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樊冰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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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田景文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甚至顯得更加真誠了幾分,他微微後退半步,略顯誇張地躬身行了個禮,語氣恭敬得無可挑剔:
“小林組長您這是哪裏話?你在赤阪離宮住的舒服,還受到高島首相的接見。兄弟我可是聽了十分豔羨,恨不得分身有術,馬上飛到紫苑小姐身邊聆聽教誨。隻是真智子夫人近日微恙,心念小姐不在身邊,免得掛念,特此前來請安問詢,略盡晚輩的心意。
隻是沒想到,竟如此巧合,正遇上您與紫苑小姐‘載譽歸來’……
小姐放心,夫人及幫中事務安然無恙。小姐還是當以國事為重,盡早返回赤阪離宮。”
小林光二見宇田景文話說得冠冕堂皇,麵上卻堆著一層掩飾不住的賊笑,那副虛偽做作的模樣如同針尖般刺眼,正想把揪住他的領帶揍他一拳。卻聽得身前大小姐說道:
“謝謝宇田叔叔關心,家母一切安好,勞您費心記掛了。”
宮都紫苑的聲音輕柔地響起,像是一縷冰線劃過空氣。她緩緩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明媚卻毫無笑意的眼睛,目光精準地落在宇田景文那過分熱情的臉上。
打量他一番後,“不過,” 她話鋒微轉,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仿佛冰麵上的一道裂痕,“比起家母的身體,宇田叔叔似乎對其他的‘熱鬧’更為上心。這份‘心意’,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她說完,不再給宇田景文任何表演的機會,重新戴上了墨鏡,隔絕了所有視線交流。她微微側首,向身旁的江延年傾過身去,聲音壓得低柔卻清晰,足以讓近處的人聽見:“公子,讓你見笑了,我們進去吧。外麵風大,吹久了…”她語氣微頓,意有所指地輕聲道,“…容易讓人失了分寸,說了不該說的話。”
江延年微微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圓框墨鏡,邁腿就要進去,背後卻傳來一句怯生生的聲音:“公子,我就不進去了。我……我……想先回家。”
說話之人正是樊冰冰。
江延年在餐廳的一番言語徹底把她嚇壞了。這個男人看似溫文爾雅,實則放蕩不羈,和他在一起無異於在懸崖邊起舞,一不小心就會身敗名裂,太沒安全感了。
樊冰冰身邊的曾璃顯然是沒料到樊冰冰會說這樣的話,連忙扯著她拉在一旁小聲說話:“你瘋啦?你怎麽跟公子說這樣的話?!”
“曾璃,我知道這樣不好,對不起公子。可是我是公眾人物,” 樊冰冰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她反手抓住曾璃的胳膊,指尖冰涼,“餐廳裏那些話……你也聽到了。公子他根本不在乎會不會有影響,甚至……甚至可能樂見其成。但我不同,我一個不小心被拍到什麽,或者他說了些什麽出去,我的形象、我好不容易攢起來的路人緣就全完了!那不是冒險,那是跳火坑啊!”
她的眼神裏充滿了真實的恐懼:“裏麵肯定有記者,有鏡頭……我不知道有沒有被拍到……我現在腦子很亂,狀態不好,我怕我控製不好表情,應付不來那些試探。萬一說錯話做錯事,被他……被他們拿住把柄,我就真的完了。曾璃,我不是不想把握機會,我是怕這根本不是機會,是萬丈深淵。”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聲音不那麽顫抖:“我想回家。你幫我跟公子好好說說,就說我身體突然非常不舒服,改天再當麵跟他賠罪行嗎?”
“冰冰姐,不是我說句不知好歹的話,你捫心自問,自從你跟了公子,你的身家漲了多少倍,手中的全球代言拿了多少!
遠的不說,就昨天,迪拜和卡塔爾的旅遊形象大使為什麽最後穩穩落在你手裏?你以為真是他們旅遊局一眼相中了你?那是公子在中東的影響力!”
“現在小倭子隨便說幾句,你就當真了?”曾璃語氣急切,“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得跪著求公子下榻赤阪離宮——到時候,還得看公子願不願意賞這個臉!”
樊冰冰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眼底情緒複雜。
“冰冰姐想回家了?”一道溫潤沉穩的嗓音自身後響起。江延年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不遠處。
曾璃和樊冰冰聞言一起轉過身。
“公子,我……”樊冰冰話音未落,已被他溫和地打斷。
“這樣也好,”江延年微微頷首,語氣從容卻不容置疑,“其實我也有些想家了。”他側過臉,朝曾璃吩咐:“去安排我的專機,先送冰冰姐回國。”
言畢,他目光輕抬,越過眾人望向遠處隱於蒼翠樹海中的東京塔,聲音溫和了幾分:“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我們就國內見。”
他未再多言,隻朝莊家斌略一示意,二人便隨著宮都紫苑向前走去——
踏入別墅院門的那一刻,仿佛走入一幅沉寂的浮世繪。
濃影與日光在枯山水的砂紋間流淌,海風掠過石燈籠寂寂的簷角,發出幾不可聞的低吟。院內一株垂櫻已過盛期,細雪般的花瓣偶爾簌簌墜落,拂過精心打理過的苔庭。
宮都紫苑步履輕柔,引他們沿淺溪上的石階步入廊下。障子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露出內部開闊而極簡的空間:深色原木構出梁柱清晰的輪廓,榻榻米散發出幹燥的清香,牆上唯一掛物是一幅墨跡寥落的字軸,角落的瓷瓶中斜插一枚單枝荷花。
一名身材極好的中年美婦正屈膝跪坐於爐前,拾起銅杓為茶杯點茶,動作如行雲流水,寬大的袖口隨動作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懸腕傾壺時,熱水注入茶碗的聲響細碎如雨,蒸騰的霧氣朦朧了她清麗的側臉。
聽聞腳步聲,她緩緩抬首——
時光仿佛不曾侵蝕她的容顏,反而沉澱出玉一般的瑩潤光澤。眉如遠山含黛,眼波流轉間竟似將滿室清寂映得生動起來。見她唇角微揚,那笑意並不張揚,卻像春雪初融時第一縷暖風,悄無聲息地漫入人心。
莊家斌頓時呆了,他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擊中,整個人怔在原地,目光竟一時無法從那位婦人身上移開。他見過太多美人,熒幕上的、宴會中的、名利場裏的,或明媚鮮妍、或豔光四射,卻從未有一人如她這般——似一本靜謐深邃的詩集,隻一眼,便讓人忍不住想要細細品讀,沉溺其中。
她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溫潤的光暈,那並非少女的青春逼人,而是一種被歲月精心雕琢過的豐韻與從容。一顰一笑間,既有水的柔婉,又有山的沉靜。那是一種唯有經曆過世事、被深深愛過也深深浸潤過的女人才會生出的風情,含蓄內斂,卻每一寸光華都暗湧著故事。
電光石火間,一個荒唐卻又無比真切的念頭猛地撞進莊家斌的腦海:
他忽然就懂了,千百年前那位一代梟雄曹孟德,為何獨獨偏愛他人之婦。
那並非少年人青澀懵懂的愛慕,而是於紅塵萬千中精準識別出一種至高的、熟透了的美——那是一種唯有時間與閱曆才能淬煉出的醇酒般的韻味,初嚐驚豔,再品沉淪。它靜默地盛放著,不爭不搶,卻足以讓世間所有天真稚嫩的花朵,在刹那間失了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