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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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秋觴也是奇怪,便問連峰“一般來說,早就應該過來謝賞,陪著喝一杯聊聊天了吧。”
    “那可不是。”連峰順口答道,可一回味,橫眉冷對莫秋觴,咂舌道,“為何問我?我怎麽知道。”
    莫秋觴早已轉過臉去,留給他一個顫抖的背影。
    雲飄也在一旁忍俊不禁,疑惑的看了看連峰,又看莫秋觴。
    莫秋觴隻是輕輕說了一句“回去再告訴你。”
    連峰正要在後麵敲他的頭,那琵琶女已經與那管事一前一後,朝他們走了過來。
    “尊貴的客人,您能光顧鄙店,真是讓我感到萬分榮幸,我是這教坊的老板。”一個身穿亮色綢衫的中年男子來到莫秋觴他們三人落座的幾案前,雙手在胸前抱緊深深施禮。
    莫秋觴和連峰也略微正了正衣襟,讓那班主不要多禮,莫秋觴笑對他二人道:“班主,還有這位姑娘,請坐下來,喝一杯吧水酒吧。”說著他在那琵琶女身上打量了兩圈。
    那班主滿臉陪笑,就要落座,可那琵琶女卻在一旁不太順從的模樣,說什麽也不肯坐下。二人用瑩語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雲飄既聽不清,也聽不懂,偷眼看旁邊莫秋觴倒是一臉淡然。
    最後,那琵琶女還是一臉不情願的坐了下來。然後低著頭,用極其蹩腳的漢話對他們三人道了謝:“多謝幾位光顧和賞金。”
    莫秋觴忽然說出了一長串雲飄完全聽不懂的話,雲飄詫異的望了望莫秋觴,又看連峰,連峰忍俊不禁的挑了挑眉。
    莫秋觴說著,隻見那琵琶女臉色逐漸緋紅起來,等莫秋觴說完,才緩緩說道:“沒想到公子的瑩語說的這麽好,小女真是失禮了。”她的語調自然,也不似方才那般別扭了。
    莫秋觴見她還算識趣,忙還禮,“沒想到姑娘的中原官話講的如此地道,在下失敬了。”
    說著給她讓座,又對那班主道:“初次光臨貴班,倒是別開生麵,尤其是聽了……哦,對了這位姑娘芳名為何?”
    那女子道:“小女子名喚伊絲麗。”
    連峰在一旁要給大家滿酒,那班主見狀忙接過酒壺,“讓小人來吧。”說著給在座的每個人都滿了一杯,到了雲飄的麵前時,見她身形弱小,麵目極其清秀,不禁多看了兩眼,莫秋觴見他如此,便伸手將酒壺接了過來,“他不愛喝酒,班主不用管了。”
    那班主見伊絲麗比剛才要柔順了很多,也放心了,陪著喝了兩杯,便要離席,“我給幾位準備了我們這最好的沙田葡萄酒,這就下去給三位客人端過來。”說著又小聲囑咐伊絲麗,“你陪幾位客人多喝幾杯。”聲音雖小,但語氣嚴厲,帶著一絲絲警告的意味在裏麵。
    伊麗絲隻是點頭,讓出通道讓那班主離席出去。
    連峰嘴裏放了一顆葡萄,又押了一口酒,笑道:“剛才我這兄弟,一邊聽,一邊就感歎,真是仙樂飄飄,令人回味無窮。”
    伊麗絲瞟了他二人一眼,依然把頭低下,形狀頗為靦腆道:“二位公子過獎了。”
    莫秋觴笑道:“哪裏,實不相瞞,我也喜好樂器,琵琶也學過一些,不過隻會撥弄幾下,實在不登大雅之堂。今日聽到姑娘的琵琶曲,真心感佩,實乃一絕,頗有些雲起雪飛之意。尤其是第一首樂曲,竟然形容不出那意境磅礴,未知曲名為何?”
    伊麗絲心說:這漢族客商倒是有些意趣,見他問,一時也想不起那曲子用漢語如何解釋,隻得用瑩語說了。
    莫秋觴聽說連連點頭,“這曲名倒是很妙,頗為對景。”
    雲飄在一旁聽得不明白,去抓了抓莫秋觴的衣袖,莫秋觴會意,便解釋給她:“伊麗絲姑娘剛才說的是這曲子的瑩語的名字,翻譯過來,大概的意思就是:天刑山上的雪與蓮”
    雲飄沒有聽說過:“這天刑山是確有其地?”
    莫秋觴道:“當然,此天刑山是瑩國的聖山,當地的百姓都非常信奉天刑山,把他當做神一般敬拜。”
    “原來是這樣。”雲飄點點頭,又問伊麗絲道:“那姑娘可去參拜過?”
    伊麗絲瞟了一眼雲飄,見她眉目清秀,皮膚白皙如玉,脖頸纖細,看起來就不像個男子,也不便戳穿,便笑道:“很小的時候去過一次,後來就再也沒去過了。”
    雲飄道:“那想必姑娘的家,距離那天刑山頗為遙遠了。”
    伊麗絲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為他們剝核桃,一會兒已經剝了一小碟,將小碟子遞到莫秋觴麵前,邊回說:“我家離那裏的確遙遠。天刑山在瑩國之北,我居在南部。”
    莫秋觴接過那小碟子,問了問連峰,連峰搖搖頭示意自己不吃了,莫秋觴便盡數遞給了雲飄,“伊麗絲姑娘替你剝的,你都吃了吧。”
    雲飄就著他的手,吃了一顆,對伊麗絲道:“多謝姐姐。”
    那伊麗絲對雲飄倒是生出一分好感,不似剛才那般沉默,笑道:“看你們這樣子,必是兄妹或是情侶。”
    雲飄臉上一紅,“姐姐你看出來了?”
    伊麗絲道:“你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孩子,扮也扮不像。”
    莫秋觴聽說抬眼去瞟一旁坐著的連峰,連峰暗暗做了個鬼臉,也不理他。
    莫秋觴笑道:“還是姑娘聰慧,一眼就看出來。我也是為了讓她來開開眼界,才不得不讓她換裝的。”
    伊麗絲噗嗤一笑,“這也時常有的事情,幾位不必如此介意。”
    莫秋觴點點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時那班主已經親自端了一個大的琉璃壺過來,裏麵盛著琥珀色的葡萄酒,上麵用木塞蓋著。
    伊麗絲忙接了過來,那班主自然識趣,客套了一番,便下去了。
    伊麗絲用新送來的琉璃杯給他三人各滿了一杯,遞過去。
    “這酒果然甘醇凜冽。”連峰剛品了一口,就忍不住讚歎。
    那伊麗絲道:“這酒名,用你們漢語說應該叫月白吧。”
    雲飄聽聞也讚道:“名字也好聽。”說著也喝了一口。
    伊麗絲笑道:“其實跟我家鄉的酒比起來,這也算不得太好。”
    “姑娘的家鄉在南部,可是在水草豐美的鄯州?”
    伊麗絲搖搖頭,“我家離鄯州還很遠,比鄯州要靠東一些,不是什麽有名的地方,但是那裏出的葡萄味道極美。而且我家鄉也有獨特的釀酒方式,與這邊的不同。”
    雲飄聽說忙接:“我雖然不善飲酒,但是這葡萄酒真的非常好喝,要是有機會跟姐姐學學釀酒就好了。”
    伊麗絲笑道:“你們是中原人,很快也要回去了,如何學的了?”
    雲飄道:“姐姐跟我們一起回中原,就可以教我了呀。”說著看向莫秋觴。
    莫秋觴笑說,你說的倒是輕鬆,也要問問人家願意不願意。
    未想到,伊麗絲卻冷笑一聲,“去中原?”說著搖了搖頭,繼續剝榛果。
    三人也未想到她提起中原來,如此冷淡,也不便多說,隻是吃酒聊天。
    從教坊歸來後,莫秋觴又吩咐了暗衛去查伊麗絲,若有什麽風吹草動,馬上回報來。
    沒有兩天,就有暗衛來報,說教坊的班主今日硬要伊麗絲去一個老客的家中,聽說那邊有宴會,請她去歌舞,而伊麗絲自然是不願意,他們看到她還挨了兩記耳光。
    莫秋觴問道:“什麽時辰出發?”
    那暗衛會說:“聽說她打扮一下就要過去,應該用不了一個時辰吧。”
    莫秋觴忙問雲飄:“要跟我走一趟麽?”
    雲飄正在無聊,自然沒什麽不可的。
    二人便換了便服,來到教坊所在的街上,隻做閑晃,直到夜燈初華,那伊麗絲還沒有從裏麵出來。
    雲飄由不得問道:“莫非今日不去了?”
    莫秋觴也摸不著頭腦,便說:“我們再等一會兒,若真的不去了,想來暗衛也會來告訴我們的。”
    雲飄想想也是,繼續佯裝逛街。
    一會兒的工夫,那教坊裏抬出一座四人抬的涼轎,四圍紗幔簾籠,上麵端坐一人,正是伊麗絲。
    雲飄問莫秋觴,“我現在要過去麽?”
    莫秋觴道:“你先等一下,等她走出了一條街以後,你再過去。”
    於是二人在不近不遠之處跟隨,見那轎子轉了一個街角,雲飄忙快速跟上去,然後從旁邊的小路超過去,想繞到他們前麵,然後與伊麗絲來一個迎麵相遇。
    誰知道那轎子卻忽然停在了路中間,莫秋觴在遠處望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見他們既不往前走,也不回轉,一個跟著的仆人伏在轎旁,似乎在聽伊麗絲說著什麽,莫秋觴想細細聽聽他們在說什麽,可惜街道上聲音嘈雜,而且離得太遠,實在難以聽清,隻得放棄。
    此時雲飄正從対街走了過來,氣定神閑。隻見她腳步輕鬆,走走跳跳,不經意間走過了涼轎,又退了回去,一路行雲流水。
    莫秋觴也不禁嘴角掛上一絲笑容,心道,這丫頭越來越伶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