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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時間吃早餐了,格雷戈。/om喝杯咖啡,吃片麵包就行。”
    “可你昨天說我們可以一起度過一整天。”他提醒她所作的承諾。“我們本打算去科尼島海灘的。”
    “我們晚上在一起過。我在電視台的事一幹完,就來接你。”
    她貼緊他的身子踮起腳,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低聲說道:“如果佩拉這狗仔子不讓我走,我們晚上不能在一起,那無論如何我們肯定會有共同的一夜。”
    半小時以後,範希-赫維什在紐約稠密的早間車流中駕駛著她的埃斯科特前往電視台。而尾隨在她後麵的出租車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早晨點鍾,我在頭兒那裏報到,並向他匯報與基爾克-摩蘭毫無結果的談話,以及在“熱點”有一個陪伴女郎原來是一名警官等情況。
    “我跟歐瑞利警官約好今天夜裏第二次見麵。她回憶說,當醉鬼傑克-朗迪在‘熱點’夜總會第一次露麵後離開的時候,有幾個刑事犯罪分子常客尾隨著他。他在夜總會拋撒了許多紙鈔,那些家夥們因此就認為在他身上肯定會有更多的錢。歐瑞利警官將想辦法弄清楚那些漢子中是否有人知道朗迪的去處,在什麽地方可以找到他,而如果可能的話,那幾個漢子又在什麽地方。”
    “那就是說在您跟那位女警官碰麵以前,我們就不可采取什麽行動了。”
    海先生用右手裏的一支圓珠筆在寫字台的台麵上不斷地敲擊出一串串焦躁不安的節拍,千真萬確地流露出他內心深處的重重憂慮。
    “我擔心在未來的四十八小時內又會發生一起謀殺。”他低聲說道,“如果這起謀殺不能被製止,市民對警察的信任就將徹底化為烏有。”
    我離開頭兒的辦公室後,在史蒂夫-迪拉吉奧那裏打聽到菲爾剛從“每日紐約”電視台大樓附近的一家雜貨店來過電話。
    我一踏進雜貨店便看見菲爾坐在櫃台邊的一個高凳上,悶悶不樂地攪動著一隻咖啡杯,眼睛卻盯著窗外電視台製作場的進口處。他的穿著打扮經過細心安排,看起來跟紐約一般的出租車司機已經沒有什麽兩樣:牛仔褲和磨損的茄克衫,而且還胡子拉碴。我坐到他旁邊,要了一杯橙汁。
    “什麽情況也沒有。”菲爾開口說道,“昨天夜裏她從電視台駕車去形體訓練館,又從那裏返回住所,並且帶上了她有濃重俄國口音的金發教練。至於後來在她住所裏發生的事,就跟警察毫不相幹了。”
    “我見到基爾克-摩蘭。我試圖跟他對證那天夜裏發生的事情。他讓我碰了一鼻子灰。盡說好聽的沒用。我們手裏沒有掌握他的材料。可後來卻碰上一件出乎意料的事:遇到警官黛莎。她要向‘熱點’裏的一些人探尋朗迪和他同夥的去向。”
    “聽起來也沒有什麽了不得的成功希望。”
    他從高凳上下來。
    “替我頂半小時班!我得把我的出租車另外停個地方,否則警察就會往刮水器上貼罰款單了。”
    在基爾克-摩蘭登上烏迪克瑞斯特大道那幢房子的五級台階之前,他小心翼翼地朝周圍瞧了瞧。
    自從昨天晚上與調查員不期而遇之後,他愈來愈感到忐忑不安。
    他打開大門的安全鎖。像往常一樣,室內由於窗簾密閉而一片昏暗。
    “我回來了。”他大聲說。
    通往起居室的房門被打開。
    像往常一樣,電視機熒光屏又投下一道微弱的彩色亮光。房間裏三個男人的臉上和身上也被撒滿時明時暗的閃光。第四名男子在給摩蘭開門以後又把剛拔出的手槍塞進皮套裏,走回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去。
    “把聲音關掉,路易士!”馬爾科姆-赫曼命令道。他摘下金絲眼鏡,擦擦眼睛。
    “沒有一家電視台不報導這個主題。”他說著,把頭朝電視機一擺。“有些記者感到奇怪:昨天夜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創記錄殺手也沒有再出動。”
    “今天夜裏我們將會讓大家都感到滿意。”
    “女記者嗎?”
    “不錯。”
    在離其他人一兩米遠處,有一個男人蜷縮著身子窩在沙發裏,聽罷這些話,大聲嚷道:“我不再幹了!我幹夠了。我不願幹這種事。你們把我拖進來而我……”
    “把他手裏的酒瓶拿掉,克拉德!”
    巴爾尼-克拉達姆撐起他大猩猩般的碩大塊頭,走到傑克-朗迪麵前,從他手裏一把奪過酒瓶。
    朗迪沒有反抗。他隻發出一下聽上去像怞噎似的聲音,便更深地窩進沙發裏。
    “不用他,你們行嗎?”摩蘭問道。
    “要看當時的情況。”
    “得把她運走,總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裏。”
    “你不用擔心!我保證傑克會乖乖地聽話的。”
    “你們得到兩輛車;一輛小貨車用來運走她,還有一輛別克,為了讓你們盡快逃離現場。”
    “該怎麽運送她呢?活的還是……?”
    “活的!我想像的是她最後一次在電視屏幕上登場,然後她……”他停頓了一下,用冷靜的語氣說,“她的電視台會接到錄音磁帶。”
    “我們是在街上把她截獲呢,還是把她從住所裏抓出來?”
    “從形體訓練館,她通常都在那裏鍛煉。”
    “你怎麽知道她會在那裏?”
    “我了解這一點,”摩蘭微笑著說,“她訂約會時,我都在一旁聽。”
    半小時後,他離開這幢房子,走上通往“紮黑爾”咖啡餐廳的那條路,因為他還沒有吃早餐。半路上,他接到查爾斯-利維爾的電話。
    “我們決定明天十點鍾在馬薩培瓜飯店聚會。”建築業霸主通知他。
    “同意。”摩蘭回答。“到明天一切都了結了。”他略微停頓一下又重複說道:“一切。”
    大概這一天是“每日紐約”全班人馬自打建台以來最緊張的日子。
    傍晚以前五起謀殺案的真實再現必須全部攝製完畢並交出製作完畢的播放帶。
    攝製組在案發地和發現地之間馬不停蹄地趕來趕去,忙得團團轉。根據與謀殺案被害人相像的程度而事先分好類別的女演員們以飛快的速度接受檢驗、挑選、化妝、進入角色的指導以及導演怒氣衝衝的責罵。看熱鬧的人也得被驅趕出攝像機的搖動範圍。鋼絲繩索阻礙正常交通。警察插手幹預。所有在外景拍攝時可能搞糟糕的事,現在都搞糟糕了。攝像機都卡殼了,聚光燈都停電了,女演員都患上啼泣症了。
    有時候範希-赫維什感到自己似乎是處於責罵、爭吵和混亂的風暴中心。每一場戲那個最重要的角色都會落到她的頭上。
    她得按照拉德-佩拉的指示,在便攜式探照燈的聚光圈裏爬進庫房廢墟的地窖,邊解說邊指點她是怎樣在什麽地方找到弗洛輪絲-魯登科的屍體的。
    她站在攝像機前詳細講述她與麥克洛恩中士一起發現範尼莎屍體的經過。在艾麗絲漫遊仙境雕塑像旁邊的遊戲場上,孩子們在嬉戲歡鬧,而範希卻在一旁描述那個深夜裏發生的可怖事件。佩拉,這個變態的雜種,還認為這種反差真是妙不可言。
    外景拍攝一直持續到下午接近黃昏的時候。“好,現在我們重現你跟殺手的對話,要在原來的實地拍攝,也就是在辦公室,在托尼奧的意大利咖啡餐廳,在你的住所裏!”在拍完最後一個外景以後,佩拉高聲喊道。
    “不能在我的住所裏!”她強烈地抗議著,“我知道你和你那幫人會弄得一塌胡塗。”
    “你害怕全國都會看見你是一個邋裏邋遢的女人,是嗎?”佩拉諷刺地說。
    最終他們取得一致,把電視台的一個製作場布置成範希的住所。
    “嘿,難道你在接其中一個電話時不是赤身地躺在床上的嗎?”佩拉冷笑著。“我們在做真實的再現,寶貝。你的都收拾妥啦?”
    範希伸手衝他打過去。他機敏地一閃,接著便把手伸進衣袋裏,掏出一個盛可卡因的小盒遞給她。“多拿點,你不會有事的!”
    她朝他的臉啐了一口。他連忙用手背抹去她的唾沫,簡短地說道:“我想像中的良好合作就是這樣的。”
    範希忍不住要笑出來。
    後來她確實從佩拉的儲備中享用了大大的一撮。
    在電視台裏的拍攝開始前,她給格雷戈-塞洛夫打了個電話。“又晚了,格雷戈。看來我又不能在午夜前到你那裏。”
    “我會等的。”他保證說,“隻要我知道你準會來,我就已經感到很幸福了。”他加上了他的一份俄羅斯式的多愁善感。
    範希-赫維什的估計最終看來完全正確。午夜前不到一小時,導演最後一次喊道:“停止!”
    十分鍾後,她離開電視大樓朝停車房走過去。
    我使用的是聯邦調查局車場裏的一輛有年頭的獵車。這輛車從未被認真清洗過,為的是讓它看上去極少有偷它的價值。
    還在午夜前一小時我就已經渡過哈萊姆河。可能又在糕餅廣告牌下等上了三四小時,可這一天過得一無所獲。我甚至隱隱有種痛苦的感覺似乎拿這份薪水挺虧心。整個紐約都在為這個瘋狂的殺手擔驚受怕,而我卻無所事事地坐在辦公室裏,期盼得到一個含混不清的線索也許會使我們稍稍有所進展。
    電台新聞廣播員正在宣讀紐約市長久裏阿尼先生的一份通告。他已從州裏召來警力參與工作,並指示市警察局局長通過一次大規模行動把所有曾經因反常而引起警方注意的男子通統嚴格審查一遍。
    我把車停在距達夫瑞燈光廣告約五十米的地方。街上隻有幾個幢幢人影,稀稀疏疏的車輛偶爾駛過。
    我在樓房進口的門洞裏等了大約半小時以後便看見一輛出租車停下來。黛莎匆匆跨下汽車走進門洞。
    “科頓先生?”她低聲問道。
    “是我,不過請叫我傑瑞!”
    “您的汽車停在什麽地方?”
    “在大街的那頭。”
    “您去把車開來!”
    我聽從她的安排,在繞著街區兜一圈以後,便在門洞前把車停下。
    黛莎當即坐到副駕駛座上,撞上車門。
    “去亞曆山大大道!我讓您見一位姑娘,您得要她上您的車。她叫瑪莎,受基夫監管。”
    “是個‘雞’?”
    “不,她替救世軍工作!”黛莎狠狠地說。她這口氣讓我明白我的問題提得是多麽愚蠢。“在傑克獨自一人離開‘熱點’夜總會的那個晚上,有幾個家夥尾隨著他,想看看他的衣袋裏還有多少錢,其中就有拉皮條的羅基、基夫和叟尼。在大街上是有大街上的某些遊戲規則的,基夫終於實現他所堅持的意思,由他來幹。他讓瑪莎到傑克跟前去,引誘勸說那酒鬼坐到基夫剛才及時跨下來的汽車裏去。我估計她會想方設法讓他帶自己到他的住所去,因為基夫揣測在他住所裏還可能有更多的錢。不過瑪莎是不是達到了目的,她是不是了解住所的情況,我就不得而知了。這得由您,傑瑞,來弄清楚!您身邊有多少錢?”
    “大約三百美元。”
    “這應該足夠了。”
    “我得注意些什麽?”
    “所有的姑娘身邊都帶著些家夥以抵禦那些粗暴的求受者,一把刀或是催淚噴射器,有的人甚至還有手槍。”
    現在該我來說說她了。
    “哦,謝謝您的提醒!我在這種事上還是毫無經曆的新手,不過我的問題指的是,我得注意些什麽才不致於傷害到您!”
    可惜汽車裏很昏暗,不然我真想瞧瞧她的臉是不是泛紅了。
    “您不用替我擔心!我隱蔽得天衣無縫。”
    我們到達了亞曆山大大道。
    黛莎在車裏的座位上坐得很低,剛好可以瞥見車外的情況。
    沿著街區,相距或近或遠地站著一溜姑娘,大約十二三個人。她們有時候在車道邊上來回走動四五步,像被看不見的柵欄圈著似的。她們衝著開車的人或招手示意,或頻頻微笑,以期引起他們的注意。
    午夜還不是攬活的最佳營業時問。隻有少數幾個開車的人停下汽車來在馬路邊跟她們談條件。
    “那位穿紅衣服的姑娘就是瑪莎。”歐瑞利警官說,“請您以迅速均勻的速度開過去,在下條橫街把我放下!”
    我按她說的做了。黛莎下了車,再一次彎腰朝車裏說道:“萬事如意,調查員!”
    我繞街區轉一圈後第二次經過那一溜姑娘。我降低速度,表示我有興趣於此,於是姑娘們便活躍起來。
    在經過黛莎給我指出來的那個姑娘身旁時,我停下汽車。她走到車前,把頭探進打開的側窗裏問道:“要找樂嗎,牛仔?”
    她很年輕,最多不過二十四五歲,滿頭黑發,即使不化妝也非常漂亮。上身套著一件用惟一的一條窄帶子掛住的紅色緊身t恤;穿著一條一手掌寬的紅皮裙子;腰間一條十五公分長的拉鏈緊緊地把上下兩部分聯結在一起。這是她的職業裝束。
    “上車!”我要求道。
    “別性急,男孩兒!付預付金,這是規矩。五十多美元,你看怎麽樣?”
    我遞給她一張紙幣。她吻了一下,疊成拇指大小,一下子便塞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她坐上汽車,她混濁的香水味頓時彌漫在整個車廂裏。
    “在河岸邊的一個停車場上我們不會受到幹擾。”她建議說,“我給你指路。”
    “不用,我知道該怎麽走。”
    在短短的行程中要跟她保持距離絕非易事。跟所有的街頭姑娘一樣,她也想盡快掙得這五十元錢。
    哈萊姆河畔的停車場堆滿非法傾倒的垃圾。我慢慢停下汽車,打開車內的照明燈。
    瑪莎解開掛住緊身t恤的窄帶子。她的一對侞房真漂亮。
    “隻開一會兒燈暖和暖和,牛仔。你要是想要亮光,你就該在飯店裏訂個房問。”
    “我隻想讓你仔細瞧瞧這張照片。”我從上衣胸前的口袋裏掏出傑克-朗迪的照片遞到她眼前。
    她沒有瞧照片,倒是滿臉詫異地盯住我。裝出來的微笑頓時從她塗著口紅的唇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警察?”她平板單調地問道。
    按實回答肯定會讓她閉上嘴巴,因此我搖搖腦袋。
    “我不認識他。”她幹脆地說。
    “這張照片你根本沒有看。那麽你看看這個!”我把手裏的照片換成兩百美元的鈔票。
    她拉上緊身t恤,用幾隻手指頭慢吞吞地扣著脖頸上的帶子。她對兩張百元美鈔也像對那張照片一樣沒有瞥上一眼。她的目光仍然死死地盯著我。
    “你明白我指的是誰。三天前的夜晚,他第一次來到‘熱點’,朝搖擺舞女郎身上撒錢。他喝醉了,管不住自己。當另外一位客人發生蚤擾以後,他便搖搖晃晃地走出夜總會。在外麵有幾個家夥本想翻他的衣兜,可這時有一位姑娘卻把他拉進了她的汽車。這個姑娘就是你,而現在我想聽你講講你和他兩個人之間後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為什麽?”
    我笑起來。“理由很簡單,寶貝。他那麽慷慨大方四處拋撒的錢是我的錢。我們聯手幹一樁有利可圖的好事情,非常成功。我們當初有約在先:好處對半分。可傑克這個養的揣上我的一份逃之夭夭。”
    “跟姑娘有關的事情?”
    這個問題突然使我一時語塞。我連忙伸出手去放在瑪莎裸露的肩膀上反問道:“他是怎麽對你講的?”
    她從我指間把兩張鈔票夾過去,折疊起來,轉手之間便又塞到不知什麽地方,事先也沒有來得及像上次那樣親吻一下。
    “他痛哭流涕。”她講述說,“又是哀訴,又是怞噎,結結巴巴地說,為了那些姑娘徹夜不得安睡。他說,他發誓不再到紐約來,還說如果他安全無恙地擺脫這事的話,他就要去墨西哥定居。”
    她突然沉默下來,用手指擺弄著小皮裙子。
    “說下去。”我催促說。
    “天哪,我根本沒有怎麽留意他的那些胡言亂語。”瑪莎小聲說道,“你那夥計醉醺醺的,就像一個搶劫了燒酒店的匪徒。他說些什麽很難聽懂。我差點沒把汽車撞成一堆廢鐵,因為在我開車的時候,他吊在我的脖子上,恬我的臉和脖子,嘴裏還咕嚕著一些屁話,說什麽我該原諒他,誰叫我是女人呢。”
    “說下去!”
    “我停下車,利用擁抱的機會搜了搜他的衣兜。我隻找到六十美元,可我在他腰帶手槍套裏觸摸到一支手槍。從這時候起我就一直在尋思怎麽才能擺脫他。”
    “你最終怎麽擺脫他的?”
    “我問他,他想讓我把他帶到哪兒去。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我就在近處一個十字路口停下車,對他說,讓他見鬼去吧。”
    “他下車了?”
    “沒有馬上下車!他咕咕嚕嚕地說,要我把他帶到我的住處去,可就這麽六十美元那可辦不到。”
    “我估計你問過他是不是還可以從家裏再取一卷百元美鈔來。”
    “我可沒問。”她粗聲粗氣地回答,“那手槍讓我害怕。”
    “你撒謊。”
    我把一隻手放在她肩頭上,因為她仍在一個勁兒地用手指頭擺弄她裙子一角的背麵。我猜測她在捉摸著給我來點什麽出其不意的把戲。
    “你撒謊”。我又說一遍。“我的朋友傑克把他口袋裏所有的錢都分撤光了,隻剩下可憐巴巴的六十美元。當然你猜想,你希望他在住所裏還存有大把大把的美元。你肯定想方設法讓他帶你到他住所裏去,這是再明白不過的。一個像他這樣爛醉如泥的人,隻要稍為處置一下,就可以熟睡得不醒人事,而你就可以趁機不慌不忙地把整個住所的全部角落一處不落地搜索一遍。”
    我把放在她肩頭上的手使勁摁下去。“你把他帶到哪兒去了?”
    她疼得尖聲罵出一句髒話。她的一隻手在背後一怞搐便彈出來,於是胳膊就猛地高高舉起。
    我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不過沒有多少作用。我原以為她會怞出一把刀或者一件致命的鐵器,沒想到她從背後抓出來的卻是一個催淚器。阻止她按按鈕已經沒有可能。刺激氣體噝噝地噴射出來,盡管我閃電般地轉過頭去,我還是著著實實地挨了個夠。
    在外景拍攝的整個過程中,菲爾大多數時間都擠在封鎖線外幾分鍾內聚集起來的看熱鬧的人群裏。而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他總是小心翼翼地混雜在第三或第四排的人堆中。
    他尾隨攝製組和範希-赫維什從一個現場到另一個現場,而在長長的一天結束時,他又在電視台所在的大樓外足足守了好幾個小時。最後,快到午夜時分,範希-赫維什終於離開大樓去取自己的汽車,菲爾這才輕鬆地喘了一口氣。女記者一到家,他也就可以交班了。
    菲爾讓自己的出租車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跟在藍色埃斯柯特車後麵。他很快發現範希的目的地不是西39街,而是伊麗莎白街。這條街在市區,形體訓練館就在這條街上。
    她把車停在破舊的工廠大樓門口。在駛過的時候,菲爾瞥見她下了汽車,消失在樓房裏。他又往前行駛約二十米,才停車關燈,橫穿到街道的另一側後才又往回走。
    他躲在一個門洞裏。當他往上朝過去的工廠大樓看時,在形體訓練館燈火通明的窗戶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健與美”幾個大字。
    隻有少數幾個窗戶亮著燈光。菲爾剛站穩不過一分鍾,“健與美”的窗戶裏燈光也熄滅了。
    她隻是來接他的,菲爾想,看來她現在已經不樂意獨自一人睡覺了。
    他不覺哼地冷笑一聲。
    形體訓練館的窗戶裏突然有一支手電的亮光忽地一閃,這使他感到萬分詫異。
    有人為什麽在那裏用手電筒?難道是他看錯了不成?
    這時,一輛車窗緊閉的送貨小卡車撞入他的視線。在與埃斯科特車處於平行位置的時候,小卡車驀地停下。馬達還在響著。卡車車廂側麵上寫的字,由於大街上光線昏暗,菲爾無法辨認;而坐在方向盤後麵的那個男人也隻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手電筒的閃光在菲爾心中引起的疑慮不安愈來愈強烈。
    他解開皮茄克的鈕扣。他的腰帶槍套裏揣著38式手槍。他決心要把運貨小卡車方向盤旁坐著的男人看個仔細,於是便躡腳走出門洞。
    他還沒走到馬路中間,就看見卡車的駕駛室裏燃亮了打火機。
    那男子點燃一支香煙,在他深吸一口的時間裏,小火苗的紅黃色亮光映照著他的臉。
    菲爾先是裝成偶然路過的行人,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此時陡然加快速度,三步並著兩步,拔出手槍,衝到卡車前。
    他認出了那男子。
    原先那座工廠的載貨升降機雖然已經改建成載人電梯,但仍保留著它舊時的緩慢速度。電梯車廂慢吞吞地,伴隨著莫名其妙嘰嘰嘎嘎的噪音,搖搖晃晃地向上升去。
    範希背靠在車廂的後壁上。
    她感覺可卡因的效力已經漸漸消失。她神經的焦躁不安也已經慢慢平息。一種鉛一般沉重的疲勞感覺在緩緩地擴展。從電視台行駛到這裏的一路上那藥品已刺激起她的幻想,以致於那投入格雷戈懷抱以前短短的幾分鍾在她都是難以忍受的。今天——她這樣幻想著——她一定要他甩掉他的溫存手段。今天她渴望享受野性的狂熱。麻醉品從她內心裏惡性地釋放出一種變態的,渴求感受暴力和殘忍。這些都是她在再現幾起凶殺案的一整天當中的所見所聞。如果說白天那隻不過是演戲的話,那麽現在她已經深陷於其影響力之中,身不由己了。
    此刻,一切似乎又都煙消雲散。範希隻感覺空虛和勞頓。去見格雷戈,把他帶回自己的寓所在她看來似乎又都毫無意義。
    她想停下電梯,往回去。
    她還沒有來得及做出決定,電梯已經停下。電梯門滑向兩邊。
    她隻得放棄剛才的想法,朝訓練館走去,打開它的玻璃門。
    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格雷戈!”她一邊喊著,一邊繼續朝通往訓練廳的過道走去。
    格雷戈-塞洛夫躺在訓練仰臥起坐的長凳上。兩隻腳腕兒伸在腳杠鈴的搭環裏,而兩隻手臂相反卻耷拉在長凳兩側。兩隻手觸碰著地麵。
    “你怎麽還沒有結束?”她生氣地問道。“我不等了。我走了。”
    後來她定睛細看,大啞鈴的橫杠壓著格雷戈的脖子,於是她突然明白準是出事故了。沉重的鋼杠毀壞了安全螺栓,壓碎了格雷戈的喉頭。
    她失聲驚叫。
    正在這一瞬間燈光熄滅。
    她轉身便跑。
    從黑暗中射出一束白色的強光,緊緊把她籠住。“抓住她!”一個男人的聲音喝道。
    水珠噴射進我的眼睛。每一吸氣便狂咳不止。我什麽也看不見。難以忍受的窒息感覺把我推向恐慌的邊緣。
    但是瑪莎的一隻手腕依然被我死死抓住不放。
    可惜的是過了好幾秒鍾她的手指才在壓力下鬆開來把噴射器扔到地上。而就在這幾秒鍾裏,有毒的氣體從活門噝噝地噴出來充斥在整個汽車裏。她因此也遭到應有的報應。她刺耳的尖叫漸漸變成窒息的哀號。
    “我要憋死了。放開!快放開!哦,上帝!”
    我用空著的一隻手摸到門把,於是便推開車門。接著我抓住瑪莎的兩腋,把她從座位上拽到車外。我沒有放開她,而是吃力地邁著艱難的步子,拽著她離開毒氣彌漫的汽車。我什麽都看不見,由於不住的劇烈咳嗽而抖動不已。她在我的手裏扭動著,不停地又咳又喘。她跟我一樣難受得夠嗆,可是,見鬼,我對她卻沒有絲毫的同情。
    不知道什麽東西絆住我的腳。我摔倒下去,把她也拖倒在地,像在拳擊中挨了重擊一樣處於半昏迷的境地。在地上躺一會兒也許更好。我幾乎也不可能再站立起來。至於瑪莎,我是用我身體的重量壓著她,不讓她爬起來。這真是一個多餘的防備措施,其實她的境況跟我一樣糟糕。
    我們就這樣一起躺在這個破破爛爛的停車場的垃圾堆裏,惟一的奢望就是吸到氧氣。我們呼哧呼哧地張開嘴呼吸著空氣,像被拋到岸上的魚;而在兩次急促的呼吸之間,我們又一起咳嗽,像在合唱似的。調查員與街頭女郎之間沒有什麽兩樣。
    足足過了十分鍾,氣管裏的灼痛才漸漸減退。如泉的淚水也漸漸枯竭。模糊的世界又顯現出它的輪廓。
    瑪莎的咳嗽變成了嗚咽。“我的眼睛要瞎了。我看不見了!”
    她驚慌失措,伸手亂抓,扯著嗓子喊道:“送我到醫生那裏去!求求你,好人!天哪,你可不能讓我瞎眼哪!我求求你!”
    我想跳起來。我牢牢地抓住她。
    在這種情況下,我很清楚,她絕不會再撒謊。
    “你帶著他開車到哪裏去了?”
    “烏迪克瑞斯特大道。”
    “哪幢房子?”
    “我不知道門牌號。我的眼睛!求你!”
    “講講那房子的樣子!”
    “是兩堆廢墟間惟一能住的房子。”
    “這還不夠。有多少層樓?什麽顏色?”
    “三層樓。我說不準。有台階到門口。門是新的。”
    “裏麵什麽樣?”
    “我沒有進到房子裏麵去。”
    “為什麽沒有?”
    “門裏出來一個男人,責罵我一通以後叫我馬上離開。”
    “他什麽模樣?”
    “皮膚黑黑的。好像戴了一副眼鏡。”
    她又是一陣啜泣,雙手捂住疼痛的眼睛。“救救我!”她請求著,“帶我去瞧大夫,讓他給我治眼睛!”
    我站起身,也幫助她從地上爬起來。我們向汽車走去,不,我們是蹣跚而去。
    駕駛座一側的車門是開著的。車廂裏還彌漫著大量刺激性氣體和少量氧氣相混合的濃烈氣味。
    我把所有的車窗全都搖下來,眯著眼睛,屏住呼吸,開動電扇。
    瑪莎漸漸平靜下來。
    看來,她眼睛的灼痛和汩汩的淚流已都退去。失明的恐懼也慢慢消散。
    在十分鍾的通風換氣之後,我又把她摁在她先前的位子上。然後我坐到方向盤後,開動汽車。
    我發覺我的視力還有些毛病。任何東西我看上去都是輪廓模糊,而每一盞街燈都像七月中午的太陽一樣耀眼。
    汽車行駛中不知有個什麽東西在我腳下滾來滾去。我弓腰把它撿起來。原來是那隻噴射器,雖然根據工作守則的規定,它必須作為可能的物證加以妥當保管,但我出於一種難以駕馭的反應,猛地一下把它扔出車窗外。
    菲爾一把抓住門把,拽開送貨小卡車的車門,把手槍的槍口頂在那男子的頭上。
    跟所有的汽車一樣,車門的自動裝置打開了車內的照明。
    “聯邦調查局!”菲爾喝道,“不準動!”
    香煙從男子的嘴裏掉下來。他不敢轉動腦袋,便極力朝左邊骨碌他的眼珠子,想看清菲爾的麵孔。
    在這樣近的距離下,菲爾的最後一絲疑雲一掃而盡。
    方向盤後麵的男子正是傑克-朗迪。
    菲爾腦海裏一連串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頓時變成確確實實的緊急警報。
    範希-赫維什兩分鍾前剛走進樓房,“熱點”的這個醉鬼膿包就到樓房前來幹什麽?其他的人在附近嗎?赫曼?克拉達姆?加爾斯科?兩個殺手和一個似乎是頭兒的歹徒?
    今天朗迪沒有喝醉。他原本可以回答問題,隻是菲爾確信這時候才來提問題為時已經太晚。
    香煙頭點著了坐墊,飄起一縷難聞的青煙。
    菲爾用手槍頂住腰帶,從茄克口袋裏拽出塑料圈套,把朗迪的雙手高高地拉起來。他用手指麻利地把圈套綁住朗迪的手腕,並且套牢方向盤。
    朗迪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絲毫沒有反抗的表示。
    菲爾拔下汽車鑰匙。馬達熄了火。
    也許在他的一生中他也從來沒有更加迅速敏捷,更加精力集中地行動過。盡管如此,菲爾心裏仍然為無法彌補的時間損失而懊惱不已。
    他猛地撞上車門,拔出手槍,飛也似地衝進過去的工廠大樓。他毫不猶豫地用槍筒猛砸電梯的樓層牌和呼叫按鈕,最終使得保險裝置短路,整個係統癱瘓。
    好在電梯房旁邊有磚石台階的寬敞扶梯。菲爾不假思索三步並作兩步地匆匆攀登上去。
    在三層和四層之間,他似乎聽到“啪”的一聲槍響。
    還有最後一層樓。太陽袕裏咚咚地敲打著。
    電梯係統的短路並沒有中斷整個電路。在五層的樓道裏燈光明亮。形體訓練館的大門敞開著。後麵的幾間屋子裏半明半暗。
    菲爾躡腳朝門洞活動過去。突然他聽到訓練館裏傳來一個暴躁的男人聲音。
    “你說什麽?一個探子?在樓裏?嘿,活見鬼!”
    幾秒鍾後,一個敦實的身影塞滿門框。一瞬間,菲爾瞥見巴爾尼-克拉達姆寬闊的臉盤。緊接著便是槍口顫動的火光閃爍。一連串爆發出六七槍射擊。
    菲爾回擊一次,克拉達姆便銷聲匿跡。
    走廊深處有一扇門打開來。門縫裏探出一張留著胡子,亂發齊肩的男人麵孔。
    一瞅見菲爾手裏的左輪槍,那男人便連忙縮了回去。
    “喂,您等一等!”菲爾喊道,“聯邦調查局特工德克爾!我需要您的幫助。”
    那男人讓門,在自己和菲爾之間小心謹慎地保持著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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