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話方便嗎？周圍沒人吧？”
    東京銀座，きた福高級料理店最內側的衛生間。江延年將隔間門反鎖，後背緊貼著冰冷的和風隔板，手機緊貼耳側，壓低的聲線裏繃著一根弦。
    品完茶道出來，江延年已沒了遊玩的興趣，幹脆找地方吃午飯。外賓司的官員推薦了銀座的きた福餐廳。
    電話那頭，胡成虎的辦公室靜得能聽見空調的輕微送風聲。他起身，踱到門邊，不動聲色地向外間瞥了一眼——外間辦公區裏，秘書和助理們正埋首於電腦前，隻有鍵盤敲擊聲細微地響著。
    他退回窗邊，聲音沉穩：“什麽事？你說吧。”
    “父親，我知道當初是誰出賣你了！是白大領導！他是倭國間諜！”
    胡成虎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瞬間泛白。他幾乎是倒抽了一口冷氣，聲音不受控製地拔高，炸響在安靜的辦公室裏：“夠了！兒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外間，幾位秘書被這罕見的厲聲嗬斥驚得齊齊抬頭，愕然地望向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
    胡成虎立刻意識到失態，猛地轉身背對門口，一手捂緊手機，嘴唇幾乎貼在話筒上，用氣聲急促而嚴厲地低吼：“兒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單憑你這句話，汙蔑、構陷現任領導人是什麽罪名？！這不止是掉腦袋的事，這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立刻給我住口，把你所有的‘證據’爛在肚子裏，一個字都不準再提！”
    電話那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江延年壓抑又粗重的呼吸聲，顯示出他內心的驚濤駭浪與極度不甘。
    胡成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用冷硬如鐵的語氣下達指令，不容任何質疑：“現在，立刻，離開那裏。忘掉你剛才說的一切，就當從未發生過。這是命令！”他頓了頓，聲音裏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父親的焦灼，“……立刻回國，什麽都別再做，等我消息。”
    說完，不等江延年回應，胡成虎猛地掐斷了通話。加密線路中斷的忙音，像是一盆冰水，澆滅了江延年最後一絲期望。
    “喂喂…！可是我手裏有證據！鐵證！”江延年不甘心地對著已然沉寂的手機低吼，拳頭狠狠砸在衛生間冰冷的瓷磚牆上，指骨傳來的刺痛卻遠不及心中的憋屈與憤怒。
    父親不讓繼續追查白大領導，但戰友的遺骸說什麽都得帶回家。
    他擰開鍍金的水龍頭，用冰冷的水流衝刷麵部，迫使每一絲失控的情緒沉入底。再抬頭時，鏡中人已恢複那副玩世不恭的貴公子模樣，隻有眼底深處殘留著一絲淬過火的冷光。
    當他回到雅致的包廂時，宮都紫苑正優雅地翻動著燙金的菜單，略帶嬌嗔地望向他。
    “公子，您去了好久呢。”她纖細的手指輕點菜單，無不遺憾地歎息，“真是可惜，若是冬天來，我們就能品嚐到頂尖的‘極’字越前蟹套餐了，那才是真正的冬日味覺之王。如今這個時節，隻有黃金蟹套餐還算當季。不過這裏的帝王蟹和鬆葉蟹套餐也是極好的，或者……海膽蟹宴？您看選哪個更合心意？”
    “最好的總是值得等待，就像最珍貴的山珍往往藏在最深的山林。”江延年嘴角揚起恰到好處的慵懶笑容，他語調輕慢，隨即指尖輕輕落在菜單的某一行，“既然錯過了‘極’字，那便不必將就。就來海膽蟹宴吧，要最頂級的羽立海膽——聽說它們像初陽融化在舌尖，不是嗎？至於蟹，鬆葉蟹的細膩，正適合搭配這份甜美。”
    他合上菜單，遞還給侍者，動作流暢而優雅。目光轉向宮都紫苑身旁的外賓司陪伴人員——此時已換了一個身著西裝套裙、妝容精致的美貌女官員。
    “謝謝美女推薦，讓我們能品嚐東京美食，度過一段美好時光。”他執起清酒杯，向她致意，嘴角噙著那抹標誌性的、玩世不恭的淺笑。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和身上短暫流連，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卻也因此顯得格外輕浮，仿佛在打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而非一位職業外交官。
    曾璃、樊冰冰、莊家斌也紛紛拿起酒杯。
    “江先生您們太客氣了，能讓各位賓至如歸，是我們的榮幸。”女官員微微頷首，笑容得體，聲音清脆如玉石相擊。
    曾璃在一旁優雅地抿了一口酒，眼角餘光卻將江延年那副浪蕩公子哥的做派盡收眼底，心中暗自皺眉，但麵上依舊保持著名媛的溫婉笑容。她知道，這又是他一層厚厚的偽裝。
    樊冰冰則笑得更加明媚，她主動將酒杯伸過去與女官員輕輕一碰：“早就聽說貴國外賓司的各位不僅能力出眾，顏值也是頂尖的，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杯我敬你，辛苦你們周到的安排。”她的話語熱情洋溢，極易拉近距離，瞬間將剛才江延年製造的那點微妙輕浮衝淡了不少。
    “對了，美女，”江延年突然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做出分享秘密的姿態，但那音量卻足以讓桌旁幾人清晰聽見，“久聞東京的‘夜文化’獨具特色，尤其是歌舞伎町一番街，更是名揚海外，讓我們這些外國人心生向往啊。”
    “說起來，我們多少都是看著貴國的‘愛情動作藝術片’長大的，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文化交流啟蒙吧？”
    江延年此言一出，堪稱石破天驚。
    竟將那種產業冠以“藝術”之名，還扯上了“文化啟蒙”。
    他臉上竟還帶著一種近乎“仰慕”的荒唐表情，繼續不知死活地追問：“不知美女能否以專業視角，為我們推介幾位……嗯，‘德藝雙馨’的當代‘大師’？是蒼井空老師，還是波多野結衣、三上悠亞、深田詠美諸位大家？或者…”他話音拖長，眼神中的曖昧與挑釁幾乎化為實質，“…指點咱們一下，去哪裏能‘深入’體驗這種獨特的文化氛圍？這可比爬什麽無聊的東京塔、逛人擠人的淺草寺、看冰冷的晴空樹、或者去台場看那個假自由女神像…有意思多了，也‘深刻’多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