讓昔日的少男少女已經成長為俊男靚女。
趙璿抬眸,保持淡定,內心卻心猿意馬,柔聲道:“聽皇兄說,蕭公子也參加了今年的科舉進士,卻未料是蟾宮折桂,恭喜恭喜!一別幾年不見,歸來已經放榜梅花三鼎甲。”非進士不得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得入內閣”。凡是考中進士的狀元、榜眼、探花,均可被直接選入翰林,其餘進士都要再經過考核選拔,才有進入翰林院,獲得職位的資格。蕭正羽出現在翰林院,說明已經皇榜高中“三鼎甲”。反之,如果得知蕭正羽已經高中榜眼,則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授翰林院修撰、編修,出現在翰林院。
其實,趙璿早已探聽蕭正羽科舉高中榜眼的事情,這也正是她前往翰林院的緣由,但是她不願意就這麽直白地告訴蕭正羽“因為你回來了,我有些思念,故過來看望,君可好?”,而是以詢問盛世修書的名義,前往翰林院,也真是“閑”情。
每個少女情竇初開的時候,多是羞澀而含蓄,又似小鹿亂撞。花底離愁三月雨,一寸還成千萬縷。趙璿對蕭正羽一直存有好感,畢竟幹淨硬朗帥氣的男孩子,對於任何女孩子而言,都易傾心仰慕,更何況文韜武略。
但是對於趙璿而言,傾心於蕭正羽的最重要原因,並不在於他的品貌非凡和氣宇軒揚,也不在於他的才思敏捷和才華多旦,而是在於是他陪她度過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候:父親亡故,風木含悲,不僅僅是因為年少時候要承受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也”的悲慟欲絕,還因為自古皇家的爭鬥都是六親不認,整日惶惶不可終日,欲哭不能哭、不敢哭、不準哭的童年時光,兒時有了蕭正羽的陪伴,猶如一道曙光,照亮了生活的一個角落,讓她在萬重壓力與花式暗黑中夠稍作休息,養精蓄銳,蓄勢待發—--所以,當她探聽得知蕭正羽已經隨父親返回東京開封府,身處陵園的她把對親人的思念埋藏心底,立馬返京為見心上人一麵,這於他科舉及第成名無關。
記著第一次相逢時候,是宋開寶七年(公元976年)的冬天,雪花漫舞,柳絮一般,來時纖塵不染,落時點塵不驚,將皇宮幻化成一片靜謐的天堂。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瓏剔透,舉世無雙,將皇宮金碧輝煌的殿堂、樓閣、亭廊、台榭、廟壇都打扮的銀裝素裹。
宮女們和太監們卻無暇欣賞這風景如畫的詩意,隻顧埋頭掃雪,時不時抱怨地雪大如席太費力、難清掃。有一個輪廓分明、羞澀俊氣的小男孩跟隨父親進宮,恭敬地等候在禦花園內,即是蕭正羽。當時其父親蕭守文被太祖皇帝趙匡胤召見,在垂拱殿商議國事。
宋太祖奉行“文以靖國”這一理念,果斷的實行“右文抑武”的基本國策,通過設立“誓牌”,尊孔崇儒,完善科舉,創設殿試,知人善任,厚祿養廉等一係列重大舉措,成為曆史上推崇的一代文治之君,徹底扭轉了唐末以來武夫專權的局麵,使宋代文化空前繁盛。當然,蕭守文父子顯然也是該政策受益方,“三代五尚書,七科八進士”是家族沿襲下來的榮譽,也深得皇帝器重。
趙璿正當5歲,正在禦花園雪地裏抽陀螺,被一群小宮女簇擁著。縱使雪花飄飄,也沒有阻止小公主的熱情。一時鞭聲四起,笑靨如花,陀螺在冰上飛速長時間旋轉。
小男孩獨自一人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眼前的熱鬧。他似乎想融入其中,卻又覺得格格不入,一眾女孩子在一起玩耍,他顯得幾分無聊,等待父親的時間顯得比較漫長。
於是,小男孩突發奇想,他一個人在一旁雪地上用“腳踩”繪畫,隻見他時而奔跑、時而慢步、時而停下用腳蹭一蹭、蹬一蹬,讓旁人不知道緣由,頓時吸引了在一旁嬉戲玩耍的趙璿。忽然,小公主在餘光中瞥見一個陌生的小男孩身影在雪地裏來回晃動,腳下生風,仿佛在描繪著什麽圖畫,年齡與自己相仿,大約7、8歲。
旁邊伺候的小宮女也順視望去,覺得小男孩的行為舉止甚是滑稽,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對趙璿“撲哧”言笑道:“長公主,他好奇怪喔,像鵝一樣在雪地裏打圈。”對此,趙璿並沒有直接理會,而是她們充滿好奇地反問道:“你們說他,究竟在雪地上繪畫什麽東西?”
隨著步伐的移動,輕重落地,小男孩在雪地裏留下的足跡串聯起來,似乎是在宣紙上作畫,執筆揮墨,筆底春風,瀟灑自如。
不知不覺,趙璿停下了手中興致勃勃地抽打陀螺的鞭子,充滿了好奇心,較為急促地邁開步伐湊上前看熱鬧。刹那,一群小宮女在臨安公主的帶領下,把小男孩圍了起來,在一旁掃地的宮女和太監也放下手中的活兒,饒有興趣地揣摩起繪畫的答案來。
小男孩全神貫注,心無旁騖,沉浸在自我繪畫的世界裏,暢享“腳”墨橫姿帶來的樂趣。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一幅“雪地杏花圖”就呈現在皚皚白雪的紙麵上,因為花朵的枝、葉線條粗細不同,因此小男孩時而奔跑、時而慢步、時而停下用腳蹭一蹭、蹬一蹬。
欣然放眼望去,雪地上的這一朵朵杏花象一隻隻蝴蝶在枝頭振翅欲飛,幾枝待開的花蕾亦如嬌羞的小姑娘,淺笑低眉,風韻天成。這維妙維肖、栩栩如生的“腳踩”繪畫,讓趙璿和一眾小宮女們鴉雀無聲,夢幻一樣令人窒息的美麗,被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一點一點地皚皚漫地,洋洋灑灑,傷感、唯美。雪地上的杏花,盛開在孩童們的心田,深植了這樣一份無法涵蓋、無力描繪的情愫,讓趙璿對眼前這個俊秀的小男孩心生羨慕,便積極主動地走上前去,拿著手中的鞭子遞給他,並轉眸使了個眼神讓身邊的小宮女拾起地上的陀螺,一並交到小男孩手上。在場的一眾宮女和太監們也被“腳踩”繪畫所吸引,覺得歎為觀止,不禁鼓起掌來。
趙璿用略帶商量的口吻緩緩道:“我把皇爺爺送我的陀螺,送給你,你教授我繪畫吧!”小男孩疑遲了一會兒,接過陀螺,眉目如畫,點頭應了一聲。
正在此時,議事完畢,太祖趙匡胤率蕭守文等大臣也從垂拱殿出來,一路走到了禦花園,見到眾人圍著一個小男孩被折服,也議論起這揮灑自如的“雪地杏花圖”來。蕭守文急忙招呼兒子回到自己的身邊,連忙道:“正羽,快過來,拜見皇上。”
蕭正羽轉身跑了過去,將陀螺和鞭子交到了父親的手中,長輯鞠躬行禮道:“拜見皇上,恭請聖安。”太祖趙匡胤看著陀螺笑了笑,眼前這個孩子年齡雖小,略帶羞澀靦腆,但是氣場夠足,天賦秉然。
書畫講究疏密,疏處可使走馬,密地不使透風。“腳踩”繪畫不僅需要筆精墨妙、行雲流水的繪畫功底,以及提前謀劃、隨機應變的反應能力,更需要深強盛體力。
這會,不等趙匡胤招喚,趙璿也跑到了身邊,童聲道:“璿兒給皇爺爺請安。”太祖趙匡胤卻佯裝有些生氣,指著蕭守文手上的陀螺道:“皇爺爺送給璿兒的禮物呢?”趙璿撒嬌道:“皇爺爺送我的禮物是最珍貴的東西,所以我用它換了一個更好的自己。”
“喔,璿兒不是以前璿兒了?什麽地方變著更好了?”趙匡胤疑問道。
“這個小哥哥答應日後教我繪畫,繪畫會讓璿兒提高觀察力,變著更自信和有風度。”趙璿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聽後,趙匡胤喜在眉宇,樂不可支,一方麵眼前的這個嫡長孫女聰慧過人,巧笑倩兮,甚是討自己歡喜;一方麵請安的這個俊秀小男孩才智過人,燦若星辰。兩人年齡相仿,相貌般配。
再加上蕭正羽家室原本就顯赫,屬於豫中望族,三代五尚書,七科八進士,太祖趙匡胤便臨時有意將長公主趙璿許配給蕭正羽,讓兩人定下兒時婚姻。
於是,太祖趙匡胤撫摸了趙璿的額頭,轉身問蕭守文道:“愛卿呀,這是我的嫡長孫女臨安公主趙璿,覺得怎麽樣?”
蕭守文立馬俯身回答道:“小公主錦心繡口,冰雪聰明,皇上真是多福之人!”“有福之人何止朕一人,令郎生的儀表堂堂,又具有慧根,不知將來是誰家的女兒有這等福氣,能夠嫁進蕭府。”太祖趙匡胤點撥道。
蕭守文頓時有些開悟,恭敬回應道:“讓皇上見笑了,臨安公主金枝玉葉,日後下嫁誰家才是誰家的極大福氣。”
“既然如此,朕就賜婚,讓臨安公主出降到爾家,讓趙氏江山與豫中望族蕭家皆享福氣。”太祖趙匡胤捋了捋龍須,順水推舟地說道。
聽聞後,蕭守文讓兒子和自己立馬跪拜,感謝皇恩浩蕩,賜婚公主,忐忑道:“皇上言重了,公主瓊枝玉葉之軀,尊而尚之,蕭家一定不辜負皇上恩寵,不辜負公主深情。”,引得龍顏大悅。
蕭守文也是縱橫官場得意之人,應酬起來倒還得心應手。蕭正羽卻覺得有些不適。大人們一跪二拜三叩首,相互說些恭維奉承的話,已經是常態,卻不自在。他羞澀埋頭,在餘光中掃了一眼臨安公主,覺得她固然美哉,但帶傲氣,不知道日後是否能玩到一塊。至於婚約大事,對於還是兒提時候的孩子而言,則太過遙遠,沒有概念。
蕭正羽與趙璿年幼的相識源於一個陀螺。對於孩子而言,陀螺的快樂在於不停地處於旋轉中。如果不能旋舞,醉然倒地,即使外表再華麗的陀螺,也不能給童年帶來任何驚喜和快樂。然而,陀螺不停旋轉的動力,來自鞭子冷酷無情的抽打。如果鞭子停止抽打,動力盡失,陀螺的吸引力和生命力的光彩就會黯然失色。
滾滾紅塵,芸芸眾生,每個人又何嚐不是一隻獨特有生命的陀螺呢?在人生的路途上,特別是在暗流湧動的宮廷權鬥,步步為營,攀登權力的巔峰,沒有機會屢敗屢戰,隻能蓄勢待人一招致敵。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惰性,隻有別人或自己不斷施加壓力中,才能被迫成長。拒絕壓力,就是拒絕成功。
事後證明,臨安公主趙璿就是一個樂於生命不息旋轉的陀螺,剛硬倔強,前期隱忍克製,是為了後期爆發。但是剛硬的性格中透露出桀驁不馴的皇家氣場,倔強的脾氣更往往給身邊人帶來壓抑感,好似一把雙刃劍,既可傷害別人,也可傷害自己。
佛說:一切注定都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