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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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到了午間,莫秋觴讓莫泠將午飯擺在雲飄養傷的屋內,自己跟過去,見她在床上仍然未醒,便自己先吃了,讓莫泠吩咐廚房將給雲飄熬著的細粥一直燉著,不要停火。莫泠領命下去,莫秋觴抬眼看她之時,卻明明看到她臉上難掩的愁容和淚痕。
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些怪自己太過於冷血,都覺得自己對莫瀲的處罰太過於嚴重,隻因她跟了自己十年,隻因她傷的是才剛識得不久的雲飄。
而雲飄在自己的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呢?無法對她坦誠以對,但是又無法對她狠心釋懷,利用她的時候又有一些心疼這個女孩。
她和自己很像,將她從天牢救出,一開始真的隻是一步棋,但是經過這些天以來的朝夕相處,她的爛漫天真,她的堅忍聰穎,都讓自己對她多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不忍心傷害她,她就好像多年前的自己,也曾懵懂,也曾迷茫,也曾苦苦掙紮。何必讓她再重蹈覆轍呢?如果此刻與她攤牌,那麽湖州是否還能前去?她還願意跟隨自己一起探尋真相麽?
天若閣盜走筆記,若說為了雲飄,還不如說是另有目的,此刻自己尚不知曉其所以然,若貿然與雲飄說了,她怎麽可能相信自己,一個隻認識幾日的人,而懷疑師門呢?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暫且瞞下,倘若她日後恨自己,那也無法。
莫秋觴吃了幾口,覺得無味,便將筷子一推,靠在榻前養神。
雲飄悠悠睜開眼,此刻盡管周身疼痛,但是還是擋不住渴意,想起身下地去倒水,便摘摘晃晃的起身,下地去找鞋子,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隻得光著腳踩著硬冷的磚地。
剛走沒兩步,屏風後,閃出一人,一身紫衣,正是莫秋觴。
雲飄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我想喝水。”
莫秋觴示意她先躺回去,自己去給他倒茶。
雲飄回身坐會床上,莫秋觴已近倒了一杯茶,給她。
咕咚咚,幾口就喝光了,“我還想要一杯。”
莫秋觴又出去給她倒了一杯,“你餓麽”
被他這麽一問,雲飄本來有點還感覺有點反心的惡心,此刻卻覺得腹內空空的無力感更強一些,點點頭,示意想要吃些東西。
莫秋觴喚了莫泠將粥端上來,自己還是親自喂雲飄吃下,一切如此順其自然。
“你知道是誰傷的我麽?”雲飄忽然問道。
莫秋觴頓了一頓,又喂她吃了一口,“是莫瀲帶著雨闕的三個人傷的你。”
雲飄沒想到會是這樣,驚異的有些說不出話來,莫秋觴再喂她一勺,她推開他的手,“都是雨闕的人?他們為何要傷我?之前的也是雨闕的人麽?”
莫秋觴長籲一口氣,“因為她們說,是你監守自盜,將陸行的筆記盜走,交給他人,所以他們認為你是內奸,替我除掉你。”
雲飄不可思議,他為何能如此淡定的說出這樣的話來,掙紮著要起身,“你…..”她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憋得臉竟然也紅了起來,“你相信他們麽?”說完這句話,雲飄仿佛一個泄了氣一般,躺會到床上。
莫秋觴玩味的勾起嘴角,“我不信。”
雲飄聽到這句不信,心情不僅沒有平複,反而內心更加糾結,胸脯起起伏伏,顯見得呼吸越發急促。
莫秋觴見此狀,放下粥,忙給她渡一些真氣,協助她理平氣息。
雲飄氣息逐漸平穩下來,莫秋觴淡然的說道,“你如今體內毒氣尚存,除了服用解藥,還需要多吃些東西,增強體質才能盡快恢複。”
雲飄卻顧不得這些,攢夠了說話的力氣,恨不得一股腦都說出來,“其實那筆記,的確是我拿走的,是我師姐那日白天來找我,你當時不在客棧,她可能是瞅準了你不在。她問我近況,我跟她說了,她說讓我得到筆記以後,將筆記交個她,帶回師父那邊。我一開始……”
莫秋觴見她說的吃力,接口道:“你的苦衷我能理解,而且向萱葉散裏加了迷藥的人也是你,對吧。”莫秋觴並沒有想要掙得她的認可,繼續道,“不過我不怪你,這個筆記本來就是查你爹的案子,你怎麽處置,都有你的道理。我生氣的是,你為何不告訴我,如果你告訴了我,我未必不會給你,讓你用這種方式盜走的,是你師姐,還是你自己。”
雲飄胸口疼痛,已經抵不過心中的痛苦,她感覺自己的確做了一件非常忘恩負義的事情,盡管她知道就算再重新來一次,自己可能依然會這麽選擇,但是看著莫秋觴,她就覺得自己無地自容,“雖然是我師姐,但是我也覺得可行,才應下的。”
莫秋觴歎了口氣.,“謝你如此坦白。等你養好了傷,你是要留下來和我一起查,還是回師門,也都由的你。”
雲飄聽他話中之意,似有趕人之意,心中也是一冷,但這都是自己的緣故,又怎怨得他如此,“我想回天若閣一趟,若師父能將筆記還給我,或者我至少可以將其中內容抄錄出來給你。”
莫秋觴微微冷笑,“這你也不必掛心,我也從陸行那裏得知了不少的事情,自然有著手之處,你若想回去,我會親自護送。”說完起身端著粥碗就下去了。
地牢之中,莫秋觴看著癱軟在地的莫瀲,依然是那一襲青衣,依然是那個婷婷少女。
恍然十年。
“你叫什麽名字?”一個白衣少年問她。
她是他從幾個官兵營裏救下的,那時她被幾個臭丘八按在地上,撕扯著,“反正你也要進軍妓營了,不如讓我們兄弟先嚐嚐鮮。”
他心中惡心,這樣的畫麵越早結束約好,長劍出鞘,輕易的就割斷了他們的喉管。
“我……我…..我叫阿染。”女孩子用手護住身體,嚇得哭也忘了。
“我帶你離開這裏,你自己回家吧。”白衣少年收劍入鞘。
女孩子聽到“回家”二字,心痛不已,“我…..我已經沒有家了,爹娘把我賣了,他們也都出去逃難了,我不能回去。”
白衣少年眉頭輕皺,尚在踟躕。
女孩子忙跪下給白衣少年磕頭,“少爺您就帶上我吧,我可以給您做丫鬟。”
白衣少年扶起她,“你跟著我也未必是好事,很苦,很危險。”
女孩子抹了一把臉,“我不怕。”
白衣少年無法,解下自己的披風,給那女孩披在身上,從懷中掏出一隻呼哨,放在嘴邊“呼呼”清脆的聲音有如脆笛。
五個黑衣人瞬間現身,白衣少年背過臉去,“帶她回雨闕吧。”說完低頭看看那女孩子,“給你取個新名字,你就叫莫瀲吧。”
那一年她可能隻有十二歲,他十七歲。
“阿染”莫秋觴的聲音有一些冰冷。
由於被廢了武功,全身沒有力氣,莫瀲抬頭都非常吃力,但是她還是想看看她的公子。
莫秋觴蹲下身,扶她坐在牆角邊,卻被她一把拉住了手,他並沒有抽回。
“公子,是想要收回莫瀲的名字了麽”莫瀲說話的時候嘴唇微微顫抖。
莫秋觴看著她的眼睛,這雙眼睛很大,很晶亮,就算在這個時候,也依然光芒閃爍,“你知道麽,你的眼睛很漂亮,”莫秋觴隻這一句話,就讓莫瀲臉上泛起緋紅,但是她不知道他下一句會如此說,“但是你的眼裏隻有你得不到的欲望,這是不行的。這就是我不能再留你在我身邊的原因,你的武功是我教的,我隻能收回,但是我還給你自由。也許這樣能除掉蒙在你眼睛上的灰塵,讓你看到天地之闊,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說完,他抽身而出,不再回頭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