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腥的海風突然撞碎玻璃幕牆的屏障，將利資厚西裝下擺吹得獵獵作響。他指間的雪茄在顫抖中猛地一彈，灰燼簌簌落在照片—年輕指揮官的頭像上，頭像馬上被火星蝕出枯葉般的褶皺。
    防彈玻璃映出他慌忙吹灰的身影，那因領帶勒的太緊脹出的紫紅麵龐，像極了那年用塑料袋絞死的叛徒。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跟隨父親在濠江賭廳，親眼見著一個儀表堂堂之人押上戴著的百達翡麗鸚鵡螺才換來微薄籌碼時，看著父親遞過支票的眼色尤如落水之人見到救命稻草。那堂堂儀表竟在現實與窘迫的夾縫間碎了一地。
    真正的卑躬從不是彎腰的弧度，而是當尊嚴被拆成散碎籌碼時，連指尖發顫都要克製成優雅的弧度。那日濠江的穿堂風裹著雪茄煙氣，將賭廳裏此起彼伏的“買定離手”吹成模糊的嗡鳴，唯有那人喉結滾動吞咽唾沫的聲響，清晰得像命運碾過脊椎的吱呀聲。
    自己也發誓不活成那人。可昨晚麵對馬會兌付危機，百年聲譽即將毀於一旦，在威廉和艾倫麵前自己也活成了那個人。
    一想到這，利資厚有些懊悔地撓撓頭。昨晚刺殺和拿回支票的行動明顯失敗了，麵對強大的東方特警，怪不得他們要連夜跑路。
    難道那莊家斌一夥還有特殊背景？
    威廉家族喪失大量資金，他們一定牽怒於自己……
    府裏的管家敲門聲打斷了他紛繁的思緒：“老爺，你要的那青年的資料已通過秘密渠道調查出來了，這是他詳細的資料。”說完遞過一個文件夾。
    “另外……亞行的敬行長和他的女兒求見。要不要……？”
    厲資厚擺擺手，“嗬嗬，去年神會把他女兒扶上全球青年領袖的位置，過那麽久才過來覲見，有點分不清大小王了。讓他們先候著，就說我在處理要務，無暇分身。”
    管家領命而去，房間內再次恢複了寧靜。厲資厚緩緩打開文件夾，一行刺目的字卻驚得他跳了起來。
    ……
    胡家別墅內。
    暮夏的晨光透過落地窗灑在波斯地毯上，樊冰冰披著散發，略施粉黛，慵懶地蜷縮在鎏金藤紋貴妃榻上，鴉青色真絲睡袍滑落半截香肩，纖指繞弄著垂在胸前的烏發。她偏頭衝燕子眨眼：\"要說那刺刀貼上來時，我滿腦子都是《風聲》裏周迅被麻繩勒脖子的特寫......\"話音未落，坐在黃花梨圈椅裏的郭賀年已笑得直拍膝頭，金絲眼鏡在圓臉上直顫。
    水晶珠簾忽地叮咚作響，江延年卷著檀香氣息跨進花廳，米白色亞麻襯衫領口微敞，目光掃過眾人時像掠過水麵的蜻蜓：\"什麽趣事這般熱鬧？我在西廂都聽見銀鈴兒響成一片了。\"
    樊冰冰赤足跳下榻來，腳踝銀鈴清脆，輕巧攀住他手臂：\"公子來得正好，郭老非說我昨夜空手奪支票的模樣像極了《臥虎藏龍》的玉嬌龍。\"
    她忽又垂睫咬唇，眼波流轉間換了副楚楚可憐的神態，\"其實嚇得腿都軟了，全仗著往日拍戲時……現在回想起來心還砰砰直跳。”話未說完自己先繃不住笑倒在江延年肩頭。
    美豔的樊冰冰單手捧心模樣，直讓郭賀年他看的火熱，演過“正宮娘娘”的她真像"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楊貴妃。
    多年不近女色的他隱隱感覺自己竟有衝動的欲望。這些天和劉阮雄、呂致和兩個老色批在一起，聽他們吹噓風流韻事，直恨自己“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好在眼前的江大師有大神通，會借屍還魂，聽說老李、老郭和小鄭都在暗中物色健碩的軀殼。
    一想到這，郭賀年目光火熱起來，待江延年坐定後忙對他說道：“江大師，我聽小鄭，也就是鄭益彤講，大師已答應幫他續命。老朽也準備好了，今日過來，就是乞求大師能幫老朽再續一命。”
    江延年似笑非笑地望著郭賀年：“郭老，我這要價可是有點高，不知你是否聽說過。”
    “我已經考慮好了。如果子孫比我厲害，那我沒必要留太多錢財給他們；如果子孫不如我，那麽我留再多錢財也沒有用。我年輕的時候做了很多傻事，如今回首，樁樁件件皆如利刃剜心。如今垂垂老矣，方覺生命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我這一生，雖積累了財富，卻未曾真正為自己活過幾日。江大師，隻要能讓我再續一命，無論付出何等代價，我都甘之如飴。我的律師就等候在外麵車上，我們馬上可以簽合約。”郭賀年目光灼灼，滿是期盼，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樊冰冰聽了卻大吃一驚。這幾天來一直聽郭老、鄭老左一個江大師，右一個江大師這麽叫著，實在搞不清為什麽這樣叫，自己也不好問。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臂中挽著的陽光爽朗大男孩原來是風水大師，而且竟然還會幫人續命！
    她隻聽說過暹羅的白什麽王，藝人都喜歡找他問卜前程。像經他指點過的劉華德、古樂天、舒棋都大紅大紫。隻是自己無緣結識他，否則也會想盡辦法問問前程和姻緣。
    江延年微微眯起雙眼，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似在權衡著什麽。良久，他緩緩開口：“郭老有如此豁達的胸懷令在下十分佩服，心懷國家的義舉也令我十分欽佩，規矩……”
    郭賀年打斷江延年，“我知道大師的規矩，這是會計師們連夜計算出我名下全部身家的一半，共3600億刀。其中300億刀是現金、銀行存款和一些交叉持股的股權折現；一個價值1500億刀的期貨投資基金；郭氏集團、香格理拉集團、太平洋航運各50的股份，以及參股的大馬豐隆銀行和豐隆保險各20的股份；在大馬、印尼、菲律賓合計超200萬公頃的蔗糖和棕櫚油種植莊園；阿根廷、巴西和花旗國超過3000萬公頃的大豆和甘蔗種植莊園；香江《華南a報》和btv各20的股份；內地地產50的權益。大師隻要給我一港幣，這些就是你的了。”
    當親耳聽郭賀年自報身家7200億刀，樊冰冰不禁咂了咂舌。
    “看來外界的傳聞都不可信。”她心中暗道，“外界傳說郭老身家才120億美元，實際多了5、60倍都不止。這些大佬們隱藏的真夠深！”又一想到自己馬上也有7、8千億港元的身家，比開網上超市的內地首富還多5、6倍都不止。看看公子，馬上又要進賬3600億刀，財富真是多的數不過來，他都從來不顯富，自己也要低調再低調。
    “郭老，我是說你子女們支不支持？若是年輕的軀殼內住著個老靈魂，他們接不接受？”
    樊冰冰聽罷吃驚地望著兩人，原來郭老口中的續命，竟然是借屍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